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舅的秘密

　　不管表哥拿什么言语激我，我都不想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踏进罐头厂半步。
　　第二天早上，表哥又把我拖到了罐头厂附近的那个山顶上。这次，表哥说要给我分析一下案情，告诉我一些“秘密”。
　　那对母女是在我初二上学期的那个中秋节之夜“失踪”的，至今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哪里。那时候不要说镇上，县城也基本没有安装摄像头，根本无法查找到那两个在黑夜里“走失”的人。何况，虽然镇上有着那个女人的传说，但真正见过她的，除了罐头厂的工人，并没有其他什么人。
　　报案的是我姨丈，他是在四处找不到那对母女的情况下才找镇上的派出所求助的，报案的时候距离那对母女“失踪”已经过了四天。罐头厂的职工除了那母女俩，其余都是附近的居民，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另外几个职工说远一点也就是隔壁镇的，因为放假，都回家过节了。中秋节当晚，整个罐头厂，就母女俩留守。姨丈说，中秋节当晚，他在家吃过晚饭后，我姨妈拿了些月饼和肉菜，让他拿去罐头厂宿舍给那对母女吃，在这之前，我姨妈已经很诚恳地邀请她们来家里过节，但她们不同意。去到母女的宿舍后，他和那个妇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妇人威胁说要是不跟她走，她就自己走。吵完之后姨丈就回了家。
　　没想到，第二天母女俩真的就不见了。他当时去房间里看过，衣服鞋子等生活物品基本都收拾完了，包括晾晒在院子里的衣物，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桌子上两幅照片。四天后，他收到了一封妇人写的信，信上说如今已与他恩断义绝，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再也不回来了，让他不要再联系她。虽然字迹没问题，但姨丈看了邮戳，发现信是第三天才从县城客运站附近的邮局寄的。姨丈坚持认为这里面有问题，但警察并不这么认为：邮筒里的信被邮差遗漏一两封是寻常事，母女俩在跟他争吵后负气出走也在情理之中，在母女俩所住宿舍的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基本上这连失踪人口的立案标准都达不到。
　　“那后来为何还是立案了呢？”
　　“当时派出所还是进行了认真的排查的，毕竟罐头厂在镇上的地位在这里。母女所住宿舍除了她们自己，只出现过我爸一人的指纹、脚印和毛发，而罐头厂有人传言我爸和那个妇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那我爸的嫌疑最大，虽然没有证人和证物，但动机看起来很明显。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在警察介入后，他们很快收到了一沓照片，照片的主角是我爸和那个女人，地点都是在罐头厂宿舍，其内容毫无例外都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而且那个女人的穿着还很清凉。显然，背后有人想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我爸身上去。警察还真的派人跟踪了我爸一段时间，但一无所获。”
　　“随后，他们却在网上发现了那个叫赵小茹的妇人的问题：三年前，广西某县公安局接到报警，称报案人的母亲遭赵小茹袭击，摔至严重骨折和脑震荡。很快报案的人又到警局要求撤回报案，这引起了警察的注意。经审问，发现赵小茹是该报案人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婆娘，事发当天其本人在田间劳动，其母估计是架着梯子准备到屋顶晒玉米，赵小茹趁其母不备将梯子掀翻，其母摔倒在地后昏迷，待其回家后发现赵小茹已带着小孩逃离。其报案又撤案，是怕警察抓到赵小茹后他就真的没老婆了。于是，一件涉嫌故意伤害的案件，又牵扯出一桩人口贩卖的案子。派出所联系了青岛警方，得知那对母女并没有回老家。随后，赵小茹的父母也开始四处寻找赵小茹。于是，便有了派出所卷宗里的那个母女失踪案。”
　　“那你为何就认定这里面是出了命案？”
　　“说命案其实是为了引起重视，但也不排除这里面真的出现命案。我认同我爸的观点，如果没有那沓照片，可能就真的没什么问题，但有人想栽赃，想转移警方视线，就证明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一次争吵不足以让一对柔弱的母女有那个勇气连夜出走，即使真出走，也走不了多远。这对母女深居简出，应该是知道自己所犯的事，很可能不敢去住宾馆。她当初能为了我爸与父母断绝关系，为了找到我爸使尽了浑身力气，怎么可能因为一次争吵，说走就走呢？”
　　“那她们会去哪里？”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带你来这个山顶，曾经看见我小舅趴在门口……”
　　“是的我记得！”说完我就后悔了：那可是我的小舅啊！我有些害怕，小声对表哥说：“你真的要六亲不认吗？”
　　表哥大义凛然道：“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追求的是正义和真理，不能一触及亲情就想包庇和逃避！”
　　“你不还在实习吗？”我纠正道。
　　“切，目光短浅！”表哥不以为意。
　　于是我们决定去小舅家一探究竟。县城不大，小舅家离县城客运站也不远。在路上，表哥悄悄告诉我，其实在罐头厂倒闭前，小舅的照相馆就已经开起来了。
　　小舅正端着相机在相馆里对着两个穿着特别单薄（或者也可以说没穿）的女模特猛拍，不知怎么我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清晨的阳光下，正在洗头编辫子的母女俩。小舅对我们的到来很是意外，赶紧让小舅妈招呼我们去楼上坐下，又让小舅妈去买菜，说要好好招待我们，他拍完照就上来找我们。我心想，难道是心虚？
　　楼上硕大的客厅，宛如小舅的摄影作品展，墙上挂满了各种照片，但主要是人物照。表哥偷偷去推了推楼上的三个房门，有两个都是一推就开的，只有一个门，是锁着的，门把手上，还落满了灰尘……
　　一时间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又回到大厅看墙上的照片。在众多照片里，那个清晨的阳光下，母亲为女孩编辫子的场景，赫然印入我的眼帘！正在我和表哥都呆呆望着那幅照片出神的时候，小舅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我和表哥都吓了一跳。小舅却淡然地指着墙上的照片说：“这是我最得意的一张照片，没有之一。那是最好的光线，那是最美的瞬间，是上帝馈赠给人间的尤物。”
　　“可惜当年的人间尤物，如今早已不知所踪”，表哥接着道：“小舅，你后来还见过她们母女俩吗？”。
　　小舅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道：“没有，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真后悔，当初太害羞太懦弱了，她们那么美，我却不敢大胆去拥抱去追求，只敢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偷拍！我确实只配在角落里偷拍。”说话间小舅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悲伤。
　　我们没有留在小舅家吃饭，表哥随便编了个理由便带着我撤了。“为什么这么快就排除了小舅的嫌疑？”我有些不解。“并不是就排除了小舅的嫌疑”，表哥内心好像颇有些挣扎：“但我相信小舅，他不是坏人，我相信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怜悯和悲伤……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把重心放在寻找其他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