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狂神之姿

　　看见眼前这一幕，王子特洛开始面露难色，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怪盗真的从未失手过，所以不仅拥有通天的偷盗本领和头脑，更拥有极强的战斗力，可他绝对无法想象得到二十个精通剑术的战士居然在一瞬间就全被打倒了。
　　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只是手中的剑被折断，却好像失去了活着的意志和斗争信念似的，居然全都倒在地上，有的更是吓得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并且越发剧烈地颤抖起来。
　　“信念？意志……”
　　猛地，特洛似乎发现了关键点，不禁稍微瞪大蓝色双眼盯着怪盗。
　　“难道你具备摧毁人的信念和荣耀的魔法？”
　　“呵呵……”
　　怪盗一听，乐得更加放纵起来，摇了摇头，口中不住发出赞叹声。
　　“不愧是沃特森王国的王子，你刚才说要成为曾经的国王那样子，我还以为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做白日梦。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我低估了你。的确，正如你所说的，一切凡人的信念和荣耀包括所有坚持的东西，在我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碎石。”
　　说罢，怪盗又一次仰起头，让自己的脸暴露在王子视线之中，可饶是如此，他的脸仍旧漆黑一片，唯独那双黑色眼睛发散出了夜间猛兽独有的金色光辉。恰恰是这么一个视线竟让王子看得整个人都呆住了，甚至于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不断膨胀开且越发变态的怪物躯体。那怪物长得异常丑陋，比他所能见识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丑陋，却又拥有着远远凌驾于他所能认知的任何强大生物之上的力量。正因为自己理解到了这点，才会对渺小的自我感到恐惧，进而瞬间就陷入到深深的绝望深渊之中。
　　“放弃挣扎吧，王子，在我的面前，你们所有凡人都不过是饵食罢了。”
　　那一瞬间，王子的脸变得毫无血色，眼神呆滞，就连嘴唇都仿佛冻僵了似的不住颤抖起来，以至于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子，特洛王子！”
　　文森特见状，心里一急，不禁看向卡奥斯那边，却见这个银发女子竟然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连身体也仿佛内里的一切都在顷刻间被掏得精光，从而变成一具徒有虚表的空壳，只能呆呆站立在那里。
　　“没用的，我能够扭曲凡人的记忆和认知，让他们对我的存在产生无尽的恐惧，然后失去一切抵抗力，到头来只能任凭我宰割吞噬。”
　　说罢，怪盗就那样很随意的一步步缓缓走向王子。这时候，王子亲卫队众人一见这情形还想上前，却被他直接一个眼神就给“吓得”丢盔弃甲，只得跪在地上不住哭喊起来。
　　倒是远处突然射来一通箭雨，几乎全都对准了怪盗身上的各处要害。只可惜，这些对人类或许有效，对付他简直无异于蚊虫叮咬。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就让那些锐利的箭头扎在自己身上，到头来却是一根都没有扎得进去，反而被直接弹开散落了一地。
　　“真有意思，以为凡人的东西能伤得了我吗？哈哈……原本我是不想用这招的，因为这样就太没难度了，不过现在看来，能观赏到凡人拼命求饶的丑陋嘴脸，也是一种极好的体验。”
　　说话间，怪盗离王子越来越近，就在他正对猎物触手可及之时，冷不防一道银光从旁闪过，刚好他瞬时反应收回了右手，结果就见一把银剑从侧面挥出，并砍在自己脚下。紧接着，迎面又是一道银光飞闪而来，不得已，他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却见文森特就护在王子身前，左右手各自握住一把银剑，并都将剑尖对准了自己。
　　“呵呵，看来你似乎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还撑得住是吧。”
　　其实，文森特的精神状态也已经快到极限了，但心中仅剩的一点坚持仍令他站在那里。
　　“特洛王子，别怕，那些都是幻象，相信自己心中的信念，不管看见的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战斗下去。而且，我答应过国王，一定要保护你的。”他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额头乃至全身却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体内更因为极寒之气而开始越发抖动起来。
　　“文森特……”
　　这时，王子似乎因为听到他的话语，眼中顿时多出了一丝光彩。
　　“哦，为什么你还要坚持，明明那是毫无意义的啊。”怪盗笑了笑，可才片刻而已，眼中神色陡然一变，突然笑得更放肆了。
　　“原来如此，你在自责，因为自己没有能帮助国王，结果令他失去了爱妻。呵呵呵，你这人太奇怪了，那时候明明你都自顾不暇，沉浸在自我酿造的悲剧之中，居然还觉得自己是有责任帮助他们的。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这太奇怪了吧，你这个人。”
　　“像你这种非人的东西当然不会理解！”
　　文森特感觉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连控制嘴巴说话都开始有点困难了。
　　“哦，的确，你心中的信念和荣耀比起他们要深刻得多。嗯，我喜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就是喜欢毁灭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那样得来的快感要远比轻而易举到手的东西爽得多！”
　　说罢，怪盗微微举起右手，手掌往下蔓延出一通漆黑，使得整条手臂如同影子一样摇摆不定起来。
　　“你想摧毁就试试看啊！”
　　文森特大喊一声，就要往前祭出银剑，哪知道眼前忽地闪过几缕银色发丝，他都没反应过来，手中一把银剑却被某人直接抢走。
　　而后，就见前方银光一闪，那光竟硬生生砍在了怪盗刺过来的影子手掌上，当即一团黑气沿着剑身开始往前胡乱喷吐着。这些黑气如同一条条触手疯狂地向着文森特身上窜去，却不料那个人直接以自我身体挡在他前面。
　　那一刻，他只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迅速在周边扩散开，立刻就将这些黑色的触手如同漆黑泡影般全部都给驱散干净。
　　“你……”
　　怪盗顿觉右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急忙收回手臂，人也随之跳到了后方。这一看，右手五指竟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细长的裂痕，这令他脸色大变，开始怒视着前方。
　　“怎么，不相信吗？”
　　此时此刻，却是卡奥斯手持银剑，极为轻松地站在那里。
　　“不可能，现在的您不可能抵挡得了……”怪盗忍不住惊叹道。
　　“的确不可能，你所偷走的‘暗涌侵蚀’具备了入侵任何物体之内，借此扭曲该物体的记忆认知，并且还能知晓支撑他们信念荣耀的关键所在。不仅如此，它更赐予了你直接将这些心中所想象的关键物破坏掉，从而达到摧毁他们的荣耀以及任何物体存在的效果。说起来，我当年还无法理解你偷走‘暗涌侵蚀’的意义，毕竟凡人对于你们一众魔神而言是生来就注定被刻上恐惧印记的低端生命，你根本不需要这样道具也可以在人类世界任意妄为。但现在我明白了，你看中的是这个摧毁人坚强意志的过程，那种快感估计比起让你去厮杀更加欢畅吧。”
　　卡奥斯无所谓似的说了这么一通话，却让怪盗脸色显得越发的难看。
　　“只可惜你比丹特林还要无知，居然以为这就是我所掌握的魔法极限了吗？”
　　说罢，卡奥斯将右手高举过头，立时一阵气流以其手掌为中心迅速扩散向四周，才不过几秒钟，看似不起眼的些许气流便形成了阵阵微风开始席卷周边几乎每一个角落。
　　也就在这时候，王子、文森特以及那一众亲卫队战士都纷纷清醒过来。除了文森特外，其他人甚至都感觉做了一场噩梦似的，醒过来竟然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只是片刻而已，他们便全理解了过来，卫兵们更是个个重新拔出武器，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文森特叔叔，和你在一起的女子原来是高级魔法师吗？”特洛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文森特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心中还是对她充满了疑惑。
　　谁曾想眼见局面瞬间扭转过来，怪盗反倒笑得更欢了，还颇为激动地鼓起了掌。
　　“真不愧是主人，原来您还留了一手。”
　　“本来就是狂神遗产中的东西，我只需要再次于其中稍微搜索一下，必定可以找到应对的魔法。只可惜你根本无法理解狂神究竟是何等的存在，所以才小看了我而已。”
　　“是吗，主人，我可从来没有小看过您哦。”
　　突然，怪盗话锋一转，两眼竟看向了王子那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全身化作一道黑影竟从围攻过来的卫兵间空隙中穿行过去，直指王子所在。
　　文森特见状，不假思索便快步迎上去，看准时机挥落手中银剑。
　　“哼哼，你的罪还没赎清吧。”
　　偏偏就在这时候，莫名的，文森特脑海中窜入了这句低声笑语竟然令他再次被怔住了，以至于黑色的手刀就要刺中自己胸膛还全然没有感觉似的。
　　“格雷姆！”
　　猛地，卡奥斯高声一喊，随即，一面巨大的白色墙壁从天而降，正好挡在文森特前方，也差点就结结实实砸到怪盗身上。
　　怪盗见状，急忙往后闪身，但还是慢了一步，刚缩回去的漆黑如影般的右手愣是被那城墙给砸得稀烂。
　　他眼角动了一下，还想往后撤，却见前方飞闪而过数道银光，不得已扬手扯起黑色披风抵挡，但披风立刻就被刺破，他的身体更被两把银剑贯穿，这银剑飞射的力道之大甚至将他整个人都给轰飞上了天。
　　哪知道怪盗不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大声狂笑起来。随即双臂一扬，居然发力抽出了两把扎穿身体的银剑，人便再次化作大乌鸦飞向天空。原来他等的恰恰是这么一个机会，此时，文森特就算想要再追击过去，也根本没有机会。
　　这时候，天空魔法阵中诸多旋转圆形光圈纷纷射出蓝色光束，但怪盗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任由光束套在身上也还一个劲往上猛扑，直到终于动不了了，他才迅速刺出右手。当即一道黑影贯入天顶，霎时，巨大圆形法阵居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涂抹掉了发光线条似的，竟然开始飞快消散开。
　　与此同时，束缚住他的光束也全都分化作无数光点，正当他心想再无人能够阻拦自己了，不料卡奥斯却在这时候脚踩着黄色闪电一路跃到了跟前。
　　“格雷姆！”
　　卡奥斯一声令下，当即从天顶落下一枚巨大的白色锤子。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对这把朝自己砸下来的巨锤，怪盗却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意。
　　“主人，您还记得巴艾尔吗？”
　　此话一出令卡奥斯不由得瞪大双眼，可这时候对方根本没有给她丝毫反应的时间，怪盗的右手便再次化作黑影飞刺入巨锤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的确确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没想到他的右手居然这么快就恢复原样，还直接扎入了巨锤之内。
　　眨眼间，巨锤竟然仿佛气泡似的散开了，而也就在那一瞬间，卡奥斯的金色眼中突然喷射出血腥的红光，脸部皮肉猛地扭曲起来，神情仿佛因为痛苦而变得无比的狰狞可怖，嘴巴更是完全咧开发出极为惨烈的吼叫。紧接着，整个成人身躯一下就缩小成了少女模样，又马上从体内涌出大量黑气。
　　那黑气如同一只凶猛的巨兽，一口吞下了少女，并且开始疯狂向四周膨胀开，直至黑影的身形完全盖住了天空。那一刻，仿佛就连月光都被淹没了似的。
　　那怪影好像本身就代表着黑暗，完全颠覆了所有的认知，不过呼出一口气，就足以摧毁一切。哪怕残留下丝丝气息，拂过众人身上都令他们感觉如同被一条厚厚的湿滑冰冷的舌头舔过全身似的，瞬间就冻住了这些脆弱生命的一切感觉。
　　底下众人纷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居然全都仿佛忘记了自我存在一般。此刻，萦绕他们心头不再是恐惧，而是虚无，那种感觉就好像所有的意识和灵魂全都被弥漫到足以覆盖整个世界的这头黑暗怪兽给啃噬得残缺不全，唯一还残留下来的就只剩下“空洞”二字了。。
　　可是很快的，巨大的黑影内突然闪出一道金光，紧随而至的，黑影就开始迅速收缩，直至最后重新化为成熟女子的体型。起初这躯体还全是一片漆黑，但不消片刻，那些漆黑也跟着逐渐消散开，露出了原本的肤色和样貌。但此时她的双眼中却失去了所有光彩，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从天空缓缓落下。
　　怪盗见状，只是伸出双臂就轻轻接住了她，而后向着底下众人发出更狂妄的笑声，随即两个人化作黑影直接飞到了高空，直至那细微的黑点完全没入漆黑的夜幕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