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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所以说,你也成功逃出来了?”
对于看上去毫发未损的韩昇,颜旭有些意外地说道。他本以为就昨天的那个情形,即使他不重伤残废,也至少会落得一点轻伤,哪想第二天在教室里遇到的时候,他仍是一如既往的那副满是活力的模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吧,我以为就你那脑子,多半活不到今天。”
韩昇用鼻音发出“哼”的一声。
“既然如此,你昨天还把我丢在那里?”
颜旭本来还想强调一句“那可是女装店”来加重自己语气的不满,但想起昨日遇见的那个少女,仿佛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当时是形势所逼,对方人有七八个人啊,如果不那样的话可能我们都要栽在那里。再说,你现在不也好好的嘛,我可没见你少一块肉,还在这里不满地抱怨着什么?”
“抱怨?你也知道我该抱怨啊!要不是你昨天提议旷课去后山,我们会被那群人追着打?”
“停!”
韩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打断道。
“首先,是你自愿跟着我去后山,不是我逼你的,其次,我们只是被那群人追,并没被打,所以,你有什么理由怪罪我?”
“自愿?不是你一直在那边怂恿我,说什么期末考完了,大家都在忙着校庆,就算旷课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吗?”
“我说旷课不会有事,指的是不会被老师抓,谁知道后山还有那么一班人在?要是真这么说起来,我们之所以被追还不是你反应迟钝光顾着看女人被他们发现了?”
“这……”
韩昇的火气看上去似乎要比颜旭还大,看着他一副“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神情,颜旭一时间忘了自己才是指责的那一方。
“你们说你们昨天旷课后去了后山?”
鲜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声,谈话间,有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他们身上似乎都喷了香水,颜旭却隐约地嗅到,在那浓郁的香水味中,还藏着些淡淡的烟味。
“关你屁事!”
韩昇厌恶地攮了攮鼻子,对于这些经常来找他麻烦的人,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脾气。
“哟,火气不小啊。”
其中一个留寸头的男生阴阳怪气地说道。
“昨天在后山你可没这么硬气啊。”
“是啊。”
见韩昇要反驳,另一个身穿球服的男生便发出一阵油腻的笑声接话道。
“不过是看了几眼别人的女人,就被屁滚尿流地追着打。你们怎么这么废啊!哈哈哈哈哈!”
身后跟着的几个男生便应和地齐声大笑。
“你们会后悔这么做的!”
见韩昇管起了袖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在大笑的男生,颜旭连忙拉住了他。
“韩昇,还是算了,他们人多。”
“是啊,还是颜旭识相。怎么,你想打我们?”
寸头男摆出一副扭曲可憎的笑容,将脸贴到了韩昇的面前。
“来打啊。但我可提醒你,我在后山那边,可是也有人的。”
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
韩昇胀红着脸,尽管臂上已是青筋暴起,但碍于颜旭的阻拦,最后还是站起了身,跟着颜旭离开了教室。
“哟,灰溜溜地逃了呢。”
奚落声仍在继续,周旁的同学纵然听见,却也像是充耳不闻。一个带着耳机的少年虽然面向着他们,但从他哼歌的举动与若无其事的神情看来,似乎他的视野里只有一间四角的房子和一块空白的黑板——仅此而已。
风儿在吹,树的枝叶在风中翕动。
这一切,好像从没停过。
(二)
学校的全名兰晨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鸢尾和校长都说过是所私立校,其他便全都模糊了。
虽然是私立校,内部的设施却是过分地完善,以至于昨日兰晨在参观时总是不住地发出疑问。
主教学楼位于学校正门东侧200米处,环绕在主教学楼周围的,是一圈工整的绿化,沿着绿化带间的小径向南走约莫400米的距离,就能看见旧教学楼——如今一般是用来上物理实验课以及充当某些社团的活动教室。走在学校内时,兰晨总能时不时地听见学生们有关社团教室的抱怨,其主要原因应该是卫生环境以及新旧教学楼间的距离,对于这点,才刚拜访此地几天的兰晨便深有体会。
除去教学楼,余下的部分分别是前操场、后操场、体育馆、图书馆、科艺楼以及食堂。前后操场不必多讲,体育馆内主要为篮球馆与游泳馆,一般是向篮球社与游泳社开放提供,值得一提的是商家很贴心地与学校商量好了在体育馆旁开设了个小卖部。图书馆统共五层,一楼纯属摆设参观,二三楼分别为学生、教师借阅区,四楼为演播室,五楼则为棋牌室——听说开设至今从未有学生使用过。科艺楼在图书馆的正西面,门前立着一个不知刻着些什么的石碑。室内分为七层,一到三层与五到七层主要是音乐美术教室与音乐部写生部等的社团活动教室,而第四层,重中之重,则是学生会主席团办公室,自从上官鸢尾上任以来,学校的大体事务基本上是由主席团来操办掌管的,许多学生曾调侃道,校长虽解决了那次麻烦,却给自己降了一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鸢尾在任时期,学生会主席团确实是有着与校长、校董事会平起平坐的权力。
“所以说,兰晨你决定好了吗?”
鸢尾端着手,将双臂以一种优雅的姿度环抱在胸前,眼角带着笑意,笑意中却有着一种不合年龄的妩媚。
602教室的室内显然已被精心整修过了一番,无论是黑板、管灯还是悬挂着的风扇、空调,都浑身散发着一股崭新的气息。杂乱堆放的桌椅被果断地一扫而空,余留下来的则是一副办公桌椅和一张摆放极为显眼的茶几——周旁环绕着半圈暗棕色的沙发。鸢尾正站在那张古铜色的精木办公桌前,从手提包中抽出一张赫然印着“通知单”三个大字的白纸,轻轻递放在了兰晨眼前。
“似乎是校长先前没有通知董事会,直到昨天校董们才第一次得知你来就职这件事。因此他们连夜召开了商讨会,最后达成的共识——我适才已经和你讲明了,书面文件的话,喏,就是你眼前的这张。”
兰晨看似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由通知单上扫过。
通知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在校方看来,为了学校与兰晨自己考虑,必须再给心理咨询室加派一个助手,一来辅佐毫无职业经验的兰晨完成工作,二来对兰晨的工作完成情况进行评估,而评估结果则会影响到兰晨接下来是否能够继续当任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至于助手的人选,学校将从学生会风纪部中选出——似乎人选已是定好。除此之外,余下便是一些客套的文字,写得很委婉,似乎是由一个女性执笔,但隔着纸兰晨就能感受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寒。
其实对于加派助手这一点,兰晨很早就有准备了。初时听校长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此事,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自己今年才21岁,比起那些刚毕业出来找工作的大学生还要再年轻一些——被人贴上“毛手毛脚”、“有失稳重”的标签也是见怪不怪,再加上高中学历与几乎为零的就职经验,即便对方是一所私立校,也很难相信会如此爽快地录用自己。
“我们学校注重的是能力培养,因此更看重的是教工人员的真实能力素质。”
兰晨记得当时校长是这么笑呵呵地解释的。
“既然你是他的学生,我想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校长没来由的信任曾一度让兰晨有些不安,然而即使心里有了准备,但在真正面对那份通知单的时候,也还是感到了一阵不适。
对于鸢尾再也平常不过的问话,兰晨无言以对。事实上,学生会说是要经过兰晨的同意再决定最终安排,但看鸢尾的表情,这件事仿佛从一开始就只能有一种结局。
兰晨的目光在通知单与鸢尾的脸上不停地徘徊,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揣度着什么,脸上却并无苦思的焦虑。
许久,或许是做了定夺,夸张地将头高高扬起,长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很乐意听从学校的安排。”
他有些奇怪地看见,在鸢尾的脸上,满意与失望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交相错杂,却又像是交映的霓虹灯一般,幻化成了一种毫无违和感的色彩。
“兰晨果然是聪明人呐。”
鸢尾微微地点了点头。神情确然是微笑无误,但机械的语调中却难以捕捉到一丝笑的意味。
“我本来以为兰晨会拒绝的。”
“嗯?”
“兰晨不是一向都喜欢自在的环境吗?”
听到这句话时,兰晨稍稍迟疑了片刻,但旋即也微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的确,两个人一起会有些不自在。但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吧,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诶?”
“况且,要是让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门外等那么久结果无功而返,我可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你猜出来了?”
“进来的只有你一个人,但在此之前门外传来的却是一长一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长的那声我有印象,应该是你的。因此我猜还有一个人候在了门外,而且身形较为娇小。”
“那么女孩呢?”
兰晨很难从鸢尾暧昧的笑容中判断自己推断的正误,只得继续解释道。
“说她是女孩,主要原因是两个脚步声的接近程度。听声音感受得出那个人和你的身形靠得特别近,鉴于你是这么一种类型的女生,我想应该很少男生会这么做,所以我就大胆地猜测,那是个女孩——我没说错吧。”
“虽然听上去有些无理取闹,但竟意外地全对。”
鸢尾浅浅一笑。在那一瞬间,她瞳孔深处的某一道光似是微微松弛了些许。
“进来吧。”
她向门外招了招手。
果不其然,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不,说是怯生生可能是因为看她身形娇小而容易产生的定式联想,事实上,她的脚步声虽然短促,却又不会让人感到急迫,单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鸢尾身旁,看着兰晨,略微思考了片刻,随机便弯下腰,对兰晨行了个标准的躬身礼。
“初次见面,我叫郁雪吹,请多指教。”
如同她那冷白的面色一般,语音近乎毫无感情。
“你好,我叫兰晨。今后也请多指教。”
兰晨站起身来微笑地说道。他留意到女孩校服外套内穿着的那件是最近市面上极为流行且价格不菲的女式衬衫,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指教是肯定的,但我很难相信这会符合你的本意。”
郁雪吹缓缓接过鸢尾拿来的表格,省去了那些在她看来或许可有可无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
“表格内容会长跟你讲过了吧。”
“评估表吗?”
“嗯。表格上方的栏目是你在工作时的各个方面的内容。直到闭学式为止的这七天,我会每天从这些方面对你的工作进行评定,七天后校董会收取这张表格,如果你的分数到不了及格线,那么你就只能离开这所学校了。”
言语丝毫不留情面。
出人意料的是,对于女孩过于直接且不加任何委婉修饰的话语,兰晨竟是一脸认真地不断点头,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
“那么评分是从今天开始吗?”
“是的,我听说你今早就接到了心理咨询的预约,就在今天下午是吗?”
“准确说是下午三点。”
“现在就快三点了呢。”
鸢尾插嘴道。
“是啊,所以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兰晨一边收拾着桌面的文件,一边回答道。忽然,将目光投向了鸢尾。
没等兰晨开口,鸢尾便做出一副恍然想起的神情,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啊啦,我忽然想起一会儿学生会还有事情要我处理,那我就先走了。回见了,两位。”
说着,向二人点头致意,接着就像是T台模特走秀时一般,优雅地转过了身,迈着恰如其分的步子离开了教室。
鸢尾刚离开教室不久,前门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那么评估就开始了吗?”
兰晨低声说道。
郁雪吹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方便记录,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只水笔,娴熟地顶开笔帽,环顾了一下四周,从角落处拿来一张高脚凳,坐在了离兰晨约莫三四米处的位置,便又点了一下头,示意兰晨可以开始工作了。
见此,兰晨便对着前门朗声说道:
“请进吧。”
然而门并没被马上推开。
风从窗外吹进,随手扬起深蓝色的窗帘,窗口的树枝上,鸟儿在若无其事地笑。
那阵敲门声是错觉吗?
兰晨与郁雪吹疑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郁雪吹正要将笔放下,这时,前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咿咿呀呀”的门轴与固定处摩擦的噪响,二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那里。就像是教室内睡着一个十分容易被吵醒的人一般,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从门缝中露出了一个头,目光在四处打量。黑漆的双眸中,仿佛明显地写着“胆怯”二字。
看着从门缝中微微探进的头,兰晨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三)
厦门的夜,无疑是比别处要特别许多。
街市的霓虹灯在深沉的夜中舞动,潮气打湿了光影的色调——模糊作一片,显得柔和而绚烂。
兰晨坐在了一家小吃店的露天桌位上。
他的面前摆着酒,但却是丝毫未动。
“怎么不动呢?我记得你先前最爱喝酒了。”女人看着兰晨,脸上带着不解与笑意。“我们几个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你都会和阿良喝个大醉不是吗?我记得有一次你和阿良比酒,结果喝吐了,还是我打计程车送你回的家。”
“我还记得当时我吐了师姐一身。”
兰晨微微笑道。
“直到现在我还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啊,我也记得很清楚。”
女人捂着嘴吃吃地笑道。
“不过你后来也帮我洗干净了不是吗?我呢,现在一看到那件衣服就会想起这件事,一想到当时你清醒后惊慌失措的表情就会笑个不停。”
“所以那次‘分别晚会’后我就决心戒酒了。”兰晨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看着平静的茶面,淡淡地说道。
“酒呢,喝多了,总会做错很多事。有些错——像是师姐的衣服,我还有机会可以弥补,但有些错呢,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青年摇了摇头,年轻的面庞上透露出了一种不合年纪的沧桑。女人看着他,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良久,彼此也没对视,但氛围中却感受不到一丝尴尬。
许久,女人又开了口。
“今天还顺利吗?”
一个平庸的问题,而且唐突又莫名。
“今天吗?”。
兰晨的目光像是在眺望远方,他笑了笑。
“都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