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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儿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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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是九牧,整片大陆的最北端。
  这里不算一个国家,却占了整片大陆将近五中又一的土地。其余土地,安景国占了三成,扶桑一成。九牧的天地极为辽阔,放眼所及,全是草原和雪山。临海的绝壁足有万仞之高,底下便是北冥之海,海中栖息的乃是北海龙族,亦是九牧子民历代供奉的神灵。
  整片草原划分为五个大部族,分别以狮、虎、豹、狼、鹰这五大野兽区分,部族所划分的土地都束有本族兽王旗帜,平日里各部族虽有摩擦冲突,但也算安宁。自从安景女帝即位以来,草原与内陆的商贸也是越来越频繁开放。
  九牧草原受北海神龙庇护,扶桑圣地有三足金乌坐镇,这才造成了天下三分的局面,没有直接被女帝所统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景国女帝野心不小,未来势必要一统大陆,九牧和扶桑便是她下一步要收服的土地。
  乌涂尔部这里信奉的兽王是草原上疾驰如电的九幽妖狼,部族里生活着的族人也都是面目凶悍,眼神如孤狼一般犀利。部族的人数是五大部落最多的,正如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族人各个骁勇善战,擅于驱使妖狼捕猎。人与妖兽,互生互助,共享这一大片的土地。
  广袤的原野上,一大群穿着羊皮裘的少年,各个胯下都骑着一只足有两丈高的妖狼,在草原上嬉戏追打,好不快活。
  为首的少年看着很是老成,浓眉大眼,身体健硕,不似身后几个一般稚嫩贪玩,他便是这乌涂尔部大公巴特尔之子帖木儿,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其父的神勇之姿。
  他嘴里打了个哨哨,胯下的妖狼四爪便直直地停了下来。伙伴们见他停了下来,也纷纷使唤座下妖狼驻足。
  帖木儿问道:“暮生去哪里了,怎么还没跟上来?”
  一旁长得同样很出彩的少年讥讽地笑道:“那小子怕是连神狼的后背都爬不上去咧!”
  后头跟着的伙伴们笑作了一团,帖木儿的脸色有些黑,不快地说道:“暮生是我结义兄弟,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要说起来,你和暮生一样年岁的时候,看到神狼还吓得尿裤子了,莫不是都忘记了?”
  被称作查干的少年也是脸色不好看,还是犟着嘴道:“反正我觉得他不配,本来大公和我父亲在我们两个还没出世就结下了生死契,咱们才是一辈子的结义兄弟!结果一个汉人老婆子来了一趟,他就成了你的结义兄弟!”
  帖木儿道:“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何必一定要看重那些契约呢?生死契并非要暮生护我,而是要我一辈子护他。暮生的祖母舍命救了我母亲与姐姐,暮生在那之后就没了亲人。我发过誓,日后我就是他亲哥哥,须得一辈子护着他,爱着他。他纵使在族内再怎么弱小,你们也不许欺他、笑他,有不满的,找我来打一架就是了!”
  查干还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呼唤。
  “停下!停下诶!”
  这声音虽有着少年般的爽朗,尾音却还袅袅娜娜的,带着几分哭腔,跟个小奶娃似的。众人回身看去,都掩不住满脸的笑意。
  少年长着雪山鹰一样神峻的凤目,鼻梁生得很高,一口白牙还泛着一点乳黄,端得是三分清秀、七分婉约,眉目精致若玉雕,连草原上最美的姑娘都自叹不如。他看起来完全不像草原上的人,反而像是水乡出来的姑娘,白白嫩嫩的,好不水灵。
  他便是暮生了,此时眼含泪花地拉着一根缰绳,身下的那匹妖狼正不耐烦地跳跃践踏,似乎是根本不想让他骑乘。
  查干此时心里偷着乐,便跳下了狼背,口中吹了声哨子,挡住了暮生脚下那匹狼的去路。那匹狼还没被完全驯化,此时如何肯依?抬起一爪就朝着查干抓去,五爪犀利异常。寻常人若是被抓中了,当场就要被开膛破腹不可。
  查干一点也不慌,从腰边拿出了一根软鞭子,“啪”地一声弹地而起,卷住了那狼伸出来的爪子,那狼顿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帖木儿见状,一把捞过了半空中的暮生,将他放在了身后的软垫上。暮生嘿嘿笑道:“我就快驯服这小狼了!今年围猎可要比你猎得多才好!”
  帖木儿笑道:“你若能胜了我,乌涂尔第一勇士的称号就给了你!”
  另一边,查干冷哼了一声,一脚踩在了那匹被他掀翻的妖狼身上,妖狼瞪着灰白色的瞳仁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服气,四爪揪住草皮不放。可见它此时正在积蓄力量,准备一跃而起,与查干搏杀一番。
  周围的几匹妖狼见状,带着他们的主人一起纷纷退了开去,围成了一圈,静观这一人一狼的战斗。
  众所周知,九幽妖狼性子暴虐,虽然乐得与人类共享土地和食物,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驯化它,它是死也不会屈服于人下,成为人类坐骑的。
  毕竟,它是草原上最最危险的妖兽之一。
  那妖狼果然起身就咬,一口同样还泛着黄的狼牙咬住查干的臂膀不放,双目充血,鼻孔吐着血腥的粗气。
  可是这妖狼毕竟还年幼,牙口也不甚锋利,查干又是久经锻炼的猛士,这一口居然只是让他破了一些皮,没能伤到他的筋骨。
  查干手中的鞭子扬起一道犀利的鞭影,狠狠地劈斩在了妖狼的脸上。妖狼吃痛,惨烈地嚎叫了一声,松开了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白色的眼珠依然是桀骜不驯之色。
  查干冷笑,心想还没有他驯服不了的野狼,正准备再抽它几鞭子的时候,暮生跳下来挡在了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道:“查干哥,辛苦你了,回头我请你喝姐姐酿的葡萄酒。这小狼还给我吧,我来驯它。”
  查干收了鞭子,不屑地说道:“本来只差几鞭子就快要驯服了,你这么一折腾,又得耗上不少的日子。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不管了,省的你哥哥又赖我多事!”
  帖木儿见状,大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今晚来我帐里,好好地庆祝一下,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巡视完乌涂尔的领地!”
  众人驾着妖狼往回奔走,暮生则使出吃奶地劲儿推着妖狼,妖狼都不为所动,他俊脸憋得通红,怒道:“你这懒狼!”
  妖狼本就雪白的眼睛此时更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竟然原地坐了下来,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抬爪在头顶用力骚了骚,舒服地打起了盹儿来。
  暮生气急败坏,眼见着伙伴们在眼中只剩下绿豆大小的影子了,破口大骂道:“臭土狗!泼皮狗!就知道欺负我!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这没良心的玩意儿,让你被狻猊叼去吃了多好!你爱走不走,我不管你了!”
  说罢他狠狠地踹了妖狼一脚,迈着晃荡的步伐往家里赶去。
  他今年十六岁了,可是走路的步子却迈得和七八岁的孩童似的绵软。原是他打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叫做“桃花魔瘴”。这令得他筋骨发育极为迟缓,虽是少年人的体格,但是筋骨稚嫩柔软,甚至还不如幼儿,多走些路就浑身酸软无力。
  他走了几百步路,双腿便开始打哆嗦了,脚上套着的牛皮靴子更是无比的沉重。他咬着牙不回头去看那妖狼,这臭东西,指不准在看他笑话呢!
  忽然间他的身子一轻,那妖狼已经追上了他,一口衔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放置在了背上,然后风似的朝着乌涂尔大帐里面跑去。
  “臭土狗,算你还有那么点良心!”暮生笑骂道。
  妖狼扭转脖子发出粗鲁的呼啸声,似乎是在说自己只是怕回去晚了没饭吃,才不是为了他。
  暮生笑道:“你日后若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可要像哥哥们那样抽你了!”
  妖狼此时更是愤怒,接连蹦跶了几下,故意颠簸了一番,暮生只得牢牢抓紧了缰绳,开口再骂了几句。
  它听闻背后传来一声绵密的呼吸声,转头一看,原来是暮生累得睡着了。他的身子紧紧勾作了一团,睡颜单纯又可爱,妖狼看得微微一愣,眼中的凶气也消散了几分。
  它将奔走的速度降了下来,全身肌肉紧绷,背后两块肉将暮生垒在了中间,似乎怕他因睡着而握不住缰绳摔下去。
  日落时分,妖狼终于驮着暮生回到了帐子里,此时每家每户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草原上的女人们放了一天的牛羊,脸色都晒得通红。她们将牛羊赶入圈内,套上麻裙,就开始烹制晚饭。
  晚饭照例都是水煮牛羊肉,放些盐,再就着一碗奶茶齐活。帖木儿的帐内分外热闹,一伙子年轻人第一次承担了巡视护卫的活,此时都从心里感受到了一股豪意,帖木儿的姐姐琪琪格正笑着给他们斟满她自酿的葡萄酒。
  这东西可是草原上的稀罕物,草原上不生葡萄,须得在安景国关内用牛、羊、奶、兽皮这些东西去换才能得到。酿造的技术也是从安景国那儿传来的,整个草原上会酿的人还没有十指之数,琪琪格天生聪慧,和关内的老婆子们学了一月就会了,这让她在草原上深受年轻小伙子们倾慕。
  “嗷——”
  帐外一声低低地狼嚎声传来,帐内的少年们早已喝得烂醉,琪琪格脸上一笑,知道是谁回来了,便从铜釜里面捡出两大块炖得酥烂的羊肉,掀开了帐子的门帘。
  夜色中有两团绿幽幽的鬼火,琪琪格接过门口的两盏油灯,朝着那两团鬼火而去,递过了这两块羊肉。妖狼此刻腹中正饿得慌,低头一阵舔舐,将羊肉咽入了腹中,巨大的鼻头蹭了蹭琪琪格的衣角。
  琪琪格将暮生从狼背上抱下来,这家伙睡得正香甜,口中发出些呢喃,琪琪格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抱入了帐中睡觉。
  那妖狼依然守在门口,四爪划拉着草皮不肯回到狼群中去。琪琪格见状,便笑道:“你回去罢,阿爹阿娘明早就回来。他只是累了,我和帖木儿都在里头守着他,没事的。”。
  妖狼口中发出一声低回婉转的嚎叫,继续趴在了帐子外面喘着气,琪琪格无奈,道:“别扭的家伙,你平日里少拂他面子,听他的话多好!”
  妖狼不语,闭了眼小憩起来,狼耳朵微微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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