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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答有些无赖，有些滑舌，但落在桌的对面老人的耳中，自然也就换了个意思。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可以瞒得住茶馆掌柜，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茶馆掌柜可以如此轻松的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并且……还是来威胁他！
老人叫天辰，是当代人族朝廷的国师，清扬殿地位虽与皇宫属君臣关系，但太祖皇帝特设历代国师亦可称陛下，只不过自然不能与那张龙椅相提并论，于是国师陛下的称呼也便就流传了下来。
世人公认的天下三圣中人族国师并不在其内，似乎并不属于这天地间最顶尖的那部分人，但没有人会对国师天辰有丝毫的轻视。因为不会有人忘记，在莫夏后登基初年的那一次北伐中，当莫夏后亲征中了埋伏时，时还年幼的天辰便在京中镇压住了叛乱，然后干净利落的斩了时任国师燕，领着三万国教骑兵强袭千里救下莫夏后回京的故事。
那个时候莫夏后已经是三圣之一，这世间最顶尖的人物尚被困在了魔族雾凇古中，那么困者，自然之有可能是一个人。便是魔帝亲自设局亲临雾凇谷都没有拦下当年的天辰，可想天辰的实力已然达到了一个什么地步，而如今百年已过，人族国师名义上深居长安不列三圣，实际上世人眼中的国师天辰早已不弱三圣。
这便是天下第四圣。
这便是茶馆今天的客。
这便是人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甚至在某些时候，哪怕是这一人之下也不见得完全属实。
点明身份后，接下来便应该是下跪，再连道不知惶恐，然后天辰在慈祥地把他扶起来…….
可是没有，甚至这个身份还是茶馆掌柜点破的。
这世上面对人族国师见面无需行跪礼的只有两类人，一类君王，一类圣人。事实上，当今世上的圣人与君王都是那三人。
那么……茶馆掌柜凭什么不跪？
掌柜缩了缩身子，然后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那本杂记又拿到手中，翻到了第六页的开头。他看得很认真，很快便入了神。而显然他对面的国师陛下并没有书看，更没有什么事做。
说是他等国师，其实还是国师等他。而在不久前，国师在门外已经等了他五页纸的时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国师目光微凛，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杯，里面是上好的天山雪，在刚刚的空档中，这杯茶已经渐渐开始凉了下来，再没有热气腾腾的白雾缭绕，只剩下一盈碧绿似要与这杯化为一个整体。
国师沉默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几乎于此同时，对面的掌柜手中的杂记便又回到了桌上，同样端杯将茶饮尽。
杯落。
这是一种退让，但对于国师来说不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退让，那么桌对面的人便会退后更多。
更何况，国师向来不在意这些事。
“我去了趟云雾山跟云雾山人打了一架，抢了他的茶壶跑掉了。虽然我有许多比他好的茶壶，但想想我在用云雾山人的壶煮茶就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然后我又去见了一面魔帝，在天山的山巅上。我一直想把天山雪种出来，但一直没有幼苗，陛下那里倒是多但哪里好意思要，听说魔帝那里有点我便去借了一点回来。。”
“最后我到了扬州，在一个已经破败的府邸旁找了间客栈住了几天，然后便来了长安城。“
末了，掌柜砸吧了下嘴道：“扬州城这城死了太多人，不好，我自然便要来长安。”
国师虽然要他讲的是扬州城的风景，但真正还是想知道掌柜为什么来长安，亦或是来长安前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国师没有发出疑问，只是变得沉默了一些。
掌柜的前两句话太过震撼，以至于国师一时未曾留意道掌柜后面的两句话。云雾山人也就是云雾山的主人，虽不是三圣之一，但也是人族可数的魂魄境强者，掌柜说得轻巧，但国师知道掌柜必定是战而胜之方才能无恙的坐在这。
真正令他震撼的是掌柜的第二句话。
魔帝曾出现在天山山坡，整个人族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是何其令人后怕的一件事？更重要的是，魔帝出现在天山，却没有再南下，难道便是因为在天山山巅碰上了掌柜？
与云雾山人不同，魔帝是货真价实的圣人。当时所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但国师以及人族可以知道的是，面前这个掌柜，是真的，是活生生的。
国师抬起头来，看着掌柜的双眼道：“我替人族谢过阁下了。”
“没什么好谢的。”掌柜轻咳了一声，看向了窗外。窗外长安灯火阑珊，他突然想着在那灯火深处是不是也有些眼睛在看着这里，不由觉得有些意思。相比之下，谈话自然就是件没意思的事。
国师离去，事实上他还有个极重要的事没问，那便是掌柜缘何来长安？不过没关系，从知道掌柜亲阻魔帝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
……….
……….
……….
一曲终了，青莲将横笛放下，一对美眸却没有再更改方向，而是继续盯着台下一处看。这个时候她应该更改曲目，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台下人的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有同伴轻轻在后面拍了拍她，叫她莫要耽误了表演才是。
“你的眼睛很干净。”
青莲说完后，便再度举起了横笛，丝毫不理会因为她这句话场间而投来的目光。这一次不是下扬州，凌云没有听过，就算听过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他很想回台上的姑娘一句你的眼睛也很干净，可是他又怎么好意思？更何况他和台上的姑娘本来就不是很熟，自己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如果旁人误会了了，那岂不是污了姑娘的清白？
凌云眼中自一开始便没有什么青楼女子之类的概念，更何况墨青莲尚还只是个乐妓。既然是陌生女子，自然不能大庭广众下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
有句俗语叫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凌云的眼睛是干净的，他的心自然也是干净的。就像现在，他像一个傻子一样坐在位置上根本不知道做些什么，干净至极，自然也就迟钝至极。
夜半三更，便是夜市都已经撤下的时候，凌云与萧火十二人方才迷迷糊糊的走出当月楼，萧火十听曲的时候喝了许些酒，此刻后劲上来便觉有些高了，凌云扶着他站在大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月光洒至长街，将街上的两个少年淋得透亮。身后的楼内还在笙歌不断，只是想必吹笛少女应该早去休息了。
看着醉的双目通红的萧火十，晃了晃他的身体，确认他不会听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凌云方才吞吞吐吐道：“明天……你有时间没有？”
萧火十打了个饱嗝，熏人的气味顿时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凌云皱了皱眉，无奈的轻叹一声，见萧火十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将他背到了背上，开始往笔墨轩的方向走去。月光打在他的身后，所以他无法看到身后当月楼二层楼尽头那个房间中站着的蓝裙身影，月光打在当月楼上，所以窗前的蓝裙身影可以看到他背着萧火十离去的身影。
第二医王府内，宁荣华罕见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桌上的茶他未曾饮过一口，听着下面的人的汇报，他眉头不由皱得有些厉害。刚从皇宫回来的他心神本就已疲惫到了极点，听着这个汇报，心情更是烦乱。
“去当月楼是小事，和萧火十一起去当月楼也是小事。”宁荣华烦躁的挥了挥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但是当月楼里的那个乐妓绝对不可以和凌云搞在一起。”
桌前的人正是那日去国学办帮助凌云入学的莫医师，听了不由犹豫道：“大人，王府对凌云已经做出了足够的关怀，此时涉及当年墨家，我们……”
“便是因为涉及当年墨家，方才不能让凌云与墨青莲混在一起！”宁荣华揉着自己的眉心直至后面都已经显得发红：“陛下让凌云在笔墨轩里待着已是不计前嫌，如果再加上个当年的墨家的事，陛下的耐心虽然好了很多，但也不是可以试探的！”
想着笔墨轩曾经发生的事，莫医师心头不由一凛，连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