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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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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培艺站在殿外失神好一会,里头依然点着灯,公主还未歇下。橘红的灯光透过窗户纸闪烁着,忽明忽暗,隐约能听得见侍女小声说话的声音。
  这处宫殿里太液池最近,夜里湿气重,春寒仍未散去,今夜却是格外冷,呼呼响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只觉得刻骨的寒。
  他开口叫了声公主。
  里头的人似乎心情不错,“杨公公回来了,快进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迎头扑来的暖意让他打了个寒噤。同昌坐在椅子上绣着花样,身侧的宫女说着俏皮话,逗她开心。
  “杨公公今日去哪了,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同昌语气轻快,头也不抬看着手上的绣绷。
  “奴才去尚衣局领了衣料子,明日尚衣局的绣娘要来量身。”
  他这理由十分拙劣,去尚衣局领料子哪至于去了一天,他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脑子里混乱不堪,浑浑噩噩中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谁知同昌公主也不怀疑,大概根本没有细想这话里的漏洞,轻描淡写地应了,专注做着手上的刺绣。
  “公主还是早点休息,晚上做刺绣伤眼。”他恭恭敬敬走到殿内一角站着。
  烛光跳跃着,映在同昌脸上的光明灭交替,最大程度柔和了她的线条,她微抿着嘴,垂眸专心绣着,长睫投落下一片阴影,美好的似乎时间都停止了,温柔的让人失神。
  杨培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缩紧,死死咬住嘴唇,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眼里的明灭清晰可见。
  他开口问道:“奴才斗胆一问,殿下可是有了心上人?”
  同昌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自觉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
  “杨公公,你怎能与殿下说这样的话,这是以下犯上!”一旁的宫女出言呵斥。
  “好了双夏,都不是外人,不必拘束。”同昌柔声安抚着,殊不知这句话像是给了杨培艺当头一棒,他想要说什么,却被同昌一句“不是外人”生生扼在喉间。
  “奴才该死。”他低下了头,嗓音有些沙哑。
  皇帝常常在下朝后召陆宴去御书房,自那事以后,同昌公主每天最重要的是就是梳妆打扮,带上簪子去他可能经过的地方等他。只是连着几日都没能等到,倒是她自己成了皇宫里的名人,平时鲜少出门的同昌公主让所有人见到都要惊叹一声,穿着繁琐宫裙,带着珠钗,只是略施粉黛,却美成了一幅画,动人心魄。
  十六岁的同昌被称为百国第一美人,豆蔻年华,美目盼兮。
  远处一个太监带着一群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太监是皇帝身边的李总管,本不姓李,只是得了帝王赏识赐了国姓,一列女子见了她都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她是宫里的妃子吗,这样好看……”
  “……似乎很年轻的样子,许是刚入宫不久……”
  “我今日倒是真真瞧到了书上说的神仙妃子……”
  李公公恭恭敬敬朝她先行了礼,转身训斥着身后的宫女们,“还不快向同昌公主行礼!”
  宫女们纷纷恍然大悟,连忙行了礼,有的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她,同昌也不在意,微微笑了免了她们的礼,李公公又带着她们继续走远了。
  双夏上前对她说道:“殿下,这是今年新选的秀女,马上要去给陛下皇后娘娘选的。”
  同昌回身望向刚刚离开的少女们,还都是活泼天真的年轻模样,却要进到这个暗无天日的皇宫里来,白白蹉跎一生。
  “可惜了……”她喃喃道。
  “殿下冒失了,这是她们的福分。”双夏提醒道。
  “对了,今日一早便没看见杨公公,他去哪了。”
  “奴婢也不知,杨公公近几日都魂不守舍的,许是上哪偷懒去了,待他回来,奴婢好好替您说教他。”
  同昌被她这一副样子逗乐了,“本宫这几日跟着绣娘新学了绣法,做了几个香囊练手,正打算给你们几个,待他回来后你给他好了。”
  双夏眸子一亮,喜上眉梢,喜滋滋道:“谢殿下恩赐。”
  她这主子虽说不受宠,可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对待他们这些下人却是和颜悦色,从不打骂,跟了她倒也轻松。
  “公主,还等吗?”
  同昌回过神来望着远处,“罢了,今日选秀,他应当不会来,走吧。”
  而此时皇宫的另一角,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隋珠撑着额头瞧着跪在脚边的人,一旁的宫女为她轻轻打扇。
  “照你这么说,倒是本宫错怪了。”
  “奴才不敢。”
  “那你给本宫说说,你又是如何得知?”
  “奴才发誓同昌公主并未与陆大人有过接触,应该是同昌公主爱慕陆大人,并非两情相悦。”杨培艺跪着说道。
  坐在上首的隋珠公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忽然道:“本宫倒是小瞧了这位皇姐了,竟然能将底下的人收的服服帖帖。”
  杨培艺闻言身子一震,“奴才是断不敢骗您的,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隋珠公主冷笑了一声,骤然起身,走到了他身侧,“那你便再给本宫解释解释,那簪子又是怎么回事。”
  杨培艺愣住了,他从没见过同昌与陆宴相会,隋珠说的簪子,他更是见也没见过。
  “公主说的簪子,奴才见也没见过。”他硬着头皮回答道。
  隋珠公主依旧盯着他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光像是要把他钉穿在地上。
  “本宫暂且信你一回,别想在本宫面前耍什么心思,你的脑袋不值钱,你家上下十几口人都指着你呢……”
  地上的人身子晃了晃,他本就瘦得像张纸,此时像是被抽干了身上最后的血,无力再支撑一般。
  待人走后,一旁立着扇风的惊蛰瞧着隋珠的脸色,适时地开口道:“殿下放心,这小太监搅不出什么风浪。”
  “李明玉真是好手段,身边的人倒是对她有几分衷心。”
  “奴婢对公主自然也是衷心无二。”惊蛰飞快应和着。
  见隋珠没有反应,她又问道:“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对待五公主?”
  隋珠端起茶盏,“本宫原以为她要去和亲,谁知那突厥使臣说什么也不同意和亲”她浅浅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她终归还是本宫的姐姐,本宫不会如何,只是让她变丑一点罢了。”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阴郁。
  “不急,一个小太监掀不出什么风浪,李明玉也是如此。”
  隋珠盯着手里的瓷盏,浅浅的茶渍有些扎眼,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骤然抬起手,朝着地上重重砸了下去,砸了个四分五裂。
  一旁的惊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扇子也脱了手。
  走出殿外时,杨培艺被日光晃了眼,这才有几分清醒,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倒是双目里爬满血丝,苍白瘦削的像张纸,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好像地底下爬上来的鬼,在阳光下白的越发透明。
  他缓缓收紧双拳,三步并作两步离开。
  他走回含章殿,还未到殿门,远远就望见一个身影站在树下,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荷粉色的衣裙在风里翩翩起舞,美人的脸孔,像是极极精巧的工艺铸成的,美的恰到好处,天生就将浓淡拿捏的分毫不差,少一丝则太寡淡,多一丝便显得妖,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杨公公回来了,这是去哪了?”见到杨培艺她有些诧异,又说不上来是不是还有些惊喜。
  “双夏那个小丫头不知跑哪去了,本宫在这等等她。”
  “……正巧本宫前些日子做了些香囊练练手,本来打算分给你们几个,这几日一直见不着你,便让双夏交给你。”
  她抬眸看他,眼里有一片微雨伶仃的诗意,干净清澈,微微含笑,如沐春风。
  杨培艺看着她的笑,忽然觉得有些灼热,像是厉鬼暴露在了艳阳下,照的他自行惭秽,双手不自觉又握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唯有尽力自持,方能不至癫狂。
  眼前的一切忽地模糊起来,眼里氤氲一片,耳畔依然回荡着少女轻快的嗓音。
  “杨公公回来了……”
  “本宫做了香囊分给你们……”。
  一声一声一次一次撞在他的脑中,有什么东西沉沉浮浮,抓不起放不下。
  她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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