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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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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珠醒来时已是黄昏,屋内静悄悄的,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户牖投在地上,斑驳成了一片光影。梦里的同昌离她远去,她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母后给她找了据说能活死人的神仙道士,早先看了许多名医,皆称她这是药石难医的怪病,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身子一天天沉了下来,自己却并不害怕。
  那道士十分瘦,有点像她身边的黄公公,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形容枯槁。黄公公这个人本就瘦,自从跟了她之后更瘦了,整个人都透着一副死寂的灰败,眼底是万年不变的静,不论什么扔下去都惊不起波澜。
  自己明明最是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子,怎么会将这个太监放在自己身边,任由两个人共享着、死守着一个蒙了尘的秘密,说来说去,到底不过是急于要证明。
  道士让下人为她点上助眠的熏香,说是要为她在睡梦中作法才行,她倒是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方法,连跟在她身边的嬷嬷都对此颇有微词,碍于是皇后娘娘请来的道人,不好说什么,只是任由隋珠发落,隋珠只是一笑了之,让下人按照他说的点了。
  她本就不信什么鬼神,不过是母后的意思,她还得照办了。
  曾有一次,她下了令处死一个做错事的下人,那个小宫女是杖毙的,长长的板子一下一下打在那个瘦弱的身板上,却是连哭喊都不会了,看她的眼神也不再遮掩,净是怨毒。
  “殿下定会遭报应。”那个宫女咬紧了牙,嘴角流着血,早就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一旁行刑的人闻言心头一凛,生怕隋珠迁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隋珠瞧着她不怒反笑,死到临头也不忘了诅咒自己吗?
  “——本宫从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脑海里划过同昌的脸来,同昌死前紧紧扯着她衣角,咬牙诅咒她不得好死的样子,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果报应?她不在乎。
  她从薄被中抽出手,原先染得蔻丹已经掉了色,露出原本的光泽,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原本的时候,一切伪装都不得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卸下。
  可是同昌死啦。
  同昌死了,她的成功就不再有意义,于是她要将杨培艺留在身边,她要他替自己做上不台面的腌臜事,要他绝对的臣服,要他睁大眼睛看着,看她如何得到百般娇宠,看她如何得到陆宴。
  想到这,隋珠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手无力地垂下,她败了。
  ——她这样的人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当一场大病再度朝她汹涌袭来时,她似乎是有些庆幸的,她若没有公主这个头衔,没有皇帝的恩宠,她便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
  而她那个所谓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父皇,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她的呢,那种仿佛透过她看到另一个身影的感觉,那种爱到近乎痴迷的眼神,每一种都让她作呕。
  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一切都没有改变,三年前陆宴的眼里没有她,三年后也没有。
  那个男人的自律千锤百炼到近乎严苛,从不多看她一眼,只要一扯上陆宴,隋珠就会变得疯狂——三年前如此,三年后还是如此。她在浣芳楼门前瞧见他扶了一个红裙的少女,还给了她一块玉佩,那个少女长了一张和同昌一模一样的脸,她那一刹那发了疯。
  三年前是一把簪子,三年后是一块玉佩,什么都没变,什么都没能变。
  她动了杀心,属下说没能找到那个女人,将她一腔怒火推到了顶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错放一个,浣芳楼里一百多人死相极惨。最后她那位父皇依旧保了她,哪怕她早已疯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安稳,甚至做了梦,梦里回到了三年前,她又看见了三年前的同昌,在那个春天绽放,消逝。
  妙玄道人在屋外挥着拂尘,几乎倾尽毕生所学来假扮成作法的样子,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像是直接挂在了骷髅架子上,两条细细的胳膊奋力挥舞着,细的好像下一秒不慎就要折断。
  皇后娘娘找上他的那一刻他就全明白了,那个汉子为何要给自己留一张纸,那人费尽心思将他推上神坛,就是为了今日。
  那个将要死在十六岁的李氏就是隋珠殿下,他要他给李明嫣改寿数。
  为何那汉子不自己动手,为何要将这样的便宜事让给他,他若是此番成功,等着他的自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他虽然心有疑惑,终归还是抵不过对权势财富的向往。
  总归是轻轻一笔罢了。
  只是,要多写多少岁数呢?
  正当他提笔为难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道士。”
  妙玄抬头,只见一个穿黄衣的少女坐在树上,正盯着他瞧,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生的极好,肤若凝脂,精巧的像画上的人。两条腿悬在空中来回晃着,一副很是闲适的样子。
  “你便让她活到百岁罢。”少女声音脆生生的,格外悦耳。
  妙玄只觉此情此景有些诡异了,面对一个看着十四五岁的女子竟陡然生出几分压迫感,说出去实在叫人发笑。
  “你是什么人?”
  “唔,不记得我了吗,真是麻烦。”少女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早知当时该多和你嘱咐一句的。”
  说完从树顶一跃而下,缓缓走向妙玄道人,双手背在后面,脸上倒是笑嘻嘻的。
  “今日看你在这跳了一天,跳的真难看。”
  看着少女朝着自己走来,妙玄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吞了吞口水。
  “让你改个寿数罢了,你跳舞作甚,还一连跳了七日。”
  “隋珠公主也真可怜,硬是要睡上七日。”
  少女在他面前逆着光站定,眸子一闪,变得漆黑,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深不见底。
  “去罢,让她活到一百岁。”声音极轻,像是安抚婴孩,带着些蛊惑的意味,竟让那张俏丽的容颜多了几分魅惑。
  妙玄道人缓缓转身,走到摆着法器的长案前,找出了那张泛黄的纸,又拿出那支朱砂笔,写了几笔。仔细看去,他手上的动作像是被人操纵的提线人偶一样生硬,面上更是微张着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像是不解自己为何不受自己控制。
  姜顽在一旁看的似乎很是满意,更满意他这幅惊讶的神色,待他一写完便将纸飞快抽走,连同那支朱砂笔都收进自己的袖中藏好,脸上又变成了笑嘻嘻的神色,笑意甚至要比刚刚还盛,两只眼睛弯弯眯了起来。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倒让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微黄色,细腻精致地像是个笑眯眯得瓷娃娃一般。
  “行啦,往后便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吧”
  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向着屋子里走去,妙玄道人僵在原地,只觉得心跳的快要蹦出来,方才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浑身动弹不得,快要窒息,后背凉湿一片。
  雕花的木门被推开,屋内烟气袅袅,熏香味极重,来人轻轻皱了皱鼻子,抬脚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吃力地抬手掀开了纱幔,隐约瞧见门口处走来一个陌生女子,身材纤细娇小,脚步轻快,裙裾翻飞。
  “什么人!”隋珠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四下静谧无声,门外原本做法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双拳也不自觉攥紧。
  姜顽四处张望,一副好奇的模样将四周打量了个遍,像是一点没瞧见床上躺着的人似的,毫不见外地往椅子上一坐,从桌上拿起茶壶沏了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那茶是好茶,只是早已凉透,茶色清透翠绿,冷香迅速消融在屋内的熏烟里,大约是受了妙玄的指示,下人们不敢来打搅,自然也没人来添新茶。
  “大胆!”床上的人冷喝了一声。
  姜顽像是这才发现屋内有人似的,佯装自己吓了一跳,还伸手抚了抚胸口。
  “啊,公主在这呀。”她微微拖长了尾音,用的却是陈述句,竟是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毫无身为一个不速之客的自觉。
  隋珠身为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视,眼前这个女人轻而易举闯入公主府,又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其行为之诡异叫人害怕。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妙玄道长呢,是不是与你一伙……”隋珠语气越发急切,声音也颤抖起来,听起来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姜顽对她这种惊慌的模样很是满意,放下茶杯勾起了唇角,面容一副很是亲和的样子,那笑却让隋珠打了个寒噤。
  “公主莫怕,我自然是双脚走进来的。”姜顽弯了弯眉眼,刻意放柔了声线,哄小孩一样。
  “我是来给公主治病的,咱们不是见过吗?”她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立于桌上,另一只手就搭在桌沿,翘起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唔,公主好生健忘。”少女皱了眉,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口中哼唱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听着像是首童谣。
  “杨柳活,抽陀螺,杨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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