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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蕖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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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昌公主未出阁,按照规例仍然要葬在皇陵,皇帝挥挥手,让钦天监选了日子葬了,便不再过问。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纵使艳名远播,她的死也经不起什么风浪,世人最多叹一句红颜薄命,以此作结。
  和她一起死的还有宫里的新贵黄修仪,罪名是谋害当朝公主,赐了毒酒一杯,行刑那日贤妃去探了,黄修仪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哭天喊地连说自己冤枉,极度的恐惧让她失了仪态,歇斯底里。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害同昌公主我没有下毒……姑母,姑母你救救我,你有办法救我的,你一定有的……你给圣上说说好话求您了姑母,我真的没有下毒……”
  黄氏发髻散乱,泪水和脂粉混在了一起,狼狈不堪,很难将她与前些日子还骄傲明艳的少女联系起来,此时更像是个疯婆子。
  “……那个宫女!李明玉的宫女,我知道她去验毒了,她能作证,她能证明我没下毒,你们快去把她叫来,快去把他叫来……她能救我……”
  贤妃有些不忍看着地上跪着的女人,挪开了眼,手里拨着念珠。
  来送毒酒的是陛下身边的李大总管,他倒是很有耐心,对着地上的人说道:“那宫女怕是不能给您作证了,娘娘有所不知,她早已投井自尽了。”
  地上的人蓦然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张牙舞爪癫狂的样子一瞬间不见了,两个肩膀沉了下来,像是压下了什么重担。
  “怎么会……不可能……”口中不停低语着。
  她看见贤妃的衣角,又连滚带爬扯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母,姑母救救我,求您了姑母……”
  瞧着自己的侄女在地上不停磕着头,贤妃到底还是有些动容,虽说自己不喜这个侄女,可这么说也是黄家的女儿,血浓于水。
  她倒是相帮,可李总管是什么人,他来这就是皇帝的意思,若是自己多说一句,就是抗旨的罪。
  行刑的时辰到了,李总管下了令示意身边的人可以动手了。
  “李公公,本宫信佛,见不得杀生。”
  李总管笑了笑,堆起满脸的褶子,“那就请娘娘移步吧,免得污了娘娘的眼,咱们这时辰可耽误不得。”
  话毕,身边的两个嬷嬷就得了指示上前,一左一右抓住黄修容两条手臂,婆子力气极大,跪在地上的黄修容拼死挣扎却无法挣脱,强行被灌下毒酒。
  贤妃走出冷宫时步子有些虚,身后传来女子嘶声力竭的惨叫,她阖了眼不忍再听。
  “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了,好一个一石二鸟……”
  身边搀着她的嬷嬷瞧着她这幅样子也乖乖噤了声。
  冷宫四处破败,砖石上爬满苔藓,墙角也结了蛛网,萧索冷清。
  二人向外走着,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
  “黄采青?”
  贤妃回头,眼前的人瞧着眼熟,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宫装。
  “果真是你!你也来冷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贤妃转着念珠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惊骇。
  “当年你陷害我,亲手将我送进了冷宫,怎么,不记得了吗?”
  贤妃的反应似乎很让她满意,她疯狂大笑着,“黄采青,失去自己孩子的感觉好受吗?”
  “你吃斋念佛?你手上沾的血,以为吃斋念佛就洗的干净吗?”
  “黄采青,那些人不会夜夜来找你吗?”
  …………
  ——————————————————
  两日前,含章殿。
  杨培艺端着汤盅走进来,同昌正在与黄修仪讨教刺绣的技法。
  “公主,绿豆汤来了。”
  同昌抬头看去,见他端了两个碗,显然是将绿豆汤分成了两份送来。
  “怎么是你,双夏呢?”
  “双夏腹痛,让奴才送汤来。”
  “呈上来罢。”同昌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杨培艺恭恭敬敬将两碗汤从托盘里取下,依次呈了上去。
  两人依旧笑着谈天,并未在意他的举动,杨培艺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生了许多汗。
  “……改日便将那花样子送给你。”
  “——那真是谢谢了。”
  “和我还客气什么,我只与你合得来,若是旁人要我还不给呢……”
  两人像是寻常人家的姐妹一样笑闹着,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聚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快尝尝我这汤做的如何。”黄修容道,说着拿起身边的小碗。
  同昌也也拿起手旁的碗,端了起来。
  “咦”她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没用银碗?”她问道。
  手上的碗是白瓷碗,一点花纹也无。
  一旁的黄修仪出声道:“瓷碗便瓷碗,何必非要那金银俗物。”
  同昌红了红脸,“按照礼制该是用银碗的,这瓷碗平日里自己用也就罢了,如此待客倒是有些不周到。”
  “你我之间还有分什么主客之说。”黄修仪笑了。
  同昌想了想,大概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言,捧着碗送至嘴边。
  “殿下!”
  杨培艺惊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同昌抬头看着站着的杨培艺,有些疑惑的开口。
  “怎么了杨公公?”
  杨培艺死死盯着碗里的汤,脸颊上结着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他这副模样活像是刚刚从水里拉上来的,诡异的让人有些害怕,同昌看他有些不对劲,出于关切柔声问:“杨公公不舒服?”
  “奴才无碍……公主这汤……”他攥紧衣袍,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汤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没事……”
  眼见着她又要将绿豆汤送到嘴边,杨培艺只觉得额上的汗珠滴落到了地上,隐约听见了滴答的声响。
  他的感官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在耳边叫嚣着,同昌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伴随她动作的还有自己一颗跳的疯狂的心。
  “殿下!”
  同昌还是蹙起了秀眉,看着杨培艺的目光也有些愠怒。
  “杨公公到底要说什么?”
  “奴才……奴才……”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双手颤抖不停,像是在做个什么艰难的抉择。
  此时殿内只有黄修容同昌和他三个人,可他却觉得像是站在了几千人围着的刑场上,几千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几千人都在等着他做出决定。
  那个刑场上有两个等着受刑的犯人,还有一个犹豫不决的刽子手。
  他就是那个刽子手。
  偷偷做着决策生死的事,卑鄙又下流。
  他只是个刽子手,上有监斩官看着,他只负责斩。
  若是不斩,被斩的就是他自己。
  几千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这汤凉,殿下别喝的太急,容易着凉。”他艰难地吐出了什么,一瞬间瘦了下去,形销骨立的瘦了下去。
  同昌轻轻笑了,黄修仪也笑了。
  “你这的小太监真有意思……”
  同昌缓缓喝了一口,杨培艺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太阳开始西垂了,渐渐有了几分凉意。
  隋珠公主吩咐人去取辇车来,一旁的皇帝听此笑着开口道:
  “嫣儿要去哪?”
  隋珠悄然一笑,“是去五姐那里,五姐会做胭脂,我去她那讨一点来,兴许能变成她那样沉鱼落雁的美人。”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个女儿说起话来让人开心,不由得打趣道:“嫣儿是朕的掌上珠,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说完便也由着她去了。
  隋珠公主行了礼转身离开,璧上的烛光打在她脸上,一半光一般影,烛影晃动的一刹那,脸上的神情完全颠转。
  “时候到了呢,皇姐……”她轻轻低喃着,像是十分愉悦享受一般,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同昌醒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卧躺在床上,连叫了几声双夏不见她应。
  她剧烈咳了几声,身上每一处都在疼,五脏六腑全像是别人捏紧了一般,喉中涌起一阵腥甜,强撑着拿了帕子一擦,竟是粘稠的血。
  “皇姐莫要再动了,免得没命听完我要说的话。”
  暗处传来一个声音,语气真的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隋珠从暗处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瘦削的男人,在烛光中的面容影影绰绰。
  瞧清了他的脸,同昌像是被整个人扔在了冰水里,背后发凉。
  “为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同昌的确怯懦内向,常常待在自己的宫里,可这不代表她对这后宫就一无所知,哪怕只是耳濡目染,她也该猜到如今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
  “皇姐,你不是知道吗,嗯?”
  看着她困惑的表情,隋珠笑出了声,“皇姐,你是在跟本宫装傻吗?”
  “那个百鸟凤头簪,皇姐没有忘吧……”隋珠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同昌蓦然瞪大了双眼,眼里写着不可置信。
  “皇姐当真如此健忘?”隋珠笑的两只眼眯了起来,有些像她那只碧眼的白猫,竖着爪牙。
  “陆宴,是本宫要的人,可偏偏和你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本宫可赌不起,对不起了皇姐,谁让你自不量力要与本宫抢。”
  “本宫是正宫皇后所出,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本宫的同胞哥哥是当今太子,你又凭什么与本宫争抢?凭你那张脸吗?”
  “李明玉,不甘心吗?”
  隋珠靠着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划过同昌的脸颊,手指冰凉,令同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隋珠叫了一声,像是记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用手指捻着,伸到同昌面前给她看。
  “眼熟是不是?”
  那个香囊正是先前同昌送给杨培艺的。
  尽管已经知晓他的背叛,此时看到这样的物证仍然不可置信。
  “皇姐真傻,收买人心的手段很多,可是善良不行,有些人啊,是没有心的。”
  依旧站在黑暗里的杨培艺身子震了一震,僵在了原地。
  “皇姐有所不知,本宫最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皇姐硬生生要拆开,我便只好出此下策。”
  “不过呢,送皇姐上路也是成双成对最好,这不是害怕姐姐路上无人照顾,你瞧,我送了谁去。”说着掏出了另一个香囊来。
  “双夏……”同昌万念俱灰,盯着那个香囊,看着悲痛欲绝。
  “不急,让她在先路上等着,你们很快就要团聚了。”
  隋珠特地让杨培艺下了药效长的毒药,就是为了过来同她说这些话,如今说完了只觉浑身畅快。
  “杨公公,证据可都销毁了?”
  “已经做好了,殿下”他的声音沙哑着。
  “你不得好死!”
  隋珠闻声回过头来,同昌的眼神充满怨毒,像是要生生将她千刀万剐。
  “可惜皇姐看不到了”她微笑着看同昌的悲愤,像是看见挣扎的蝼蚁。
  “等她死了给我划了她的脸”那张她曾经嫉妒的快要发疯的脸,即使死了也不能泄她心头之恨。
  自此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宫中再无李明玉,大隋再无同昌公主。杨培艺跟着隋珠做了她的心腹。
  他将绿豆汤换在两只瓷碗里,一个有毒一个没毒,有毒的那个给同昌,无毒的给那个被选中的替罪羊。隋珠呢,她也心狠手辣,假借着大病一场,换了身边所有的人,死人永远闭上了嘴,自此除了她和杨培艺无人再知道这个秘密。
  杨培艺有了新名字,姓黄,他们都叫他黄公公。
  他竭力想要忘记那个夏天。可总是会梦见一些旧事,路过太液池时总是忍不住瞧一瞧岸边的柳树,那个站在柳树下笑颜如花的女子对他招招手,她说:
  “回来了,杨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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