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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混沌演绎 / 第十四章 暗厢 其终

第十四章 暗厢 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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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密麻麻的、锐利的银棘毫无根据地自两侧墙壁生长而出,朝着中央的驾驶椅缓缓逼近。
  冷厉、残忍又腥然的压迫感。
  端坐着的年轻上班族脸色平静地望着此般异变发生,没有惊讶,也没有祸梦者想象中的失色惶恐。
  “真是,折磨人的场景啊,祸梦者……”
  苏天扶着额头,颇为感慨地说。
  “依旧担心我是拟态的、黑雾组成的身躯,对吧?心存着这样的顾虑,所以不选择直接攻击我,反而重新结合到梦境场景中,并下意识地选择了这种攻击方法。该说是天性使然吗?让人面对着逐步逼近的死亡,无处可逃、无以为力、无法挣扎。目睹自己的身体被荆刺一寸一寸穿透,生机被一点一点磨碎蚕食,最终陷入绝望……”
  他轻轻摇了摇头,反而主动伸出手,任由一根生长的针锥刺破他的食指,再收回到眼前。
  视野之中。
  一枚圆润的血珠颤颤巍巍地渗出。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苏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其掸落在地上,盛开一朵血花。
  “你打消了我最后的疑虑……无聊的较量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地。
  所有生长着的银棘刹那间缠抱成一束,旋即软瘫成一团无色的淤泥物质。
  驾驶室内,整面靠近门一侧的墙壁顿时颤栗起来,仿佛沼泽般蒸腾出漆黑的云雾。
  车厢的“金属内壁”一寸寸剥落、消散、撤去伪装,露出其下玫粉色的、长有吸盘的、镶嵌着眼珠的角状触手。
  一枚硕大的,生有利齿的眼球于相原室无的身后骤然睁开,抵住了原本门扉的位置。
  不知何时,驾驶室的一面早已从边角被撕裂、撤去,如同一个被揭盖的铝制罐头。
  其周围是一圈蠕动盘缠的口腔壁肉,仿佛在呼吸般上下起伏。
  “海星”就这样以章鱼般的姿态,用五只触手扒在房间外侧,维持着稳定的身形。
  此时此刻,除了“海星”正中央的眼睛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天。满室的眼球皆是瞳孔略微偏转,注视向地面那一滩无色淤泥。
  嘶——
  随着复眼们视线触及,地面上的无形之物旋即如同被热炭烧灼般滋滋作响,从内部传出一阵凄厉的尖啸之音。
  它于室内狂乱地发散、游动、缠抱、肿胀。最后颤颤巍巍地聚合,升腾凝结为一名四肢扭曲的银袍人型。
  祸梦者终于显现出半成品般的形体,却是一副姿态萎靡、状貌凄惨的模样,身上的银色物质甚至还在不稳定地滴落垂坠。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
  它失神地呢喃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苏天自座椅上起身,走过祸梦者的身侧,行自“海星”的口腔附近,像是安抚宠物狗般摸了摸其中央那一枚巨大的眼球。
  “海星”温顺地开阖着“嘴巴”,像是吐舌头般探出凝实的黑雾,主动在上班族手掌上蹭了蹭。
  “如你所见,”苏天微笑着说,“我在,指挥它。”
  “你说……”完全无法理解事态的祸梦者,僵在原地的身形显得既茫然又无措。
  “……什么?”
  “哦……”
  见此情形,苏天像是恍然般地道。
  “不是你这种反应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你无法探知‘海星’的具体设定来着。也罢,我就好事做到底,大发慈悲地给你详细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好了……”
  话毕,身着白色衬衫的上班族抹了抹脸上的血迹,顺便在旁边的相原室无衣角上擦拭干净后,他打开了手中始终提着的那个黑色的公文皮包,从中抽出一叠封存在文件袋中的角色原案稿纸。
  很快,他从这堆设定集中抽出事先折好角的那张,瞥了一眼后,再将其翻转,以正面呈向祸梦者。
  画面中,一只形状倘若“海星”般、生有五只角状触手的莫名生物,正以肢体微微屈张的姿态攀附于纸上。其中央巨口噬张,丝缕黑色雾气游离于周身开外。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如眼珠般的白色球体就这样镶嵌于它的吸盘与口腔之中,一圈环形的森然利齿则取代了原本该是瞳孔的地方。此般形态下,“海星”的数百只复眼皆在如此朝画稿外注视着,本来该静止不动的定格却有种在“蠕动”着的诡异错觉。
  什么……声音?
  模糊的、难以辨析的呓语流淌于脑海。
  祸梦者旋即感受到一阵微弱的眩晕感。
  “这……这是……”
  心中悚然的它视线缓缓游移向上。
  只见画稿顶端,字体加粗的标题如是写着:
  ——《来自冥渊-伏行者之眼》
  旁侧配有颇为详密的设定说明:
  ”【伏行者之眼】,又称【噬魂目星】,其周身缠绕着被称为【魂雾】的黑色雾气,是一种性情(相对来说)十分温和且乖顺的生物。”
  “【伏行者之眼】并不具有普遍意义上的物质构造,这种生物实际上是一种集群意识的联合体,因而无法在物质界与其直接产生接触。也正由于这种特殊的性质,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任何尚处于‘存活状态’的生灵,而是通过吞噬生命死亡后溃散的‘灵魂’和各类杂乱繁复的‘信息’来成长、壮大和繁衍,并以此为生。”
  “【伏行者之眼】的数目十分稀少。它们常出没于奈落的第五层——连接着幻梦境入口的魂骸之海附近。但由于【伏行者之眼】会被聚集的‘信息’和‘模因’所吸引,因此,在任何的非物质界也都有可能见到它们追逐食物的身影。不过,其口味向来十分变幻莫测且难以捉摸,无从知晓个中规律。”
  “【伏行者之眼】的存在可以被任何具有意识的生命所直观地‘注视’到——无论目击者身处物质界还是非物质界。然而,这种‘注视’往往伴随着程度不同的危险。因为,即便【伏行者之眼】主观上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恶意’,但由于其本质的特殊性,任何对于它的观测行为都将遭受意识冲击的反馈,从而导致诸如混乱、晕眩和幻觉等精神上的异常。除此之外,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之一,它亦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球主动地收敛或施放这种影响。”
  “【伏行者之眼】周身缠绕的【魂雾】是一种信息的高度凝聚态,可以隔绝外界的意识探知或是干涉,并据其意愿自由地改变性质和形态,是它进食时的重要辅助。当然,这种能力只针对非物质界而言,无法真正地干涉现实。每吞噬掉一部分新的信息,【伏行者之眼】便可以产出一些额外的【魂雾】……”
  既繁复、又莫名其妙,还显得有几分啰嗦的大段文字终于到此为止。
  仔细阅读完祸梦者却并不觉得可笑,反而是某种惊骇的念头自它脑海里呼之欲出。
  创作之物……
  ——这意味着,那只“海星”并非什么所谓的“异类入侵”!而是面前之人潜意识中保护机制的映射外显!
  只是……
  “这怎么可能!”意识到真相的它有些癫狂地嘶吼起来,“苏我天也!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意识力量!”
  “我?”苏天扯了扯胸口的领结,十分平缓地回答道。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在“海星”复眼的注视下,模样狼狈不堪的祸梦者已无法维持正常的形体,它的整个身躯很快“塌缩”了一圈,从法袍上蒸腾出银色的雾气。
  “放过我,苏我天也……”愈发虚弱的它旋即哀鸣道,“你没有‘坐标’,缺少我的帮助,你不可能找到返回现实的路,只会迷失在幻梦境中。我……我可以协助你!我可以放了其他二十五位乘客!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所有人都可以平安返回现实!我以后甚至不会再狩猎!只要你放过我……”
  “听着真诱人啊,”苏天说。
  “但是……我拒绝。”
  “不……为什么!?”
  它十分混乱地嚎叫起来。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干掉你!为什么你这种家伙会被牵扯进这个仪式之中,这根本就不公平!”
  “这……当然不公平。”
  苏天伫立在原地,就这样以一种怜悯的目光,俯瞰着仪态不堪的祸梦者。
  “不过,很遗憾,世界上没有从一开始就完全公平的较量,无论如何制定规则,争斗双方始终会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不平等”。之前,我一直不太方便直接披露某些情报,那即是——你的失败其实并不仅仅源自于你自身的原因……”
  他摊了摊手,直白言道。
  “实际上,从一开始,我们之间便存在某种信息上的不对等。”
  “——对你而言,我仅仅只是一位被牵涉进仪式的‘祭品’,是某种比你低维的、下等且羸弱的生物。”
  “然而,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一个被事先安排好的【BOSS角色】,是我游戏体验中的一道构成环节。”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事件里,出现在这一场景与你博弈,并非什么精妙的巧合,而是,【系统】从一开始便判断,‘你’——是我通过某种途径所能够抗衡的‘对手’。”
  “还是那种,最基础的难度。”
  “所以,据此合理的推断,我必然可以借助某种【条件】,从而对抗甚至击败你。”
  “事实上,在看到【伏行者之眼】设定稿的那一瞬间,结合之前遭遇海星的状况,我便立刻意识到——‘海星’并非什么凶恶的敌对生物。仔细想来,自始至终,它都未曾主动攻击过我,反而,它不仅释放【魂雾】打断了你对我的思维干涉,还竭力地在吞噬电车车厢,即当前囚禁我的此方‘梦境’本身。”
  “‘海星’,它从一开始便属于己方阵营,是我与你博弈的重要【助力】。通过画稿隐蕴的呓语,意识到这种关系的我即刻产生明悟,解析了它一直以来向我输送的信息:即,我能够通过【魂雾】这种媒介,与之建立沟通上的联系,向‘海星’传递我的想法。”
  “要想通这一点实际并不困难,但,受限于传统的固化思维,人们总会下意识地认为,‘丑陋的怪物,即是邪恶的’。要摆脱这种局限的想法,又不甚简单。”
  “我得承认,我一开始也完全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过。从某种角度上看,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受到表象蒙蔽,从而忽略可能性的粗浅之人。”
  “……说到底,你失败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要归结于此,那就是——‘本质上,我是一种比你更加高维的存在’。”
  “从一开始,我就站在一个你难以企及,且难以理解的高维视角,来看待我的遭遇、我的经历、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
  “现在想来,系统早已给予了我一处隐晦的提示。毕竟,无论是【全速前进】,又或者【紧急制动】,都没有脱离【停留在电车内】这一范畴。而【主线任务】,自始至终都是在提醒我,我需要去做的事是……”
  苏天停顿了一下,打开角色界面,瞥了一眼右上方的【任务栏】。
  “——【逃出电车】啊……”
  身形几近佝偻的祸梦者没有说话。
  亦或者说,它已经无话可说。
  年轻的上班族扯了扯领带,轻轻吁出一口气。
  “和你说这些,祸梦者,倒不是我有多同情你,想要让你走得明白……”
  “仅仅只是习惯而已。”
  “我之前说过,我这人一向有点不吐不快的毛病,这句是为数不多的真心话。所以,刚才那些话,其实不是说给你听的……”
  “我该讲的都讲完了。”
  “那么,最后的最后……”
  苏天轻声地道别。
  “——就请你去死吧。”
  ……
  这是在……说些什么?
  无法理解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法辨认的画面。
  面前的年轻上班族,在此时此刻祸梦者的眼中已非什么完整的人型,而是呈现出一种无比诡谲、无比怪诞的姿态。
  浑身都是手。
  浑身都是眼睛。
  眼睛上仍长着手。
  手上仍生长着眼睛。
  令人发毛的、令人悚然的——被注视感。
  数人、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数万人。
  他们……都在望着自己。
  视线集聚,默不作声。
  他们……
  他们……是谁?
  ……是谁!?
  心里模糊、朦胧地浮现出一个称呼。
  恍惚之中,祸梦者断续地,沙哑地,好似从喉咙中撕扯般地,念叨出那个名字。
  “苏……我……天……也——”
  满斥着怨毒的腔调猝然中断,它的身躯猛地垮塌为一滩如史莱姆般的粘稠胶状物质,在地面蠕动了几下,笨拙地朝上班族的方向飞扑而来。
  苏天自然不会被这种既缓慢,又十分无力的攻击所命中,虽然看似可以随意地侧步闪躲过去,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在此之前,身侧“海星”某根触手上的一枚眼球已经窜射而出,掀开自己的“嘴”,将祸梦者化身的拦截在半空,一口吞没。
  被“视神经”连接着的“眼球”悬停在空中,瞳孔中央利齿的不住地开阖研磨,就这样直接咀嚼了起来。
  咔哒。咔哒。咔哒。
  然而,片刻过去,它的动作却突然顿停下来,并未如苏天之前所见地那般将残渣喷吐而出。反而地,整枚眼球开始以一个不均匀的幅度逐渐“肿胀”,表面浮现出长短不一的“刺锥”。
  就好像……眼球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将其“撑开”一般。
  愈发肿胀。愈发紧绷。
  啪!
  吞噬了银色胶体的这枚眼球终于好似一只不堪压力的肥皂泡般炸裂开来。
  灰色稠浓的粘浆霎时四散飞溅。
  一股无质无色,但隐约可见形体的“波动”自爆破原点根生,显现为一张扭曲不堪、神情狰狞又怨恨的流态脸庞。
  室内旋即反复回荡起它那癫狂嘶哑的吟颂声:
  “幻梦境的本源化身……”
  “所有生灵的心中魔魇……”
  “至高、至广、至大的无形之物……”
  “——伟大的,幻惑之魂!”
  汹涌的青灰色火焰毫无征兆地自祸梦者形体内部蔓出。
  “您卑微的奴仆,在此向您献祭……”
  “我的灵体、我的精神、我的魂魄……”
  ——打断它的吟诵!
  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苏天便直接向“海星”传递出这样的指令。
  然而,从“海星”收到的反馈,模糊地表明它已经做出了尝试,却无法中断祸梦者祷告的进程。
  似乎……有某种力量抵消了【伏行者之眼】的干涉。
  “嘶……还是带霸体的自爆技能啊……”
  ……麻烦了。
  这些家伙脑子大概都有点问题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无路可退的苏天将失神的相原室无护在身后,颇有些牙疼地望着此般状况。
  随着祈祷的进行,祸梦者的身后顿时自虚空浮现出一道瑰丽的、弥漫着迷幻色彩的旋涡,开始搅动、牵扯、一缕一缕地吸纳前者那流态般的无色身躯。
  仅仅是目睹那种绚烂的光芒,苏天便生出了一种头晕目眩般的,被其吸引的感觉。
  【理智-2】
  随着脑海的微微刺痛,他旋即恢复了清醒的神志,顿停住向前迈动的脚步。
  “海星”自驾驶室墙壁分出两根触手,护在在他与旋涡之间,满臂的眼球密密麻麻地飞腾而出,开始朝前喷吐【魂雾】作为防御。
  与其同时,前方不远处,身体被一点一点吸纳着的祸梦者,那无形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极度痛苦,又极度释然的表情。
  仪式得到反馈的它以零碎、断续却又无比虔诚的腔调道。
  “我祈求您,伟大的幻惑之魂……”
  “您忠实的追随者祈求您……”
  “——流放这片区域。”
  话音落尽。
  螺旋的吸力骤然增大,完全覆盖了祸梦者的整个形体。
  从难以辨析的,旋转着的绚烂色彩中,流淌出层叠、虚幻又缥缈的回应。
  “……如你所愿。”
  ——刹那间。
  祸梦者那张扭曲的流态脸庞一瞬即逝,被身后的旋涡吞没。
  “苏……我……天……也——”
  只剩下最终的,满斥着怨毒的临终诅咒,回荡于驾驶室中,久久不散。
  “你永远,无法逃出这个噩梦……”
  ——献祭完成。
  吞噬了祸梦者的螺旋色彩并未就此消失,而是顺应其祈求,开始扩张自身的规模,并逐渐波及四周。
  超越了单纯“色彩”的局限,取而代之是一种实质的影响。
  所有的场景都被好似旋涡带动。
  所有的画面都开始旋转起来。
  地面在旋转。
  控制面板在旋转。
  整节列车都在旋转。
  错乱旖旎的光影里,一切事物都在自发地旋转、杂糅、搅拌,渐渐融合成为一种混沌的灰质色彩。
  唯有苏天、相原室无和“海星”三者依旧在整个过程中维持着稳定的形态,似乎受到影响的只是梦境本身,而非其中的意识体。
  难以准确度量的时感里,随着所有的场景和事物都溶没在那道旋涡内,令人头晕目眩的动乱终于平息。
  苏天甩了甩头,逐渐清晰的视野中,原本的电车驾驶室已然化为了一个六面光滑,墙壁流淌着莫名光泽的单调正方体空间。
  “这样么……”
  他扶着额头低声自言自语。
  “从祷词上分析,你通过献祭自己,沟通了幻梦境中的某种存在,从而放逐了整个电车梦境,导致我失去离开此地的‘坐标’,受困于此,无法返回……”
  “真是,值得鼓励的勇气啊,祸梦者……”
  “不过,很遗憾的是……”
  颇为感慨的年轻上班族垂下手,扯了扯胸口的领牌。
  “无论如何,归根结底,梦境,终究只是梦境而已……”
  “——现实,有现实的秩序;梦境,也自然有梦境的规则。只要理解了这一点,要如何才能够【逃出电车】,答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回归现实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已经摆明在我面前,不是么?那个,唯独属于【苏我天也】的……”
  苏天从衣兜中掏出一张A4纸,将其展开。
  “——‘坐标’。”
  潦草的画面里,“海星”已然吞吃完了整条“蛇”的身躯,唯独剩下一个“头颅”。
  它旋即准备向下前进,一口作气地吞没蛇的首端。
  然而,此时此刻,那些用以描绘后者的线条,却仿佛受惊的鱼群般倏然游动开来,让“海星”扑了个空。
  分散、旋转、聚合。
  纸上的蛇首顿时变幻为了一枚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立方体,反而回过头……将“海星”囚禁在自己结构内部。
  立方体的右上方,缓缓打出一枚星号标记。
  画面最终在此定格。
  ……拙劣,粗糙,却颇有趣味的作画过程。
  好似顽童时期随心由性,却又承载着瑰丽幻想的涂鸦。
  目睹图案变化的他眼睑低垂,思绪之中浮现出此般意象。
  ……苏我天也。
  有种遥远又熟悉的,感同身受的共鸣。
  当儿时的理想蜕变为残酷的现实,成为甚至要靠加班来维持生存的工作。
  普通的上班族,依旧是年轻的逐梦者。
  “无论是‘海星’、电车、报纸、甚至祸梦者安排的诡异怪物,从本质上讲,都不过是【苏我天也】梦境的一部分。”
  “作为动画师的【苏我天也】,即使在潜意识中,也依旧在进行着对于梦境的描绘。”
  “这幅简笔,即是整个梦境最为直接的全局映射,是【苏我天也】潜意识中最深层的本能。”
  “如果说……梦境的所有变化,都会直接直观地反映在画上。”
  “那么,反过来讲——任何对于画的修改,亦是否会相对地反映在梦境之中?”
  苏天脸色平静地从公文包中翻出那只铅笔。
  从五彩斑斓的包装看,风格其实颇为幼齿。
  他将笔身倒转,用尾端的橡皮仔细地、缓慢地将涂鸦中的立方体擦去一个面。
  单调的空间中,似乎有某种微妙变化产生。
  咔……咔嚓……
  裂纹如蛛网般寸寸蔓延,眼前的壁障的一方开始坍塌破碎,显现出其背后一片云雾萦绕的诡异世界。
  窸窸窣窣的响动。
  潮涨潮落的声音。
  混乱的、诡谲的、呼啸的低语。
  变幻莫测,诱惑无穷的游离色彩。
  虽然心有意动,但苏天依旧低垂下眼睑,并未去看那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而是继续描绘道。
  接下来是……
  两条竖线。
  两条横线。
  形成封闭的长方形。
  苏天歪歪扭扭地用铅笔在长方形中画出最后一枚圆,作为“把手”的象形。
  一扇简单的,回家的……门。
  笔尖提起,此方混沌色的囚牢之中,凭空从地面升腾起一道怪异的青铜门扉。
  上筑犄角尖形,勾栏悬挑。
  下座紫须缠盘,自地根生。
  双开的门面中央雕刻有青灰色之眼,向外放散出形似闪电的崎岖线条。
  咔……
  随着苏天的注视,门的边缘微微启阖,裂开一条缝隙。
  旋即,缓缓洞开。
  波光潋滟。
  背后是倘若湖面般微微荡漾的朦胧场景。
  “海星”的形体寸寸坍塌为黑色雾气,无声地溶没进身后的墙壁之中。
  苏天扶起失神的相原室无,一步一步迈向通往现实的道路。
  他伸出手。
  指尖稍微触及门的瞬间,画面泛起一层涟漪。
  紧接着是……
  自掌心绽射出的,强烈的、灿烂的、刺目的光线。
  视野被一寸寸覆盖。
  外在的感官逐渐浸染进某种真实、鲜活又生动的“气息”。
  窗外冬日的和煦暖阳。
  心电仪规律的节奏音。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与其说是我救了你,倒不如说……你这家伙救了自己。”
  一片澄澈的光芒里,年轻人低声说。
  “Haveagoodnight.”
  普通的上班族,苏我天也,自地狱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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