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暮队出事了

　　对易风的调查报告隔天杜若就送到了萧寒的手上。
　　“南方名牌医科大学博士生，出国进修三年，现在是心脑科医学专家……“
　　一连串的头衔就让萧寒惊掉了下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些与平湖医院那个年纪轻轻的急救医生连起来。这种人才就是省立医院都是争着抢着要，怎么会跑到江城这个小城市的医院来？杜若报告上的答案是易风是参加了一个医疗对口支援小组才来到江城的，就是沿海发达城市的医学专家到内地相对落后的中小城市进行医疗技术、人才培养的支援活动。
　　“医学专家？”
　　萧寒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以钟家在江城的财力物力人脉等各种资源，怎么会任由他们的大公子受伤昏迷躺在医院里而不去请更好的专家前来会诊治疗，现在终于明白了，平湖医院里那个守着钟文轩的年轻主治医生易风就是一个国际一流的医学专家。
　　此时萧寒倒是真心希望易风这个专家能够让那两个人早日的醒过来。那样就能知道汽车坠崖的真相了。
　　两天后萧寒接到了易风的电话，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司机醒了！”
　　萧寒带着杜若赶到医院时，人早已从ICU移到普通病房，病房洁白的墙壁上人影晃动，男声、女声、呼喊声一片嘈杂经。
　　“镇静剂，快……”
　　是易风的声音，萧寒冲进病房，房内一群医生护士正扑在病床上按着一个病人，易风正在为其注射。那个人正是易风电话里说的那个苏醒的司机。
　　“情况怎么样？”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刚苏醒过来智商还没来得及上线。狂叫着往出冲，劲还不小，七八个人才按住他，打镇静剂刚睡下。”易风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萧寒眉头瞬间皱成一团。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可以试试昏迷二十多天，醒过来也一样，这口气虽然是跟上来了，但智商却延迟了二十天，如若能赶上，这一觉醒过来就能正常了。”
　　“那若是赶不上呢？”
　　“问得好，若是一时赶不上呢，多过几天就好了，只是时间问题。但若是长时间一直都赶不上，那就只好给他申请转科室了。”
　　“转科室？什么科？”萧寒虽然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转精神科，毕竟那里人手配置到位。”
　　易风的话让萧寒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植物人和精神病人的区别，除了能动能说话也没有其他的不同了。
　　“他刚醒过来时嘴里叫什么？”萧寒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易风。
　　“说的含糊不清，听不太明白，只能断断续续的听了几个词。”
　　“哪几个词？”
　　“救命……蝴蝶……”易风若有所思的说。
　　“蝴蝶”，易风的话刚出口，萧寒就如遭电击，两个字在脑中迅速的闪过无数遍。如果正如易风所说司机昏睡了二十天，他的智商记忆都还是停留在二十天前出事的那一刹那，那么他刚一醒过来所说的就一定是二十天前汽车坠崖他受伤昏迷前那一刻的事情了。“蝴蝶”，那就是说他在昏迷前也看到了蝴蝶。如果是普通的飞蝶，绝对不至于让他精神崩溃，一醒过来就狂叫狂奔，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自己在崖前看到的与姜大旺一同坠崖的巨型蝴蝶，在当天也出现在了车祸现场，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巨型蝴蝶的出现才导至了那一场车祸。这也映证了自己二度在车祸现场勘查时得出的结论，汽车是因为追赶或是逃离而在山道上加速才导至坠崖的。试想山路迷雾之中突然一只硕大的蝴蝶出现在车后甚至是追逐汽车，以人的本能就是加速逃离。
　　一切关节都想通了，萧寒心中豁然开朗，转头对跟在两人身后的杜若说，
　　“把易医生刚才的话记下来。”
　　杜若会意的点点头。
　　十年前的案子与眼下的汽车坠崖的案子，因为同样出现的巨形蝴蝶，终于被萧寒串在了一起。但当他带着杜若赶回刑警队将一切上报并申请两个案子一起彻查时，他才明白一切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阻力主要来源于他的上级领导，刑警队长暮云平——一个拥有鹰一样的鼻子和眼睛的中年人。
　　暮云平反对萧寒的理由很简单，刑侦人员对待案件要有严谨的态度，光凭萧寒和一个精神病神病人口中所说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的那只巨型蝴蝶，根本无法形成证据证明两个案子有直接的联系。
　　萧寒无言以对，他心中也知道自己口中的所谓证据在其他人看来根本无法立足。所以他才要申请将两个案子串在一起彻底的彻查，以求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判断，但现在他有种感觉，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对待案件态度不严谨”已是对他最严厉的斥责。
　　“还有，对于十年前的案子你不要再查了，那桩案子不是悬案，而是已经结案的案子。”更为严厉的声音着重强调着“结案”两个字。
　　萧寒还是没有出声，用无声发泄着心中的不忿。对于眼前的这位上司，他平日里除了工作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交流。
　　“萧寒，你是队里最能干最有前途的警员，也是最聪明的警员，你应该知道对于已经结案的案子翻开重查意味着什么？还有，你为什么对那个案子那么感兴趣？”
　　“谢谢暮队夸奖，您说的我都明白，其实，我对所有存在疑点的案子都有兴趣。无论是否结案，无论时间空间距离有多久。”萧寒终于开口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口了。尽管他明白暮云平话里的意思，尽管他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蝴蝶迷案如此有兴趣，如此执着的要去揭开背后的迷底，就如同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或者说是有一条线牵着自己走到江城，走近这个案子一样是……
　　“那你是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吗？”
　　萧寒那根四下游离的神经被暮云平话又给拉了回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这也是我刚入行时暮队您教我的，所以我只关注事情唯一的真相，其他的倒真没有考虑。”在说完这句话时，萧寒感觉到身后的杜若轻轻的扯了下自己的衣袖，他明白杜若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打算后退。
　　暮云平的脸变得更黑了，大有“黑云压城”的气势，萧寒两道目光恰如“黑云”中的两道闪电，凌厉、闪亮。
　　“暮队，您就不要和萧寒一般见识了，他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您还不知道他啊！他就是一严重的强迫症患者。不光喜欢和案子较真。平日出去吃个饭为吃香辣还是麻辣都要较真。”
　　杜若艳阳般的笑靥隔在了两人的中间，黑云、闪电在阳光下通通消失不见。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小杜多懂事，哪里像你，一身的臭脾气。知道我为什么将她安排在你身边吗？就是因为她遇事冷静、细致。原指望你能多学学。没想到，你是一丁点儿没学到，倔脾气反而还见长了。”
　　暮云平的脸色趋于缓和。
　　“暮队你要我跟她学？”萧寒转头看着正一脸得意的杜若。
　　“嗯，你以为呢？萧寒我告诉你啊，论能力杜若是一点不比你差，要不是她甘当绿叶去守着你这束狗尾巴花，她也是我们队里的女神探了。”
　　“好好，暮队您别扯远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我的申请您到底批不批？”萧寒如同一匹嗜血的狼，绝对不允许猎物从自己嘴边跑掉。
　　“萧寒，你也不是第一天入行了，已经结案了案子申请重查那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暮队您批不批，至于其他领导，我可以再去找。”
　　“好好，我批，不过现在不行。”暮云平摇头说。
　　“为什么？”萧寒想知道原因。
　　“因为下班时间到了，申请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暮云平朝二人扬了扬手腕上的表。
　　从暮云平的办公室出来，杜若为申请终于有了眉目而兴奋不已，萧寒的心却如同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停的向下沉。方才暮云平的话提醒了他，十年前孟飞星案子的卷宗里案件主要负责经办人员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字“暮云平”。
　　沉重的心让萧寒一直折腾到了午夜都未能入睡，在上眼皮与下眼皮漫长的拉锯战中，上眼皮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刺耳的手机铃声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起，如午夜惊雷，炸得萧寒头皮发怵。
　　电话是杜若打来的。
　　“暮队出事了！”
　　短短五个字如一道闪电撕裂午夜漆黑的夜空。
　　平湖路上一处闲置十来年的烂尾楼工地，萧寒赶到时，整个现场警灯闪烁，工地四周已拉起了蓝色相间的警戒线，时值午夜，又是废弃的荒芜工地，白天也只有拾荒的流浪汉会光顾，此时除警察和救护人员，现场并没有一个闲人。
　　救护人员正在进行现场处置，萧寒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风，情况怎么样？”萧寒问的是躺在担架上的暮云平，尽管满地的血污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们接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已无生命体征。死者无明显外伤，初步检查是高处坠落致死，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小时前”说着易风回头望了望身后十多层的烂尾楼，“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步结论，详细的结果要等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再说。”
　　夜色深沉，雾气弥漫，萧寒看不清那张口罩与留海遮盖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易风他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在说马路上新添了一具流浪狗的尸体。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初春的午夜原已不再寒冷，但萧寒的神经中枢却掠过了一股寒流，整个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