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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乡下人 → 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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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一路小跑,十几里的路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李记商行是本镇数得着的大商铺,随便找个乡民一问即知,远远便瞧见了很有些富丽堂皇的店铺,几个伙计正在手脚麻利的忙碌着。
  眼尖的伙计见门口远远走来个小叫化,便欲上前呵斥撵人。陆离也不来跟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书信直接表明来意,告诉对方这就等着回话。伙计见此阵仗倒也不敢怠慢,接过书信往后堂去了。
  约莫盏茶功夫,伙计便出来领着少年进去,穿过一个宽大的待客厅,后面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亭台与荷塘红绿掩映,自有一番美观雅致。陆离以前在镇上街道走过,一直以为这些店铺只是门外看到的那般大,走进来才知道别有洞天。
  穿过长廊,一弯一绕,便走进了一个向阳的宽阔内堂。陆离远远看到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短须微胖相貌威严,与大伯年纪相仿,此刻端坐在一张红木方椅上,面无表情地正在喝茶。
  按陆离之前的性子,寻常情形是断不肯伏低做小的,可新近刚刚吃过大亏,总算长了一点点记性,嚣张的气焰较以往收敛了不少。见老者神情严肃,内心不由得便生出些许敬畏,于是上前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
  老者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开口说道:“罢了,既是张兄亲自修书到此,我也破例方便一回吧。此去荆城路途可是不近,怎么样也要四五日的路程。现在时辰还早,你且稍做准备,晚上就跟伙计住在偏房吧。明日跟赶车师傅早点动身,记得路上凡事要听从吩咐,不得顽皮惹事,以免误了行程。”
  说完便不再言语了,端起茶杯只是低头喝茶,伙计当即拉起少年离去。
  少年到镇上市集买一套崭新衣裳,原来的旧衣服也没舍不得扔,找了一个厚布包袱连同随身物件一起包好。陆离记得临行前张伯一再交代的,出门个人形象很重要,他虽然一向贫苦,但是银钱向来没什么概念。去到镇上澡堂结结实实的洗了个澡,这时大方的使出银子,命澡堂伙计伴着梳洗一番,伙计小费到手,自然伺候的妥妥帖帖,忙不迭帮忙换上新衣裳,还仔仔细细的帮少年梳了个新潮的发式。
  陆离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呆了好久,自恋指数直线上升,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看他露出雪白牙齿猖狂自信的笑着,哪儿还有半点刚刚倒过霉的样子。
  天刚蒙蒙亮,赶车师傅老徐便携着少年出发了。老徐一副地道的车夫打扮,身上一件灰布长衫,脚底踩着一双白底黑帮布鞋,长长的辫子盘在脑门上,深紫面皮,宽额大眼,毕竟是长期出门在外之人,嗓门洪亮很是健谈。师傅本来都是一人一车赶路,顶多打尖驻点稍作休整,旅途中总是默默前进颇为沉闷。陆离伶牙俐齿是不消说的,小嘴巴能惹事也能来事,加上刻意的有心奉承几句,逗得老师傅哈哈大笑,半个时辰聊下来,二人关系便急速升温到如几十年交情的老友一般。
  老徐是专走荆城这条路线的,一个月往返怎么也有个六七回。荆城哪里的街道热闹人多,哪里的餐馆子酒香实在,种种风土人情,般般小吃美味,少年听的是津津有味。听少年此番前去荆城乃是参加弘武院学子考核的,竖起大拇指连说几声了不起,老徐本来对这些也没什么概念,因此对少年错过了时间也不去多问。既然都是好朋友了,老徐也热心的提醒少年,城里的达官贵人与乡下小镇可不一样,当下把城里人打交道的社交礼仪如何如何,有样学样地对少年便滔滔不绝传授起来。少年疑心这些并不管用,老徐不服气的说道,我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嘛!这是把城里的达官贵人比作猪了,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这几日天朗气清,大车走的格外顺利,老少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四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荆城地界。临下车,老徐告诉少年,每隔两日李家商行车辆都会在此停留,如需回程,到此间守候便是,如此交代几句,便自去办事了。
  打听消息对陆离来说从来不是难事,虽然城中相去镇上六百余里、两地口音已经大为不同,少年连说带比划,很快打听清楚了武院招生的详情如何。
  弘武院设点招生,这对荆城来说也是前所未有之大事,尽管武院一再要求事事从简即可,荆城府衙还是抓紧新建了一个规模宏大的考场。再过三日便是正式举行考试的时间了,这一次考核与泥潭镇少年所见的多有不同,前后将持续整整六日,前三日是一些资质的测试,后三日是考生擂台对战环节。到时前往各乡镇的十余名考官都会集中在一起,还有一名武院中的高级教官坐镇,荆城府衙也加派多位人手进行协助,声势甚为浩大。
  武院派来的考官诸人,连同荆城将要应试的所有学子,此刻都下榻在荆城最为著名也最为豪华的楚江客栈之内,只等时间一到便正式开考。
  楚江客栈,自是因大汉国境内赫赫有名的楚江而得名。这楚江东西绵延数千里,流经之地盛产稻谷鱼米,几乎养育了在大汉境内十之二三的子民。荆城虽然僻处大汉国南疆,距离都城甚是遥远,向来不为上位者重视。然而此城西邻栖霞山,东接楚江上游尽头,城池虽小,却别有一番山清水秀。数百年前本城有一刘姓举子,金榜题名后从都城衣锦还乡,一路沿着楚江逆流而上,月夜抵达荆城外的湖面上,一边饮酒一边吃几口荆城特产的青螺,忍不住文兴大发,有诗为证:
  湖光秋月两相和,
  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荆城山水翠,
  白银盘里一青螺。
  一边是碧绿江水,一边是层峦叠嶂,绿意盎然的一条长长大堤,斗折蛇行的伸展向远方。听闻楚江客栈就在这条大堤上的某处,陆离一路走来,看见不少半大规模的楼堂馆所,都以楚江命名,比如什么楚江饭庄,楚江绸庄,甚至楚江铁匠铺等等。少年还寻思,好好的楚江,跟你破餐馆、烂铁匠有啥关系,就这么被你们给玩坏了?
  待走到这座楚江客栈面前,少年便不再怀疑了。如果荆城真有什么建筑能够配得上冠以“楚江”二字的,那么必是眼前这座客栈了。
  陆离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荆城是他此生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世面。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他震惊了。在少年悄悄一个人做梦幻想的时候,推想素以富丽堂皇著称的都城燕京皇宫应当如何如何,也不过这般景象罢了。
  撞进少年眼里的,首先是两根高高耸立着的数丈高朱红门柱,两柱之前各有一座小山峰样的石狮,两扇深紫色大门上刻着鎏金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与屋檐下的巨大红色灯笼交相辉印着。大白天的,这是要亮瞎我眼睛的节奏吗??
  客栈主楼高达数十丈,足足有十来层,站的高一些再离的远一些的话,远远望去,可见高楼曲折延伸数百米,给人一种长的望不到边的感觉。客栈背山而建,层层叠叠的楼阁覆压十余里,引人惊叹不已。
  陆离望着客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上次泥潭镇考场遭遇的悲剧宛在眼前。这次可别还没见到正主,就被当作杂鱼一样被削了个支离破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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