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时间回到1月15号，腊月十八。彭飞与童欣语的婚礼在这一天举行，一场幸福浪漫的盛宴，彭飞摆足了排场，各样权势齐聚一堂。在婚礼上童欣语心里仿佛有无尽的话表达幸福与爱意，害怕不成体统、太过啰嗦、矫情、紧张、害羞、丢脸，只是简简单单且精心准备的说：“彭飞，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有过吵吵闹闹，有过分分合合。不过，我们今天结婚了，今后也会有困难摆在面前，让我们能不放手，一起走一辈子吧。我爱你。”两句话就说的自己掉下眼泪。彭飞给予承诺：“我会更加努力为了我们的家，永远爱护你。感谢……”两人彼此相望：以后你是我的丈夫，以后你是我的妻子。幸福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关于童欣语的工作，两人都不在意，彭飞一直认为只要她开心就好，到今天被问起来，多少觉得不太体面，彭飞表现的无所谓。但童欣语有所察觉，想着不要在做了这份工作了，虽然衣食无忧做这个工作无妨，但不要做了，做点别的，如果彭飞需要也可以帮帮他，她也愿意帮他，她喜欢管管事啦，整理整理事啦。充满好奇心的年纪也该过了，已经成为妻子，将要成为妈妈了。单独的时候了，童欣语将自己对于工作的决定告诉了彭飞，一向表示支持她这份工作的彭飞高兴的抱起了她，不过后来商议，决定在童欣语快生下孩子前再辞职，生孩子前换工作有些枉然，而且还有好多个月，童欣语又不肯太闲着。等生下孩子养养身体，甚至照顾孩子到一两岁以后再打算。童欣语外在像个小孩一样，其实自己觉得心里藏着个大女人，认为自己独立、成熟，甚至比彭飞成熟。她也确实不论人是非，斤斤计较。他们俩的人生经历不多，但终究，是美好的人生。
　　王钟再见到琳琳那一刻，就放弃了叫她远离自己的事。他愿意再见到她，哪怕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哪怕只是见见面。两人找到一个长椅静静的坐着，王钟无比放松，无比愉悦，琳琳也是吗？他不知道，他同样不是非要说话，有些事情想问也问不出来，就这么坐着，王钟就心满意足。分开后，王钟有要联系方式，可琳琳没有理他，再问一遍依旧没有理他，王钟没有再坚持，因为他相信，就算没有联系方式，只要琳琳想要找他就一定能找到他，就是这么神奇。过了些日子，琳琳没有出现，在这些日子里，王钟的心无比平和，琳琳又化身小鸟，在王钟心中翩翩飞舞，他不焦躁，不痛苦，无意中可以看到很多美好的事物。心中总是有股劲，能让他克己，能让他积极。这是爱了吗？王钟不知道，任它是什么，都不去想了，哈哈，颇像没心没肺一样，不过好开心。
　　一天，王钟买了橘子给寝室的大伙吃，寝室里吵吵闹闹，好不热闹。王钟发现一处地砖上，水渍干涸的边缘颇像人侧脸的轮廓，仔细看看就感觉像极了琳琳的脸。王钟蹲下身，用手指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擦个白净，擦个清晰，王钟满足地静静欣赏。看着水渍想起琳琳了的脸，她的笑，她的静，她的眼睛。王钟觉得自己好笑，自己是否傻傻的？王钟认为琳琳对自己是有意的，她就算知道他不会跟她在一起，也愿意能见到他的，自己也确实喜欢她，见面就见面吧。她究竟怎么想的呢？怎么看上他的呢？想不通哒。灵光一闪，他把橘子皮拿来，撕成细细的一条一条的，不够就再吃掉一个橘子，把长的短的，弯的直的，细心摆放，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终于在水渍上摆成琳琳的头发，起身，腿都麻了，啊！自己竟摆的这样好。鲜亮的橙色，发丝似在飘动，水渍纤细清晰的线条，活脱脱的就是琳琳。脑子里想起了她的样子，看看地上的，再想想脑子里的。看了一阵，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又一张。他还叫室友看，虽然他们不屑，但也恭维两句。
　　在那些心中平静的日子里，他的心里有了些小愿望，是他不曾有的。他想：现在的这份工作还很舒适，便先做着，以后要是有好的或者挣得多些的再换掉；寻个日子，联系联系朋友，一起喝酒，笑着闹着；与琳琳还是不定期的见面，自己稳定稳定后，甚至有一天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告诉她呢？自己已经把她当成很亲密的人了吧，有些秘密或高兴事想对她说。为什不是她呢？对啊，甚至有一天，坐在他身边的琳琳是他的女朋友；有一天在家里能够真正高高兴兴的陪妈妈聊聊天，逗她笑；甚至想养个宠物，照顾它，撮弄它，会养什么宠物呢？猫吧，也就只喜欢过猫吧；在某个日子里，自己有个家，有老婆，有孩子，简简单单有快乐。还有很多他能想到的。因为没有什么爱好，他并没有想要什么物件。
　　好些日子没有再见面，但在这些日子里，王钟总会在脑海里蹦出一些情节，然后在脑子里跟琳琳进行。一些甜到发傻的，一些真到浓烈的。王钟幸福着。
　　琳琳为什么总能找到他呢？上回见面，他可是走出很远的。2月19号这天，星期天，距离上回见面十三天，王钟早早藏在精神病医院马路对面的树后面，紧盯着医院大门，看看能不能堵到她一回，或者观察到她。想着要见到她，心里还有点紧张。等了一个小时，无聊的抽烟。医院的灯刚熄灭不出十分钟，王钟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一回头，琳琳就站在身后，穿着淡粉色修身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呆呆地看他。王钟真的目瞪口呆：“我怎么没看到你出来。”
　　琳琳摇摇头：“我不知道。”笑了。
　　王钟点点头也笑了。两人的沟通一向可有可无。
　　“那么溜达溜达吧。”王钟心理很美，对啊，自己没看到怪人家吗？她怎样出现都无所谓，无论多么神奇，她终归是在自己面前了，其余的都不重要。琳琳站在原地望着他，这眼神让王钟低下头甜甜的笑了，迈出步子走在前面，小心翼翼踩在绿化里厚厚的积雪。在这简单的眼神中感到这就算恋人了吧！“啊，进雪了。”琳琳在后面笑了，一边踩着王钟的脚印走。走到人行道上，王钟把鞋脱下来，磕打磕打里面的雪。
　　“进了好多啊。”
　　“可不袜子都湿了，你的没进吧。”
　　“没有。”她乖乖的样子，让王钟猜测是不是害羞，总之不得不使男人怜爱。
　　“嗯，往那边走呢？”
　　“嗯，往哪走都行。”
　　医院正前方就是一条河，两人就在河边的护栏里。大河的表面被冰冻三尺，冰下有水暗流涌动，冰上铺了很厚一层结实的雪。
　　“我们下去吧。”
　　“好啊。”
　　两人翻过护栏，来到河面上，这上面的雪真的结实，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王钟用脚去铲觉得力不从心：“无法滑冰的。”这样的要玩心思真的难得。走到河中间，位置低洼，处的空旷，空气的凉爽，不禁叫人心胸舒畅，想在此多逗留一会儿。
　　“在这待一会儿吧。”王钟张开臂膀躺在雪上，咯吱咯吱声通过头骨直接传到脑子里。他看向她，她像个孩子，学着他在不远处倒下了。才躺下眼睛中就发出痴迷的光：“好美啊！”是啊，满天星辰都在眼里，它们布满整个夜空，发着各自的明亮，不夺目的装饰使人舒适，让人沉醉。一轮弯月挂在一旁，眼底又是繁华城市绚烂的霓虹，一个漂亮的姑娘就躺在自己一旁。这里又安静极了，只是偶尔会远远地传来车喇叭声，给这安静的空气添加一点小生气。不知不觉就发呆了好一阵，王钟心中平静如水，呼吸出的白气在眼前飘散。琳琳呢？她也一声不响，好像感受着与他一样的感受，体会着与他一样的体会。他看向她，然后她也看向他，他笑了，他说：“躺在这真舒服啊。”
　　“嗯”她也笑了，“走吧，在待下去，都困了。”
　　“哈哈。”
　　两人在河中间走，而后又爬上护栏在路上走。
　　王钟不认为琳琳只是个单纯的傻子，他从她的眼中能感觉到她在思想，而她不说，好像只是在他身边不停地想，不停体会自己在她身边的安慰，甚至以为她有难以言说的故事。在王钟心里她最神秘不过了，她究竟想要什么，她都如何思考，叫他愿意去猜，叫他愿意去望。两人的位置，她不是需要被宽容的，不是需要被关照的，可能只是恰好喜欢王钟，因为无法拥有，那就只需要他在身边就好。
　　走在路上，两人彼此享受着静逸。
　　医院那边，张华杰整理好病人资料，往回家走。张华杰的家不近，不过从不坐车，走路可以让他头脑放松些，还可以想想工作上的事。碰巧遇到了王钟，觉得怪异，就悄悄跟踪他。
　　王钟想找些话题，也想与她分享自己一点有趣的事。他鼓起勇气拿出手机：“那。”他把自己发现的水渍然后用橘子皮做头发的图片给她看。
　　“是鱼吗？”
　　“不是，你再看。”
　　“哦，啊！是个人！橙色的是头发啊。”
　　“哈哈，那个，看看像谁。”王钟不好意思的摸鼻子。
　　“像谁，”她认真地看，“是我吗？”她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他。
　　“啊！不像吗？”
　　“哇，我长这样啊，哈哈，好像挺好看。”
　　“哈哈，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她高兴地跳起来，眼睛盯着他，蹦一下又一下，也不着急回答他：“你做的很好看。”蹦啊蹦。
　　“哈哈，这个我只是做的头发，那个痕迹是我看到的。”
　　“是吗。”
　　“嗯，不过照你差远了。”
　　“嘿嘿。那我也画个你。”她伸出手，看着他，认真地在空中比划，开始画个圆。
　　“哈哈，不是，你画什么呢？”
　　“画你啊。”
　　“我根本就看不着。”
　　“哈哈。”她依旧画着，画个勾，画个弯，点两点，再刷刷刷画出好多条线，应该是头发。然后满意的叉腰，“怎么样？”
　　王钟刻意恭维似的又颇不情愿似的鼓掌，说着：“真好。”
　　她开心的笑。
　　“这里有都是雪啊。”
　　“嗯，是啊，好多雪。”
　　“哈哈。”王钟有点服了气了，琳琳着看他也笑了，“行吧。”
　　王钟看到道对面有商店，想着给琳琳弄点热的喝，一转头就看到张华杰远远地在后面，他好像看到王钟转头迅速把头低下。
　　王钟立马进入状态，沉稳地说：“张华杰来了，你先躲起来。”琳琳赶紧往后面的绿植处跑。
　　张华杰走至面前。
　　“才回去吗？”
　　“对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张华杰眼神闪躲了几下，然后开始一直盯住他。
　　“在一个工厂上班。”
　　“哦，工作多久了？”
　　“一个多月。”
　　“怎么样？”
　　“挺好的。”
　　张华杰点点头：“下班出来，溜达溜达？”他好像藏着什么话要说。
　　“嗯。”
　　“你——”张华杰好像难以开口似的，慌乱地张开手，“不——介绍一下身边这位吗。”可他只是盯着王钟看。
　　“什么身边这位。”
　　“就是身边——”张华杰难堪的笑了，“没事，没戴眼镜。我回家了，你还不回去吗。”
　　“我也快了。”
　　“对了，你在哪上班。”
　　“那边。”王钟含糊地指了一下南边，这种回答方式可能是和琳琳学的。
　　“好。拜。”张华杰点点头离开了。
　　确认张华杰走远，王钟回头找琳琳：“琳琳！”不知不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查看树丛查看河岸，都找不着，“琳琳！琳琳！哪去了？”她害怕了吗？跑的有多远？直接回去了？啪——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琳琳就在身后，“琳琳，”他想当她的面再叫一回，“你跑哪去了？”琳琳调皮的笑，“你怎么总能出现在我身后啊？厉害，哈哈。应该没被他发现你吧。”王钟为她忧心，而且张华杰的表现怪怪的。如果被逮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也可能会受罚。“他是你的医生吗？”
　　“不是。”
　　王钟琢磨着：“你们见过面吗？”
　　“嗯——”琳琳努力地想，“我见过他，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
　　“嗯。”王钟还是不放心，“你需要回去吗？”
　　琳琳想了想：“嗯——，还不想走。”
　　“嗯，那走吧。喝咖啡吗？”
　　琳琳猛摇头：“不要。”
　　“走吧，我想喝。”
　　“那你自己去吧。”
　　“快点。”
　　进了商店问老板——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热的咖啡吗？”
　　“那边。”
　　王钟顺着小伙子指的地方过去，问：“你喝咖啡吗？”琳琳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王钟抱歉的笑了一下。
　　“我啊，我还行，有时候也喝。”商店的小伙子说。
　　王钟没搭理他，拿了两罐咖啡结账。
　　第二天2月20号一早，王钟正在清理半夜被风刮到路面上的雪。很冷，风呼呼刮，面孔都被冻红了。来了陌生电话，王钟接起来：“喂，你是？”
　　“我是张华杰，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小伙一看笑了：“怎么，还给我买一罐啊？”
　　“哈哈，给你买什么啊。”回头问琳琳，“你冷了吗？”琳琳摇摇头，把咖啡递给琳琳，“拿着。”琳琳伸手接，王钟空出手再回过身接找零。
　　“哈哈，哥们！你跟鬼说话呢？”
　　身后听到咣当一声，琳琳弯下腰捡。
　　王钟登时发火：“你他妈怎么说话呢！啊！他妈不说话碍着你啦。”
　　小伙气红了脸，强忍着没有说话。
　　“走。”
　　走出商店，琳琳对他说：“谢谢你为我说话。”
　　“哈哈，没什么。走，上哪再待会。”
　　“跟着你到哪都行。”
　　这句话何其暧昧啊，王钟傻傻的笑了。
　　来到河边的长椅上，两人坐下了，各自打开咖啡，舒服地喝起来：“好暖和啊！”王钟感叹道。看向琳琳，像很有心事一样，端着咖啡看。喝干净了，两人就静静地看着河对岸的灯光。
　　“你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吗？”琳琳突然这么说。
　　“没有，”王钟十分惊讶，“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有吗？”
　　琳琳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回答。
　　“能说说嘛？”她不想回答，但王钟依然想问，因为担心。
　　琳琳沉默地摇摇头。
　　她不肯说。一直天真可爱的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这才算是对王钟敞开心扉的话吧，可她立刻又关上了。
　　这句话让王钟陷入深思。
　　片刻安静后，琳琳把发绳解开又重新绑上，头发一瞬间的解放释放的香气，引诱了王钟的心。一缕发丝落在琳琳嘴角，与她这时的表情形成一种伤感的美。
　　王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琳琳脸上的发丝拨走。
　　琳琳怔住了，而且微张着嘴，瞳孔放大，眼里瞬间湿润。这使得王钟惊慌，好像做了错事。而片刻过后，她伸出手抓住了王钟的手，腼腆地笑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感动与幸福被敲进王钟的心里。
　　就这样牵起了手，柔软的触感拨动着王钟的心跳。。
　　然而，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本来两人相处总可以不说话的，可这一回他们都比较在意，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就是什么也说不出。尴尬之下，你看向我，我正好也看向你，目相对，不约而同得都笑了。
　　她笑靥如花，使王钟心动，可心动的一刹那，又“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