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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苏天做完嘘声的手势,自祸梦者袖口萦绕的黑色薄雾分出一缕,倏然窜进后者法袍之内。
即便,此时此刻的祸梦者并不存在什么实际上的“身躯”,它亦于形体上感受到,从它右手手腕处钻入了一团“带有流动感的寒意”,仿佛一条蛇般于他脏腑之间蜿蜒爬行,在温度逐渐降低,直至彻骨后,竟又猛然爆发出一种炽烈的灼烧感。
这种忽冷忽热的错乱幻痛刺激着祸梦者的神经,其本来浑茫一片的面部也逐渐浸染上一丝昏黑的颜色,变得模糊、扭曲了起来。
“你……你窃取到了那只‘海星’的力量!?不可能……你的精神是怎么承……”
痛感加剧。
身着银袍的人型几乎忍不住要哀嚎起来。
“我说过,不要提问。”苏天说。
“停!快停下它!”祸梦者失声地讨饶道,“你……你问!你问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回答!”
黑雾自袖口缓缓淌出,错乱的痛感终于平息。
经历过此般“酷刑”,银袍人型的姿态随即显得有些萎靡。
“看来……我们之间建立了一些共识。”苏天提着公文包迈步向前,在驾驶室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再旋转过一个角度,直面向祸梦者,最后支起十指。
他不动声色用指甲在掌心内侧反复割裂开数条伤口,以持续的疼痛着缓解脑海中那种晕眩的感觉。
“接下来,我问,你答。我只会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对你来说,应该都不是什么非常难以解答的事情。”
“我……我知道了。”
“很好。”苏天点点头。“那么,第一个问题,”
他伸出一根食指。
“你之前提到过的一个名词让我十分在意,请问——什么是‘幻梦境’?”
祸梦者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问题真的如此浅显,不过,作为铭刻在脑海中的基础知识,它很快顺畅地答道。
“所谓的‘幻梦境’,是一个交叠于现实位面的虚构空间。‘虚构’在这里并不代表幻梦境不存在,而是字面意思上的‘虚构’——即,以‘虚无’所‘构建’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幻梦境是如何诞生的,但目前主流的说法是,幻梦境由生灵们发散的潜意识与想象力所构成。因此,这里的世界法则完全与现实大相径庭,可以说,在幻梦境中,‘想象’和‘梦境’,都是‘真实’的一部分……”
“幻梦境同现实一样存在具体的地标,不过仅限于少数区域。其他大部分地方,幻梦境的空间都是非常混沌的、唯心的,环境会根据其中生灵的意识产生相应的变化。也正由于这种特性,以幻梦境为基础衍生了众多迥异的空间、地域和非物质界,其中就包括那些固定下来的地标场景。”
“嗯……所以,我现在就正身处于‘幻梦境’之中是吗……”
苏天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
“第二个问题,如何进入幻梦境?”
“呃……进入幻梦境的途径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祸梦者停顿了一下,“——做梦。”
“做梦?”
“是的,对于人类而言,这个途径更显得尤为简单……”它直白地回答道,“——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接近了幻梦境。”
“你是说,‘做梦’这种行为,本身即是在幻梦境中发生的。”
“程度稍差一点,但大体上没错,‘做梦’这种过程,始终处在一个比较被动的状态,随时可能因为清醒而中断。做梦的人只能说是受到了幻梦境的牵引,但还没有真正深入。所以,人如果想要有意识地主动进入幻梦境,需要具备一定资质、掌握一些技巧。”
“比如说?”
“……比如说,”祸梦者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上班族,旋即斟酌着用词道,“我们称之为——‘观想’的一种方法……”
堪堪谈及有价值的内容,祸梦者的叙述却兀地戛然而止。
虽然无法看清表情,但止言的它着实地展现出一种犹豫的、彷徨的姿态。
这是难以吐露的信息,祸梦者似是在如此无声言道。
试探吗?
恰到好处地欲擒故纵。
面对着祸梦者这种吊人胃口的行径,苏天并未如之前一样直接开口询问。他同样以缄默的方式,就这样注视着前者。
发声当然可以直观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沉默,有时候亦是一种回答。
察觉到室内气温开始降低的祸梦者,立刻开口答道。
“……用以进入幻梦境的所有观想法,普遍可以分为‘悬坠观想法’和‘渡我观想法’两类。”
“它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观想的内容不一样。如字面意思所述——‘悬坠观想法’,是要在做梦时观想出险峻的,如悬崖峭壁或是垂落的瀑布之类的高地,并操纵梦中的意识体从上面一跃而下,直至落入【黑暗无形之隙】中,就可以到达幻梦境。”
“而‘渡我观想法’也相仿,即在梦中观想出铺陈有紫褐色之沙,灰雾萦绕,海岸线一望无际的【冥滩】,等待三分钟后,会有苍白色的船只从雾气中驶出,来接引乘客前往幻梦境。”
“总的来说,后一种方法相较前一种方法会安全一些,但需要支付因人而异的‘过路费’。如果想要物质身躯一同前往幻梦境,则需要自行寻找并通过现实位面中,与幻梦境交叠形成的【梦罅】。不过,因为幻梦境终究是意识占据了主导地位,物质的作用十分有限,因此,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诡丽、细致且自洽的架空世界设定。
消化着祸梦者话语中信息的苏天,思绪中顿时浮现出这么一种形容。
与此同时,他对《冥渊的呼唤》的兴趣愈发水涨船高。
比拟人眼分辨级别的无预渲染图像。
清晰直观,且可以人为操控的五感反馈。
诡谲莫测、异常并难以名状的场景与生物。
符合情绪逻辑,又夹杂着混沌色彩的人性真实感。
讳莫如深,语焉不详,还要靠自行发掘的世界观背景。
结合至今的一系列遭遇,要制作出这种程度的、超脱于现实的沉浸体验,其背后所支撑的代码、服务器与数据维护量都将是天文般的数字。
亦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实现。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么,《冥渊的呼唤》……
——这个游戏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是怀抱着怎样的目的进行的制作发行?
……姑且记录在待解事项里好了。
因为,此时此刻,这并不是需要首先解答的问题。
苏天收拢回发散的思绪,仅仅片刻恍惚。
他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的情报,继续向祸梦者提问道。
“第三个问题……”他微顿了半秒,“——其他二十五位乘客,现在是什么状态?”
意料之中的询问。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右手的那种束缚感正在逐渐减弱。
该说是力有不逮么?
的确合情合理。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如何从“海星”那里窃取来的这种黑色的雾气,并领悟了梦境中意识运作的方式,但很显然……这家伙无法稳定的控制这种物质。
【思维干涉】已经可以小幅度地使用,不过,需要时间酝酿。
……稍微试探一下好了。
“其他……乘客吗?”
祸梦者旋即若有所思,意有所指地回答道。
“他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驶向了‘终点站’。”
“也即是说,”苏天点出它话中的隐意,“他们还没有死。”
“谁知道呢……”祸梦者不置可否,“你当然可以这样觉得,苏我天也,这是你的自由。”
“那么,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苏天平缓地说,“无论是【全速前进】,还是【紧急制动】,这个二者择一的问题本质上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东西是——‘做出选择’这种行为本身。”
“这意味着,乘客们接受了【梦】的合理性,开始以现实层面的逻辑上去看待,并尝试解决【梦】中的困境。”
“对他们而言,这将不是一场【梦境】,而是引申为了某种程度上的【现实】。”
“这就导致,他们无法从你构建的【梦】中脱离……”
“——他们,被困在了无休止的【梦】中。直至自我意识枯竭殆尽……”
“呵……呵呵呵……呵呵呵……”
闻言的祸梦者轻声笑了起来。
“你不也一样么?苏我天也。你和他们相比,也不过只是运气好了一点而已。你居然开始逐渐理解梦境的构成,并加以利用其中的规则。我至今仍旧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选择不按下按钮……也许是某种冥冥中的直觉?”
这已经算是挑衅的程度了。
存在风险,但可以接受。
继续操纵黑雾吗?
灼烧?还是冻结?
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苏,我,天,也——
“没有否认吗?很好,那么,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苏天眯了眯眼睛。
没有惩戒。
甚至连警告性的降温也没有。
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内心的底气在逐渐减弱。
哼……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我在这里把你干掉,乘客们是否都会回归现实。”
话音落尽。
无言的静谧于驾驶室蔓延开来。
银袍下的人型沉默地伫立于地,兜帽下的脸笼罩在深邃的阴影之中,漆黑幽暗。
就这样缄默了很久,苏天几乎以为它不会回答时,祸梦者终于轻轻抬起了头。
“答案是,对……”
它以含笑又森然的语气说。
“但,你做不到这一点,苏我天也!”
苏天正前方,抬起头的祸梦者那兜帽下的面部阴影逐渐扭曲、拉扯、延伸,呈现出一片浑茫的混沌色彩。
好似星河旋转。
一瞬间。
仿佛脑海之内被塞入了一团粘稠的水银,强烈的阻涩感猛地打断了思考。
苏天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微微一滞。
趁此时机,那一袭银色法袍直接骤然炸开,自周身散裂为数道“无形气浪”。
它们冲窜向驾驶室四面的墙壁,迅速溶结其中。
紧接着,银色的车厢内壁像是水面般“荡漾”了起来,原本平整的金属板上浮现出一粒粒像是弹丸般的微小突起。
继而顶端削尖,长度延伸。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苏我天也……”
有如重低音响般潮涨潮落的阴沉嗓声,自室内反复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