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元是今宵 / 一梦金

一梦金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陆大人。”
  少女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宴回头,是个穿粉色宫装的的女子,站在三尺外不敢靠近,雪白的耳朵通红。
  他恭恭敬敬低头行礼,“公主叫臣有何吩咐。”
  “陆大人免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陆宴平平淡淡的声线并无感情,除了认出她是同昌公主以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
  “大人宫宴那日可是丢了东西。”话一说出口,同昌就有些后悔,心里又是几分忐忑,这叫什么话,她居然对着陆宴这样说话。
  陆宴一听,果然眼里闪过惊愕,微微抬起了头。
  “大人莫要误会,簪子是我捡到了,那日宫宴后在御花园捡到了。”她连忙解释,又觉得这话说的错上加错,抿了抿嘴唇,又小声跟了一句:“特来还给大人的。”
  她将木盒小心从袖子里拿出,双手送上前。木盒是她精挑细选配的,盒子上也是百鸟朝凤图,她觉得很是相配。
  陆宴低头谢过,接过木盒,转身就要走,同昌急了,连忙叫住他。
  “大人留步!”
  陆宴脚步一顿,“公主可有要事?”
  同昌涨红了脸,一时也想不出要同他再说些什么好,对着镜子演练了几十几百的对话在面对他时全都不作数了,轻轻咬着嘴唇,绞尽脑汁想着能搭上话的话题。
  “大人可是从陛下那里来?”
  “是的,殿下”他回答道。
  “那……那突厥和亲之事可有说法……”此话一出,同昌悔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拙劣的话题亏她想得出来。突厥使臣态度强硬拒绝和亲的事,整个皇城都知道,都是快一个月的事了,她身为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单单是一个“亲”字,她将它掷出来,抛在陆宴和她中间,就已经叫她无地自容。
  因为那个人是陆宴。
  陆宴并未掀开那层遮羞布,继续用平淡的声线道:“殿下放心,殿下不必去和亲。”
  他像是没瞧出那样拙劣的伎俩一般,又或者他听出来了,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毫不在意。
  无论是哪个,都已经叫同昌再说不出话,陆宴向她行礼告退,转身大步离开,一身渥丹色官服灼痛了她的眼,有什么东西鲠在喉间。
  她用掉了唯一一次和他说上话的机会,而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清她的脸。
  三尺距离,合乎法理。
  红颜缀眉芙蓉面,螓首蛾眉凝霜雪。
  盈盈衣玦桃花下,雪雁孤鸿不知春。
  兴许是见到陆宴激动的冲昏了头脑,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到不远处站了一人,一个苍白瘦削如纸片的太监。
  杨培艺瞪着不远处的人,双目通红,像是被刺穿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唯有一双手不住的颤抖,只觉浑身冰凉。
  隋珠公主身边的惊蛰今日给他传话,公主要见他,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叫他去御花园的角落里等着。
  偏偏看见了这一幕,偏偏是他看见了这一幕,偏偏是和隋珠公主一起看见了这一幕。
  隋珠站在假山旁,她刚到这里就看见远处的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旁跟着的侍女有些心惊,可她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甚至将情绪也收得很好,只是眼里的阴霾收不住,瞧着让人背脊发寒。
  花一样娇媚的同昌公主在风里笑着,如瀑的青丝翩翩起舞。
  杨培艺从心里升起恐惧,绝望的恐惧,不远处的隋珠不知什么时候转头看向他,眼底的明灭清晰可见。
  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从前是二者选其一,而如今已经变成一条绝路,孤单笔直地伸向地狱。
  那日回去后隋珠公主闭门不出,皇帝来看也不见,只说是前几日吹了风,染上极重的风寒,身子虚得很,不容探视。皇帝以照看不周为由,杖死了隋珠身边的大宫女惊蛰,连着一群值夜的太监宫女都一并遭了殃。
  宫里刚刚新选了秀女,皇帝最近流连于温柔乡里,倒是很罕见的发了大火,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他的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新选的秀女里最受宠的当属已经封为充容的黄氏,是贤妃娘娘的侄女。从她入宫那天开始,同昌就没再见过贤妃,请安也被她免了,倒是那位黄充容三天两头往含章殿跑,吃了几次闭门羹,得来的答复都是贤妃娘娘近日身子不好,不见客。
  贤妃将自己的侄女当做客,显然是对黄家送人进宫失望透顶,同昌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黄充容,贤妃不见她的时候,她都跑来找李明玉。
  虽然黄家这几年逐渐衰落,当年却也是盛极一时的豪门贵族,黄中兴身为户部尚书,嫡长女在宫中位列四妃,生下三皇子;贤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哥哥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封为中郎将,又娶了薛国公的的嫡次女为妻,整个黄家一路水涨船高,盛极一时,即使是放眼整个定京城,也鲜少能有与黄家相争的高门勋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落的呢,从三皇子落水开始,贤妃闭门礼佛,从黄仲林私自调兵开始,皇帝震怒将黄中兴贬为户部侍郎,薛国公逝世薛家落败,两家几十年来绑在一条船上,树倒猢狲散,再加上一个黄玉盛牵涉进举子案,黄家的时间早就所剩无几,这样迫不及待送了黄氏进宫选秀,不过是垂死挣扎,抱着一丝丝希望。
  若是要将家族复兴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少女身上,精挑细择出来的最佳人选岂会是简单人物。
  这是贤妃告诉她的原话,叫她避开与黄充容来往。
  “你这孩子心善,本宫也算是你半个母亲,有责任提点一二……”
  虽说她对同昌态度一直淡淡的,大概心里还是有一份做母女的情在里面,要多失望,才会在家族和同昌之间做出选择。贤妃失望不是由于争宠,而是黄家不顾她的反对,又送了一人进这个华丽牢笼。
  同昌性子软,话也少,多数时候并不知道如何拒绝黄充容的热情,聒噪的少女叽叽喳喳围着她说着宫里宫外的事,笑得明媚,宛如夏花。
  同昌看着黄充容的样子,黄充容的全部都是她所没有的,她的明艳,她的活泼,她的灿烂如骄阳,她的明媚如春光。
  倒是她的贴身宫女双夏,对黄充容一直很防备,她送过来的吃食都要下去验一验,同昌笑她警惕过了头。
  “公主心善,若是被人害了去都不知道”她气鼓鼓地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行了双夏,本宫是公主,她要害我作甚。”
  “公主可不能掉以轻心,宫里是最放心不得的。”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黄充容来的时候,整个含章殿都变得有生气了。这偌大皇宫本就无聊至极,同昌公主性子内向,不爱与各宫走动。
  天气逐渐转热,宫里的人穿的服饰也都以纱为主,各宫也都按份例领冰块消暑,黄充容还是常常往含章殿跑,她已经不是充容了,她入宫以来十分受宠,如今已经封了修仪。
  “殿下这里背靠太液池倒是凉快的很,我带了些亲手做的绿豆汤消暑,殿下尝尝。”黄氏今日穿了绿色半截袖的罗裙,露出白皙的小臂,腕上套了只红玉的镯子,羊脂玉般的肌肤配上鲜红的玉镯,陡然多了几分旖旎。
  黄氏身材娇小,缩在椅子里,两条腿悬空荡着,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
  双夏尽职尽责将带来的绿豆汤拿去了厨房,表面上说是要重新冰一下,实则拿去验了毒。
  这丫头心细的过头,有些草木皆兵,同昌笑了笑让她去了。双夏去小厨房,舀了一些汤出来用银针仔细试了毒,确认银针无异样后松了口气,又端着绿豆汤准备回去。
  长廊上,双夏端着汤盅大步走着,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疼的她倒抽了口凉气,大概是吃多了凉食,闹了肚子。腹痛一阵一阵,几乎疼的要直不起腰,她急需要去一趟茅房,可手上还端着绿豆汤,一时犯了难,四下看着想找个人替她。她转头看见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心里一喜,又愣了一愣。
  ——此时正是晌午,日头最盛,阳光毒辣的让人心烦,那个男人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直愣愣站在太阳下,好生奇怪。
  绞痛又来了,比上次还猛,双夏憋红了脸,只想快点去茅房。
  “杨公公,你替我将这绿豆汤送到前厅去”她大步冲向杨培艺,说着就要将手里的汤盅往他怀里塞。
  “我……”
  “——快快快去,我急着上茅房。”
  说完飞快跑走了,不给杨培艺机会说话,等杨培艺回过神来,双夏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端着那碗汤一动不动,他握的太用力,指关节都犯了白,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汤盅,双目赤红,倒硬生生强挤了一个笑来,似笑非笑,倒是显得异常恐怖。
  他凝聚起一种可怕的精神力,慢慢地耸起他那只剩两块瘦削骨头的肩膀来,轻轻颤抖着,并且瞪大了双目,空洞着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他在笑,用他仅剩的一副骨架笑着,骨肉分离。
  他的肉生生剐去,他的骨淬了毒,他像一具骷髅人偶,被束着手脚骨,有人提着线操纵着,将他扔下深渊。。
  耳畔的耳鸣声越来越大,浅浅的呢喃消散在稀薄的空气里。
  “为什么……为什么……”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