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2月20号一早，张华杰到医院等了一阵，见到李翰磊医生，打了声招呼，就来到前台：“把王钟的资料给我一下。”
　　“这个你得管李翰磊医生要。”
　　“不是，我要电话号就行。”
　　“哦，等一下。”前台一边翻一边说，“有什么事了吗？”
　　“没事，昨晚我看到他了，就是想打听一下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拿到电话号：“谢谢。”张华杰刚走几步就又走回来了，说，“如果，我说如果，王钟要是来了，你务必先告诉我，或者叫他直接上我办公室。好吗？”他恳求的一笑。
　　“好的。”前台很聪明，给了个会意的笑容，一个肯定的眼神。
　　“谢谢。”感激的一笑。
　　回到办公室就拨通了王钟的电话。
　　“喂。”
　　“喂，你是？”
　　“我是张华杰，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哦，你说吧。”
　　“不，我想跟你见面说，今天晚上行吗，我找个地方，然后再说。”
　　“没事，你就直说吧。”
　　“不要了，还是见面说吧，今天晚上行吗。”
　　“嗯——”王钟那边停顿了一下，“今天就别的了吧，我今天哪也不想去。改天吧，改天我找你。”
　　王钟的态度让张华杰很惊讶：“好，那就改天，记得给我打电话。”
　　同事们站成一排，把雪锹并在一起，然后一起向前推。雪像泥浆流淌过来的一样，有漫过来的形状，有风压制后的沉重。雪一开始很薄，有的成块得被推起，之后越来越厚，直到撞在石台上，各自将雪掀到早已堆满雪的草坪里。王钟挂了电话就又加入队伍。
　　头天晚上，心中“咯噔！”一下之后，便莫名其妙地掠去他所有的情感，一种落寞的情绪占据着他，让他落寞地陪着琳琳一起走。他依然会笑，可是失去了颜色。琳琳还是那么动人，他的心却不会再跳了。他只是记得还喜爱她，却没有丝毫感觉。这种情绪总是挥之不去。他为此困惑，因此落寞，这是怎么了？王钟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可以迅速跳出爱情傻瓜的角色，可以以一个没有情感束缚的角度思考琳琳。可是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他努力想唤醒他的爱意，不想因为自身莫名其妙的状况，让她丢失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感情、亲密、被爱，那他会恨死自己，不会饶恕自己。
　　后来这种状况硬是被王钟分析出来了，可能只有一小部分人有吧。直白地说：就是感受幸福的时候，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瞬间，内心拿起了盾牌。
　　与琳琳分开后，王钟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想知道王钟怀着那种落寞的情绪，故事会如何走吗？
　　我也想知道。
　　面对感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认为自己不该刻意，不该强迫自己，那将终成悲哀。不过他会努力，他会克服，不愿辜负。会想起她的各样可爱，想起她的各样神秘，会想出就算以一个没有情感束缚的角度思考她，她也值得被爱。但想起她的手抓住自己的手后，而落寞会掠走他。也许时间会把落寞带走，而且他有办法让落寞走的快。比如先让自己放松，什么都不去想，开开心心去过一天，落寞肯定会淡掉，再过一天，有一刻，想起她又会傻傻的笑，爱意复苏。他终究会有办法，这点我敢肯定。然后在与她手牵着手。
　　对啊，王钟是不容易得到的，哪怕是短暂的，哪怕是虚幻的。
　　隔了两天，2月22日张华杰又打来电话。
　　己经是下班时间了，王钟正在寝室，他坐在下铺，看躺在床上的室友玩打火机。手机响了，一看是张华杰的电话号，就站起来要往外走，可另一个室友在修理电脑，各种部件把门堵死了，他只好坦荡地接电话。
　　“喂。”
　　“你还没有想，出来吗？”
　　“没事，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嗯，我希望能跟你见面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
　　“你说吧，没事。”
　　“你可能得了——”
　　嘭——
　　“我！”室友的打火机爆了，吓了王钟一跳。
　　“怎么了？”
　　“嗯，谢谢你，张华杰，我会考虑找你的。”
　　张华杰那边没有声音。
　　“我先挂了。”
　　“……别！等等——”
　　王钟很清楚张华杰要说什么，而且之前心中“咯噔”的那种状况，在这种问题的碾压下，完全无所谓了——
　　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而且琳琳是不存在的！
　　仿佛是直落千张，然而保持一些怀疑，不至于摔得太狠，让王钟不至于太崩溃。可还怀疑什么呢？自欺欺人罢了。
　　是不是有些狗血呢？只怪王钟太聪明吧，他这么快就发觉了。
　　王钟对自己的猜疑进行分析。
　　张华杰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叫自己介绍身边的人，可自己身边没有人，没戴眼镜至于如此吗！也许是早就在自己身后看见自己与人说话，却看不见自己与谁说话。为什么只看着自己叫自己介绍身边人？因为他不知道他看不见的人是自己左边还是右边，是一个还是两个，是个还是十个。商店的小伙子为什么那么说话？自己没有跟他说话，为什么他要接话？自己与琳琳说话，他为什么说“你跟鬼说话呢”？为什么气成那样不回怼自己？不管别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是精神病吗？
　　王钟有种感觉，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这扇门被推开，王钟的记忆开始变了模样。掉在地上的咖啡，走后也依然躺在原地；走过的雪地，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自己病房的门从未被推开过，自己满脸疑问的表情看着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自己含情脉脉伸出手；什么也没有，自己在欢声笑语；什么也没有，自己在愤怒忧愁、转过头，肩膀没有被拍，没有“啪”的一声。
　　都是假的吗？
　　你的纯真、你的灵气、你的忧伤、你的温柔、你的喜爱！都是假的吗？你傻傻样子，那可爱的样子。你欢快的样子，让人向往的样子。你泪目的样子，让人怜爱的样子。一开始痴了一样看着自己的一双大眼睛，想着，又像在盯着自己。夜晚的敲门声，现在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当时非要撵也撵不走又回来，对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触动啊！抓住了的手……。他打断自己继续想。
　　是真的吗？你真的不存在吗？
　　好像要哭出来了。
　　谁愿意相信呢？
　　好像有小刀，一下一下快如麻地往他心上扎。琳琳的影像在脑子里被剪辑播放，循环播放。
　　她抓了自己的手，自己真的认为自己拥有了。
　　室友的呼噜声震耳欲聋，外面好像刮起了狂风。
　　还好都发生晚上吧？若在白天，在人多的地方，自己可能还会被张警察带走。那时候自己会承认自己有病吗？
　　天有些发亮了。
　　王钟一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也倦了，眼睛慢慢闭上了。可又睁开了。
　　琳琳啊！你能出来吗？或告诉我真假，或真正的说说情话，或告别，或永远留下，就现在。
　　当天晚上的夜，真是漫长啊，真是彻骨啊！落寞过后就一直将他冲击在床上。
　　再醒来，王钟的心已经空了。
　　他偏偏起的很早，又丝毫不觉得困，可以与同事正常对答，可以拎起雪锹，出一大把力气。除了黑眼眶，就是完整的人。
　　张华杰打电话了，他想从张华杰那里得到准确答案，又不敢真正面对，不敢直白地说。其实张华杰自报家门，王钟的心就凉了。然而他又是有准备的，凉过以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什么情绪波动。没有困意，就是恍恍惚惚。
　　与同事又推了几趟雪，就只剩下石台下还有残留。王钟一点一点铲起来，放到雪堆上。雪堆早已成小山，一座座小山。旁边好玩的同事要将雪扬起来，之后两个好玩的同事就能闹起来，有的看着笑，有的看着笑还干着活，有的看着笑还一边骂。他一点一点再一点的铲起来，然后掀在雪堆上。也许是累了吗？他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想，什么都不在脑子里，只是发愣，就只是发愣。。
　　可是，胸中沸腾起来，心里窜出一句话：琳琳，你在看着我吗？
　　一连两天，王钟没有再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