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略的小徒弟

　　燕屠的无耻已经超越了燕十三的认知限度，他只能掩着面，一脸的不忍直视。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道略师徒，道略神色如常，看来确实习惯了燕屠的无耻；而他的小徒弟，微微张着嘴，一双满是天真的眼里填满了不可思议，燕十三仿佛可以听到他内心里的惊呼——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只是这礼好像是给我准备的哦？
　　想到这，燕十三突然觉得有些羞愧，这无耻的锅就这么扣在了燕屠的头上，确实有些冤枉了。只是这道士也太抠了些，怎的就只拿这些符纸来，哄小孩子吗？不是该来上一两件神器什么的？还得是那些传说中能天下无敌的，拿出就能一扫一大片的。
　　不得不说，短短的几天时间，燕十三的耻度已经被燕屠往下拉了不少。
　　只不过他忘了，他此时的形象确实是个小孩子。
　　道略奉上了礼物之后，燕屠的笑容多了些许，和这个略带这拘谨的道人，扯了好大一通废话。不知不觉间饭点到了，他也一直都没有让燕十三烧火做饭款待客人的意思，燕十三也不是个有自觉的人，他反而想着：这道人不知道到饭点了吗？怎么还不离去？
　　也不知道略说了什么，燕屠的面色凝重了几分，让燕十三带着道略的小徒弟衍行，到门外去玩。
　　燕十三很想说一句：玩个鬼，都快饿死了！
　　但终究没说出来，毕竟说出来后，家里可能就要多两个人吃饭。虽说不过一顿饭而已，可这家里粮食已然不多了。更何况这全是他一肩担着的家啊，怎能让人来吃着闲饭？
　　还是饿着吧！
　　他垂头丧气地带着小道童出门去了，一脸嫌弃。
　　方出了房门，他就支着耳朵听屋里的谈话，想要知道燕屠和道略两人鬼鬼祟祟要说些什么。
　　“你是想要偷听吗？”小道童衍行显然不能让他遂了心愿，这个长着一张漂亮得几近不讨喜的小脸的小道童，仰着头看着他，气鼓鼓的撅着嘴、拧着眉，那双仿佛墨玉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那眸子里好像在说“你这个坏人”。
　　呃……
　　燕十三有些头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屋里的谈话在小道童出声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燕十三只在之前的谈话中依稀听得“大妖”二字。
　　当燕屠咂吧着旱烟，出现在门口，用一种很屌的眼神斜瞥着他时，燕十三非常有自觉的出大门然后左拐。
　　不就是不让听嘛，不听就是咯！
　　燕十三悻悻地走着，小道童衍行则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盯着他，生怕燕十三在他一不注意的时候就跑回去偷听。
　　燕十三看着小道童，见他那警惕的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大妖哎，大妖哎！那道人肯定是来请燕屠去帮他降妖的，如果我能偷听到他们要去哪儿的话，我就可以偷偷溜去，只要被我捉到燕屠大发神威的时候，那时候看燕屠还能怎么跟我装傻。
　　燕十三越想越气，尤其是看到那小道童穿戴得一丝不苟的衣帽，那装模作样的样子真让人不爽。一个念头渐渐在他心底升起：好想好想将那戴得端端正正的帽子揉作一团啊！
　　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自己多大个人了，怎么还会有这样幼稚的念头。
　　自嘲过后却又是一股落寞自心底升起，他看着自己那双孩童的手。
　　我是多大个人了？该是多大呢？
　　看到燕十三攥紧拳头，小道童衍行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心想：这家伙该不是要揍我了吧？
　　他用余光瞟向大门之处，心里暗下决定，待会儿若是燕十三要揍他，他就一定得用最快的速度跑进那门去。他可不信，当着他师父的面，这家伙还敢揍他。
　　当然，小道童这是完全低估了燕十三的脸皮，如果他真要揍小道童的话，别说当着他师父的面，就是当着他老子的面，燕十三也能很淡定的给他几下。两世为人，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成长了的。
　　不过，燕十三本来就没有要揍他的心思，现在心情低落，连揉他帽子的心思都没了。
　　隔壁铁匠铺不快不慢，每一下都清脆响亮的打铁声，涌入了燕十三的耳朵，同时拌着的还有老王的呵斥声，显然小胖子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让他老子的嗓门都大过了打铁声。
　　其实老王的手艺很好，人也不错，可惜生出了小胖子这样天怒人怨的儿子，使得他那一手好手艺，生生被埋没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是个区区白马镇的铁匠，怎么都该在某个大城里，占上一席之地。
　　一张大饼似的胖脸自巷子转角处露了出来，两条淡青色的鼻涕垂在肉乎乎的鼻子之下，一双小眼睛贼兮兮的盯燕十三，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头的灰，不用多说，这二傻子绝对又钻他家灶底下了。
　　不知为什么，燕十三一看到小胖子那张带着贱兮兮的表情的大饼脸，就很想抽一顿。按道理讲，大家绝对是无冤无仇的，可为何会有那种冲动呢？燕十三苦思冥想无果，于是只好将这种冲动解释为“手痒综合症”。
　　小胖子好像知道燕十三一看见他就手痒，每次绝不过分靠近燕十三，只要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像一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腾的一下跳出去老远。想来，这一定是被他老爹揍多了养成的本能吧。对此，燕十三只能感叹，每一个能长这么大的熊孩子，那都是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的。
　　那张胖脸显然没想到会看到燕十三在此，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本就显得拥挤的五官在那一瞬间愣是把他的胖脸变成了一只大包子。
　　燕十三眉头一抖，说实在的，他很佩服这胖子这一手变脸绝技，居然变化得如此自然。
　　本来跟他对峙的衍行，看到那小胖子变脸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笑出声后，又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不该取笑他人，又硬生生憋回去了，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憋得通红。
　　燕十三看在眼里，觉得这小道童有几分意思，而后朝小胖子一瞪眼，他练功的时候，这小胖子鬼鬼祟祟摸到他身边这事他可还没跟他算账呢！
　　见燕十三瞪眼，小胖子好似屁股上中了一箭，蹭的就消失了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鸡飞狗跳，锅碗瓢盆砸落地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作死啊……”老王的喝骂总是不会迟到的。
　　燕十三挑了挑眉和小道童衍行面面相觑，脸色有点不自然，小胖子这反应有点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大门处传来了脚步声，道略大步走了出来，看他红光满面的，定然是燕屠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道略招过衍行，两人一起向燕十三打了个稽首，便告辞而去。待道略转身过后，衍行冲燕十三作了个鬼脸才小跑着跟上他师父的步子。
　　见师徒二人走了，燕十三忙进院子。只见燕屠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叼着旱烟杆吞云吐雾。
　　他去拿了张小凳，坐在燕屠身边，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燕屠，盯得燕屠浑身都不舒坦。
　　“怎么了？”他瞅着他问道。
　　燕十三问：“那道人是高人吗？”
　　“勉强算吧！”燕屠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很明显他是不屑的。
　　“有多高？”燕十三再问。
　　“状元楼那么高咯！”燕屠抖起了腿来，所以他的声音带起几分颤动。
　　状元楼是白马镇第一高楼，足足四层楼高，是白马镇首富赵秀才的产业，虽说修得马马虎虎，甚至有几分惨然，可好歹人家够高，在白马镇确实鹤立鸡群，倒配得上“状元”二字。
　　燕十三倒吸了口凉气，道略居然是这么高的高人，看道略的样子，燕屠该比他更高才是。
　　“那你是高人吗？”
　　燕屠撩了下他乱蓬蓬的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用极其骚包的语气道：“必须的！”
　　这自信满满的样子，让燕十三跟着激动起来。
　　“那你有多高？”
　　这个问题让燕屠很重视，他站起身来，一手拿着烟杆，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是找不到比“状元楼”更高的建筑了，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往天上指去。
　　“大概这么高！”
　　燕十三低下了头，他忘了燕屠是个毫无耻度的人，他这样问不就是让他尽力装吗？
　　怀揣着“一切装十三的言论，都是不靠谱的言论”这样的真理，燕十三果断选择了不信。
　　“你就不懂谦虚吗？”
　　“谦虚？”燕屠多思考了一下，指着远处的高山。“那这么高？”
　　“这也叫谦虚？”燕十三痛苦的捂住额头。
　　“这么高，不能再谦虚了！”燕屠指着自己的头顶。
　　“这么低啊？”燕十三嘟囔了一声，燕屠的答案让他有些失落。你好歹要比那“状元楼”高出少许啊，你这么点高算哪门子高人？
　　“哎哟！”
　　燕屠的旱烟锅子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去！”
　　燕屠的咆哮在庭院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