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们之间有问题

　　风，流动的空气。没有方向，没有踪影，永远不会停止。风越大的地方，灰尘也就越大，风尘、风尘，从来都是紧紧相随的。此时萧寒二人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没有灰尘的空间，十年时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尘埃，那是不是说十年来这里就没有一丝的风，换种说法就是十年来这里的空气都不曾流动，不然怎么会不带来一丝的灰尘？可刚才二人在楼下时明明看到那蓝白相间的封锁线在春风中来回飘荡，这里怎么会……
　　太阳渐偏西，如金色锦缎般的阳光从那偌大的门洞、窗洞中肆无忌惮的倾泄进来，几大片扭曲变形的光斑投射在房中的地板上，异常刺眼，俞发突显出房中那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的晦涩阴暗，在那一道道的光柱中间二人瞪大双眼竟是看不到一粒浮动的尘埃，萧寒向来不信邪，用脚踢起那地面上为数不多的建筑灰尘，那细细的水泥砂石的混合尘埃在离开萧寒的脚一瞬间就静静的落在了地上，阳光中仍是只有让人目眩的黄色，中间空无粒扬起的尘埃。杜若不死心，伸手拽下自己的一根头发，随手丢在空中，只见那根头发似有千斤重，脱手之后并无半点弧线，直直的就掉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二人不约而同的从身边的进料口向楼外望去，远处道路边的树枝在春风中轻盈的摇曳着，不远处平湖中学宿舍楼五楼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也在随风摇摆。外面是有风的，但这个门户大开的空间空气却是静止的，外面的风刮不进来。那里面的空气也就出不去了。
　　看着杜若投来的征询的目光，萧寒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你想的没错，我们在这里面呼吸的空气也许还是十年前的！”
　　杜若浑身一激灵，又向萧寒靠拢了一些，两个人几乎背贴着背了，萧寒能明显的感到来自杜若身上的颤抖。
　　犹如深冬的午夜，二人相依取暖。几只黑白相间的蝴蝶在楼外展翅飞舞，才让二人想起现在是晚春的午后。也让二人想起了临上楼时那位同事的话。
　　二人最后几乎是“逃”出了那栋楼，对于同事口中所说的邪性，二人没有过多的说起。对于在楼上发现的暮云平的最后那一个回头的动作，二人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没有其他的证据，一个回头的动作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萧寒决定还是回到原点，从那个被叫号码查起。
　　那个被叫号码是平湖中心医院院长办公室的座机号码，院长办公室只有一位院长，那就只能是打给办公室的主人的了。
　　钱山，平湖中心医院院长，也就是暮云平那个手机号码唯一呼出的那个座机号码所属办公室的主人。按杜若昨天的预约，萧寒和她大清早准时出现在医院大门口。
　　萧寒手中此时正握着一份在官方所能查到的关于这位钱院长的所有资料。在二人当时查到这个座机号码的归属地时杜若就着手这件事情了。当然这种小事情难不到杜若。所有资料萧寒看了一遍已了然于心，对于前面的和大多数人一样的读书就业，萧寒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唯一感兴趣是在大约十年前，这位当年只是一个普通外科医生的钱医生，从一个主管医师一路升为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再转为行政升为副院长，续而升为院长，也就是今天的钱院长。其他人穷尽一生的努力都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而这位当年的钱医生，如今的钱院长却如有神助，一年一级大步跳跃，只用了短短的五年时间完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了事情。本来一家医院升谁做院长是别人自家的事情，但偏偏暮云平那个隐秘的手机号码最后是打给了这位钱院长，那就不得不另当别论了。
　　萧寒脸上浮现出惯有的冷笑，那神情就如同一匹饿狼嗅到了血腥味一样，看得并排而行的杜若浑身一激灵，脚步一滞，就慢了萧寒半步。对于这样一个跟着一起走路都跟不上节凑的跟班，萧寒明显的很糟心，顿了下脚，让她跟了一来，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那份资料递了过去。
　　“不管今天这趟有没有收获，回去后马上着手调查这位钱院长从医生晋升为院长这五年以及向前顺延两年这七年的所有活动轨迹。”
　　“好的”，杜若一边接过资料一边回答。多年的搭档养成的默契，对于萧寒布置的任务，她从来只回答这两个字。她相信他要她做的一切皆有缘由。
　　一愣神的功夫，萧寒已走出很远，只留给杜若一个背影。她却没有追上去，继续发愣看着那背影，脸上浮现一抹涩涩的笑容。
　　因为有预约，萧寒二人没有费多大周折就进入了那间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人此时正在等着他们。二人终于见到了暮云平那个手机号码唯一拨出的那个电话，那是一部普通了不能再普通的办公室通用的白色老式电话机。世事就是这般的无常，那个下午六点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通话，通话的双方一个已躺在太平间，另一个就坐在放电话的办公桌后面，既然如此，那通话的内容就只能找这个坐着的了。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普通到如同大街上千千万万的路人甲，如果此时是在大街上，绝对不会有人把“钱山”如此响亮的名字和他联想到一起，更不会有人把“中心医院院长”如此显赫身份和他联以一起。但现在不是在街上，而是在院长办公室，就由不得二人不信了。
　　“钱院长您好，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找您了解一下！”杜若开始了开场白。萧寒点头展现了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
　　“嗯”，钱院长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欠了欠身，却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二位警官就是昨天打电话过来的是吗？”
　　“嗯”，杜若点头。
　　“是这样的，二位警官，我的时间比较紧，二位也是为了工作，昨天就预约过了，你们看……”钱山抬手看了看表。
　　“我呢，待会儿还有一个会要开，这样吧，三十分钟，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二位警官有什么要了解的就抓紧时间吧！”
　　“那好”
　　杜若还待在说什么，萧寒早抢过了话头，转身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一则的椅子上。
　　“钱院长是大忙人，我们也不耽误您太多的时间，就长话短说了，一星期前，也就是本月的十三号，我们市局的刑警队长暮云平在平湖大道上一处烂尾楼坠楼身亡，钱院长你知道这件事吗？”
　　最后两句话萧寒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眼睛却如同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一样，闪着寒光直直的刺向钱山。果然不出所料，钱山的眼神出现明显的闪躲，但只一瞬间就恢复和那惯有的笑容。
　　“这个事情我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当时是我们医院出的急救嘛！”
　　“哦”萧寒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唉，暮队是江城警界的名人，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市面上各种传言很多，你们警方查出了什么线索没有？”钱山一脸惋惜向屁股向萧寒这边挪了挪。
　　“这不正在查吗？”萧寒仍旧死死的盯着那样路人甲的脸不紧不慢的说。
　　“什么？你们怀疑我？”钱山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怀疑你什么？钱院长，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萧寒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
　　“再说了院长，您要真到了我们怀疑的份上了，那今天我们恐怕就不是在您办公的地方谈话了，而是在我们办公的地方谈话了。”说完萧寒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钱山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边坐回去一边用手抹去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我说二位警官，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啊！”
　　“院长你这办公室很热啊！杜若，把窗开一下”萧寒说完话锋一转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
　　“是这样的，我们在查暮队留下的手机号码时，发现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拨到院长你办公室的这个电话。”萧寒说完用眼神瞟了瞟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正巧钱山听到电话二字，眼神也瞟向了电话机。
　　“通信部门显示的通话时间是晚上六点零五分，通话时长五十三秒，我们此次来就是想知道通话的内容是什么？”
　　萧寒说完，与杜若两个人四道目光齐刷刷的看着钱山。
　　“哦……”一声刻意拉长的音调。
　　“二位警官说的是这个啊，不瞒二位说，我和暮队早些年就认识，他呢因为早年当兵左腿负过伤，伤愈转业到了江城，虽然伤是好了，不影响工作，但却落下了病根，春秋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我祖上就是中医，有几幅治伤的方子，后来也是因为工作相互认识，就常替他配药治腿伤。这么多年了，每年他老毛病发作都是我给他配的药。这不又到了春季了吗，他那天打电话过的主要就是说腿疾又发作了，让我配几幅药，改天过来拿，谁曾想当晚他就出事了，唉……”
　　“是这样啊？”
　　“是的，那天的通话内容主要就是这些了”
　　“哦，那行”萧寒看了看时间，“刚好三十分钟，院长您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后续如果您想起了什么，记得及时告诉我们。”说完二人起身离开。
　　“萧寒，你看那个院长说的可信吗？”走出医院大门，杜若轻声问。
　　“你呀！我说杜若你有话有直说呗！”
　　“那好，是你说的啊！暮队他有腿疾是没错，但他工作天天和我们在一起，那两天他腿疾有没有发作我们比钱山更清楚，他明明就在撒谎，你为什么不当面戳穿他？”杜若追问。
　　“是啊！”，萧寒眉毛皱成一团，“你也看出来他在撒谎了，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今天的来访交谈，整个就和对剧本台词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对方应该准备了好几套台词，你认为再继续下去还有意义吗？我们不是来欣赏对方的编剧水平有多高的，明白吗？”
　　“嗯”杜若轻声点头，“可是暮队那个电话只打过他一个号码，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他有问题！”
　　“杜若，如果你这会接到一个电话，你知道呼叫你的电话是只打过你一个电话还是打过千万个电话，这只是我们查到的信息，形成不了证据链。如过我们手上真的有证据。”
　　萧寒做了个抓人的手势，“那我们就不在这里和他废话了。再说啦，客观的讲，如果真有问题，那也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见萧寒打住话头不说话了，杜若有些急了。
　　“他们之间有问题！”萧寒静静的吐出后面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