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不可能的交易

　　黑暗之中，唯独一点点细小的光辉在那闪耀着，但终究无法照亮这个世界，反倒令暗之本体愈发膨胀开体型，并任由本能驱使下张开贪婪的嘴巴。那模样就好像一定要将那点点光辉吞进去，哪怕明知道这么一点光芒根本无法治愈它心中的干渴……
　　猛地，怪物眼中红光闪烁，它下意识盯着自己的右手。尽管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只是一团黑影，但在它眼中，那黑影仿佛原本是有着凡人的手该有的样子，可惜此时却在一点一点逐渐被黑影所稀释融合，最后才失去了理应的美丽外形，遂化为黑暗世界的一体。
　　莫名的，它开始讨厌这周边弥漫开的黑暗，甚至想到要留下那点光亮，至少，它还可以借助光辉看清自己，否则，它永远不会知晓自己在何时何地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一头怪物模样。尽管从一开始，它就不过是一个异类，一头被认定以狂乱之神的姿态存在着的怪物，仅仅因为根本没人理解得了它的存在……
　　她忽然睁开眼睛，感觉好像太久太久没有呼吸过一般，以致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平复下来。之后，她慢慢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质平台上。周边空无一物，三面全是和这平台一样质地的墙壁，唯有前方立着一排铁栏杆。栏杆缝隙很窄，就算是三岁小孩的身形都无法穿过。
　　当然，她也没有丝毫想要穿过去的意思，就那么坐着，只是头昏昏沉沉的，还是没有能够弄清楚状况。不得已一只手捂住额头，闭上双眼，试图努力思考些什么，但感觉头脑好似被抽空一般，竟然一片空白。
　　“您终于醒了，我的主人。”
　　这时，一团黑影从地底一下冒了出来，却是那个怪盗。
　　“拉默，这里是哪里？你把我关起来又打算做什么？”她没有睁开眼睛，低声缓缓问道。
　　“嘿嘿，不愧是我的主人，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将面临的状况。”
　　“别废话了，你再疯狂，做事总得有自己的目的吧，说来听听。”
　　“当然是有目的的，我看上眼的宝物可从未失手过，这便是我的目的。”
　　“你想得到‘闪烁之光’，那你就用尽自以为聪明的才智去偷去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卡奥斯感觉头越发沉重，以至于开始有点疼痛难忍，想要发怒都没有力气。
　　“呵呵呵，当然和您有关系啊，毕竟现在我这样子恐怕没办法马上恢复原样了，而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怪盗说着，毫无顾忌地敞开自己的黑色礼服上衣，露出身上很明显的两块伤疤。那分明是之前文森特的银剑造成的贯穿伤，看着就仿佛两团鲜活的肉在蠕动着想要愈合起来，却又没办法，所以导致伤口如同两张嘴巴不停地往外吐着血。
　　他又腾出了右手，脱掉长袖的手臂上呈现出了一条条碎裂的痕迹，好似这条手臂是用无数碎石块胡乱拼凑起来的，稍微一动就能碎得没有了原本的模样。只有一条黑色手链孤零零地套在上面，却看不出半点生气。
　　“所以呢，你这才叫做自作自受。”卡奥斯苦笑道。
　　“我承认，遇上主人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可惜没办法，闪烁之光实在是太诱人了，我岂有放着这样的珍宝在眼前晃荡而无动于衷的道理。”说着，他重新穿好衣服，拉长袖子盖住丑陋不堪的右手。
　　“的确，对于乌鸦而言，亮晶晶的东西总是能让它怦然心动的。”
　　卡奥斯这句话令怪盗英俊的脸上莫名浮现出一丝阴沉的神色。
　　“不过现在我找到了另外一种方式可以帮我实现愿望，那就是您，以您为筹码，我相信那个叫文森特的人会主动帮我偷来闪烁之光的。”
　　“你说什么？”
　　卡奥斯一听，这才稍微仰起脸，睁大眼睛盯着他，可马上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拉默，我以为你有多聪明，没想到居然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他凭什么要帮你偷宝物，就为了救我？这可能吗，文森特那家伙可是从一开始就不满于我的种种行为，甚至说对我这样的存在恨之入骨都不为过。他那种软弱无能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自己厌恶痛恨的人出手。难道说，你在人界混久了，也跟那帮无趣的人类一样变得思维逻辑混乱不清了吗？”
　　卡奥斯发完一通牢骚之后，却见拉默似乎没有被触动到，反而笑得更加明显起来。
　　“主人，您真的是变了。如果是以前的您，根本不会关心外边的任何事情，哪里会为了一个凡人发那么大的火。”
　　“我发火？你是不是有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火了？”
　　“难道不是吗？按照凡人的理解，您刚才那一通言论就是在发脾气，而且还是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不过凡人通常这么表现，其实恰好证明心中是很看重对方的。”
　　“拉默，如果你再敢乱说，小心我真的出去把你彻彻底底从世上抹消掉，到时候，你休想残留下哪怕一点属于自己的意识。”
　　说罢，卡奥斯垂下右手，两眼怒视着他，眼中金光闪起，竟然由其体内强行制造出一阵强光，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照得她身后的影子一路沿着墙壁往上爬，并在天花板上呈现出一个巨大魔兽的模样。
　　“主人，要是过去的您当然可以这么做。其实只要您释放出所有的灵魂，重新回归狂神的姿态，别说是我了，就算一口气将七十二魔神全部消灭，也都不在话下吧。”
　　怪盗耸了耸肩，明明多么严重的话语在他口中说出却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好像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似的。
　　卡奥斯眼神一变，不觉又一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狂神……那不是我该有的形态。”
　　怪盗见状，脸上依旧挂着放纵的微笑。
　　“的确，我也没想到那一刻摧毁您人形时候的信念，竟然会逼得您释放出狂神原本的面目。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事到如今，您仍然对巴艾尔有着那么独特的情感……”
　　怪盗刚把话到一半，突然一道冷光直射面门，他愣了一下，干净的脸上凭空就多出了一道血口子，即便如此，他仍保持着笑容满面的模样。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此时，卡奥斯的右手向前张开五指，掌心正对着怪盗，不想连栏杆都开始出现了晃动的迹象。可没一会儿功夫，她却只得无力地垂下了手，神情显得愈发疲惫且痛苦起来。
　　“是的，主人，是我错了，请您原谅。”
　　怪盗这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仍旧笑着说：“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您似乎很在意现在自己的这副模样。幸好，您还没有彻底失去自我，否则依靠当时的澎湃力量，我肯定会被您直接噬灭掉。如果不是您残余的意识及时控制住了自己，也就没有现在您和我对话的这个情况了吧。”
　　“是我这个躯壳在本能抗拒着原来的模样。”
　　“所以我才说主人您真的是变了，以前的您连我们这些魔神都没放在眼里，可是昨晚，您居然释放了大半的魔力就为了重新构筑那些凡人心中的信念。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难道以为靠他们就能阻挡得了我吗？”
　　面对他的调侃，卡奥斯没有说话，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然布满了汗珠。
　　“而且，如果不是您过于关心那个叫文森特的凡人，肯定也不会在我企图摧毁他信念的时候，释放那么强大的防御魔法阻挡我，以至于‘暗涌侵蚀’留了一点点在那块白色的盾牌上，从而令我抓住了支撑您一路走来的关键吧。”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如果放在过去，我真想好好夸夸你。”卡奥斯面色极为难看，却还硬是挤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其实不过是很简单的攻心战术罢了，只可惜主人您虽然在魔法造诣上已经登峰造极，可单就战斗层面而言却还只是半路出道的新人，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沦为我的阶下囚吧。”
　　拉默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左手轻轻敲了敲栏杆，使之响起一阵清脆响音。
　　“主人，别怪我没给您忠告，这里面的一切包括这面栏杆全都是特别设计的，为的是彻底封住您的魔法力量。虽然我知道经过昨天晚上的消耗，您现在已经没剩多少魔力了，但如果您想强行释放狂神出来，我还是多少会有点惧怕的。所以这个魔阵不仅封住了您的魔法，更会不断吸收您的魔力。照现在这进度，您就算什么都不做，顶多也只能撑到明天的黎明时分。”
　　说罢，他就往黑暗中走去，头也不回。
　　“现在我们就赌赌看那个叫文森特的男人到底会不会救您吧，如果他不肯，那只能请您好好享受这残存于世上的最后一天了。”
　　当水晶块中显现出关在牢笼中的卡奥斯辛苦模样的时候，文森特愣了一下，而后一个转身，左手狠力擒住穿黑色礼服的年轻人衣领，右手举剑架在其脖子边上。
　　“你可想清楚了，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她会死在哪里。”
　　“你……”文森特不觉皱起眉头，持剑的右手开始出现了细微的抖动。
　　“我知道你曾经失去过自己最珍爱的女人，如今，这个女人长得和你所珍爱的她是何等的相似，所以你才会不由自主地对她越发关注起来吧。”怪盗全然不惧对方的银剑，咧开嘴笑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把‘闪烁之光’偷出来，交给我，我马上让你们两人重聚。这样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可能做到，王子已经回王宫了，城堡里兼备森严，谁都别想得手。”
　　“哼哼哼，如果真的戒备那么森严，国王就不会因为害怕我，而特意将王子掉包送往城外了。”
　　说到这里，怪盗眼神陡然一变，竟是冷得吓人。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就在你我讨价还价的时候，她的魔力可一直被牢笼所吸收着，你见过魔力被彻底抽干后人的模样吗？你知道在这过程中，她将体会到怎样生不如死的痛苦吗？”
　　文森特咬着牙，架在怪盗脖子上的银剑已然形同虚设。怪盗只是左手轻轻一抬，靠两根手指就推开了银剑，接着从其身旁走过时候还不忘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
　　“好好想想吧，我很清楚你的能力，如果你肯真的使出全力，别说是王宫了，整个世界兴许都是你的。就这点而言，你和我家主人还真是非常相似，这么相配的一对，我的确不忍心见你们从此天人永隔哦。”
　　说罢，怪盗一路哈哈哈大笑着就化作黑影消失了，只留下文森特一人呆呆站在那里。。
　　这时，席恩才慢悠悠走了出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