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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在大佛上，看着雪。
飞升法化作一团金光，漂浮在他身后。
袁天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看着那团金光，再看看白茫茫的大地，表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您真的做到了。”
袁天罡轻声道，生怕扰乱了这寂静的天地。
“如此一来，应当算是结束了吧。”
独孤看着远天的云逐渐浓密。
“不，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了，大地便震颤起来。
白雪覆盖的世界，一片黑潮在远处十分显眼。
他们如同洪水一般奔涌而来，赤红色的旗帜上写着硕大的唐字。
他们的盔甲上铸了牛角，长枪上绑着红缨。
他们发起冲锋，一往无前。
大禅寺的护城大阵在这红色的洪流面前不堪一击。
沙弥们、武僧们顾不得身心的疲惫与佛陀陨灭的震撼，匆忙地拿起自己的兵器。
烈马嘶嘶，鲜血飞溅。
凡俗的力量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就用鲜血与愤怒染红了大地。
“佛陀啊！”
惠法在一群士兵中间拼杀着。
他是神隐境界，哪怕此刻虚弱无比，又断了一掌，也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对付的。
如果他想走，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但是他不想，他亲眼看着伺候自己的小沙弥被长枪贯穿了胸膛。
他的愤怒如同爆发的火山。
他的周围堆满了唐军的尸骸。
但那些士兵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前赴后继地向他涌来，让他没有片刻的停顿，不停地挥出那支抢来的长枪。
“丁字营，退。”
令馆的声音与号角一同响起，士兵们纷纷停住脚步，而后齐齐后腿。
他们围成一个大圈，愤怒而克制地望着惠法。
他已经杀了近百人，尸体在街道上堆了两层。
有抬着担架的辅兵进来，将尸体一一拖走，并将损毁的兵器搜集起来。
惠法没有动弹，只是静观这一切发生。
他拄着半截长枪，喘着粗气，他毕竟还未复原。
盏茶功夫，战场便被打扫干净。
唏律律的马蹄声像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打马而来的田七。
他的戴着黑色面甲，只露出一双冷冷地眸子。
“秃驴，独孤先生在哪里？”
他的骑在马上，长枪遥指惠法。
惠法哈哈笑了起来。
“独孤？他被我杀死了。他断我一掌，我怎能不杀他。”
惠法拎着半截长枪，浑身都是血。
“黄口小儿，来吧。”
田七没有废话，打马飞奔上前。
马疾驰，长枪如龙，寒光闪。
人马交错。
田七停住马，漠然而冷酷地看着半跪在地的惠法，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田七的盔甲破了一个洞，半截长枪从他的肩头穿出来，鲜血从甲叶上滴滴落下。
惠法半跪在地，浑身颤抖。
他不甘地抬起头看了田七一眼，而后仰倒下去。
天空仍然飘着雪。
“我若实力有平常百分之一，又岂会败给你这黄口小儿。”
他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快速清理战场，赶往大禅寺！凡光头、着僧袍者尽皆抓捕，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田七冷冷地下完军令，打马离开。
黑色的洪流将这座城池彻底湮没。
袁天罡呆滞地看着下方的变故，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来，只是呢喃道：怎么可能！
大唐往西的出口已被西荒夺去，这本应囤驻京城的千牛卫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如果千牛卫出现在这里，那京城…
袁天罡忽然觉得他像是个被蒙在鼓里的猴子。
独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消失在大佛肩头。
田七肩头的半截长枪已被军医锯断，做了简单的包扎，此时仍有鲜血不断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他骑着马，在城中四处搜寻，他不信独孤先生会被惠法一个区区主持杀死。
但又有些害怕。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田七对着自己的副将吼道。
“独孤先生，救命救父之恩，何以为报啊！”
副将走了，他最终还是显露出自己年少的一面，有些崩溃，有些情绪化。
“我的辣子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田七猛地回过头。
“独孤先生，你没事太好了！”
他惊喜道。
“你的伤口炸开了。”袁天罡好心提醒道，刚刚田七的动作太剧烈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田七笑着摸摸头，像个孩子。
独孤皱了皱眉头，剑意飞出，田七肩头如同跗骨之蛆的佛力伤害便消失不见。
那伤口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血。
“多谢独孤先生。”田七惭愧道，本以为这次能帮独孤先生一个忙，结果还是要让他来救自己。
独孤摆了摆手。
“他怎么说？”
他指的是皇帝，田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世间也只有独孤会用他来代指皇帝。
田七毫不犹豫地就将皇帝密旨合盘拖出。
“陛下密令，若佛陀下山，踏破金鳞城，武僧、首座、主持就地诛杀。”
“若独孤先生上山，毁寺灭佛。”
两则密令，冰冷无情。
“他倒是很看好我。”独孤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江湖气太重。”他又对田七说。
此前，田七下令准备攻上大禅寺，这不符合皇帝的命令，显然是田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皇帝之所以说独孤上山则毁寺灭佛，是因为山上还有三位主持，一位大禅师。
大禅寺的底蕴仍在，凭这十万人，在那易守难攻的大禅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大禅寺与金鳞城不同。
大禅寺最大的错误就是，建城。
当一个江湖宗门，开始想要发展城池，就意味着他们开始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这也是为什么，西荒国主会答应与皇帝联手。
“走吧，陪我上大禅寺。”
独孤说完，走在了前头。
他要去看看大禅寺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那位大禅寺又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想要坑死自家佛陀。
还有就是，佛陀在逃避什么。
片刻后，他又停了下来，对袁天罡说：
“你走前面，带路。”
袁天罡嘿嘿一笑，感觉轻松了许多。
他走在前面，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独孤先生，佛陀真的死了吗？”
“这一世，死了。”
这一世死了，那岂不是还有下一世？
袁天罡心头一惊。
“那您觉得三清死了吗？”
独孤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天罡。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