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桩意外死亡的案子

　　萧寒，市刑警队重案组最年轻的组员，警院科班出身，参加工作三年，硬是从基层一直闯入重案组，成为领导口中最有前途的成员。有没有前途自己也不敢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当初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就是激励自己以后能成就一翻大事业，但警院毕业后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人口不过百万的西南小城，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吧。
　　他平除了工作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局里的档案室翻那些陈年的卷宗，因为这个爱好，他破获了几桩悬了多年的无头公案，这也是他能进入重案组的原因。在又一次盘点卷宗时，一桩十年前名为蝴蝶的旧案引起了萧寒的注意，刺痛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一桩意外死亡的案子，一名本地高中生在市内一建筑工地打暑期工时从在建楼的五楼意外坠亡。再普通不过的一桩案子，但在卷宗内却没有详细的医学检查致死原因及尸检报告。人命关天的事，为何当初会存在这么大的疏漏？最后尸体火化，草草结案。卷宗中还有提到，在尸体送为化场火化的途中，大批黑蝴蝶集结在运尸车前，致使车辆无法前行，最后还是从防疫站调来人手对蝴蝶进行灭杀才顺利将尸体运到火化场。在通往火化场的平湖路上铺满了上万只蝴蝶的尸体残骸，坊间传闻那学生是被蝴蝶索了命的，这一点在出事时的目击证人的口供中也有记录：出事时在建楼的五楼也聚集了数不清的黑蝴蝶，围住的正在工作的死者，致使他脚下踏空从高空坠落死亡。当然那坊间的传说是管理档案室的漂亮女同事私下告诉萧寒的。
　　“蝴蝶杀人？”萧寒握着那几页卷宗，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冷俊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他还记得小时曾看过《包青天》的连续剧，剧中有一集说的是一个女子弹琴御蝶杀死仇人，但那是影视剧中的故事情节，现实生活中哪里会有蝴蝶杀人索命的说法？萧寒在心中暗暗冷笑，这是一个黑白颠倒的时代，只要你愿意，任何东西都可以为己所用，比如风无雨雷电，比如飞禽走兽，就像案件卷宗里说的蝴蝶。
　　“高峡出平湖”，也许自从毛爷爷成诗日起，“平湖”二字就成这中国道路命名中使用频率最多的词汇之一，无论南北，无问东西，在许多城市都能见到以平湖二字命名的道路。萧寒所在的市局也在一条名叫平湖的大道上，这条平湖大道自东向西横穿过整座城市，是城市的交通命脉，也是整座城最热闹繁华之地。除了公安局，市直各机关、重点学校也都在这条大道上，其中也包括医院和火葬场，一个在大道的最东边，一个在大道的最西边。
　　卷宗上所记载的那名意外坠亡的高中生十年前就在离市局不远的平湖高级中学上学，那可是全市首屈一指的重点中学。能进去的也不是普通的学生，如果不出现那场卷宗中所记载的意外，那名高中生应该能考上大学，现在也定然已完成学业和自己一样参加工作了吧，萧寒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既然落在手上就不能轻易的放过，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平湖高级中学是平湖大道上少有的静谧所在，萧寒轻松的就找到了学校，但几经打听，才找到了那名高中生当年所在班的班主任，一个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微胖的蔡姓女教师，脸上挂着资深教师独有的严肃笑容，萧寒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当然只是说对旧案的例行回访，教育和公安两个部门的工作流程有着太大的差别，在教育行业一辈子的老师并没有怀疑萧寒的话，尽管他自己也知道骗老师不好，也只好在心中默默的说声对不起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在没有得到任何可以成立的证据之前，这种怀疑是不能说出口的，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而证据，也许就散落在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某个人身上，所以萧寒要将整个和十年前的案子有关的人和事亲自过一遍，如果真如自己心中怀疑的那样，他相信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而这样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和他的心。
　　“飞星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一场意外，他现在也长大成人了”
　　在得知萧寒的来意后，蔡老师满脸的严肃瞬间消失，剩下的是慈爱与怜惜。
　　是啊，徐飞星，名字对了，十年了老师居然还清楚的记得他，萧寒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在接下来的两下小时里，在平湖高中教师办公区的一间小办公室内，萧寒从蔡老师那里了解到了案子卷宗里没有记载的信息。
　　徐飞星，本市人，农村户口，家庭住址显示在本市所辖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下属村，那是一个在市政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小村子，母亲生育徐飞星时难产，保住了孩子，大人却没能活下来。因孩子落地时刚好天空有流星飞过，所以取名飞星，从小由奶奶一手带大。十岁左右父亲因常年积劳成疾，最终丢下祖孙二人而去。此后飞星与奶奶相依为命。十六岁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市重点高中——平湖高级中学。
　　“我是孩子的语文老师，在进入中学后，他写过一篇文章《我的父亲母亲》，我是含着眼泪读完的，从此后在我心里就对他多了一份特殊的关爱。”蔡老师平静的讲述着仿佛昨天的事情。萧寒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无法平静。
　　老师手指摩挲着办公桌上相框内一张微微泛黄充满时代气息的老照片中的一张青涩秀气的脸，虽然相隔了十年，虽然相隔着一层相纸，萧寒仍然能清晰的看到那双润黑灵动的眼眸，仿佛跃然在相框之上，静静的看着自己……
　　“飞星是个聪明本份的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缺点，而最大的缺点是没有优点。这是所有熟识他的老师同学对他的一致看法。只要他愿意的事情他会努力的去做成功，而他不想做的事情这世上可能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想考，什么清华北大都不在话下，但随着他在学校的时间越长，老师同学却越来越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
　　“后来出什么事情了吗？”萧寒感觉到了老师的话里不寻常的味道。
　　“嗯”，蔡老师沉沉的点了点头。
　　“从高二年级下半学期开始，他的成绩直线下滑，整个人语言行动越来越古怪，怎么说呢？用一句不恰当的说法就是整个人阳气不足，阴气过盛。同学们都离他敬而远之，我也找他谈了两次话，但每次都是眼神游离，答非所问。没来得及深究就到了学校放暑假，就是在那个暑假，他就出事了！”
　　老师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多关心他，如果他不去打那个暑假工，也许……，可这世上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萧寒沉默了，他知道此时老师和自己都同样需要平静一下心中的情绪。
　　“那个暑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寒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这个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学校放假时飞星来和我道别，我为他制定了假期的学习计划，但他却给我说了他的假期计划：白天到离学校仅一墙之隔的建筑工地做工挣钱，晚上来学校完成我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他的计划无懈可击。毕竟对于他来说，吃饱饭活着比学习更重要。我同意了他的计划，并和学校沟通，破例让他在放假期间仍住在学校的宿舍。做完这一切，我也因为家事在暑假期间回老家了。”
　　萧寒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手上的卷宗里记录了那个假期里的事情，显然这并不是萧寒想知道的，也不是眼前的老师想知道的。
　　“对了”，又沉默了许久，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飞星有一个从初中一起过来的同班女同学，二人同镇不同村，学生中盛传两人早恋，但他二人平日在校却只限于同学间的学习交流与鼓励。飞星出事后，那位女同学也以重病为由退学了。”｜
　　小办公室的光线很暗，以至于萧寒告别蔡老师走下楼梯来到学校操场上时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得他睁不开眼，一群上体育课的学生正在打篮球，听到惊呼声时萧寒已感觉到了头顶的风声，抬手稳稳接住了已贴上头皮的篮球，转身起跳投球，动作一气呵成，引来了一片喝彩。看着眼前一群穿校服的孩子，萧寒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叫飞星的孩子和那个叫纤云的孩子也在其中。想想十多年年前，自己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只是不能和他们一样罢了……
　　“姜纤云”，走出平湖高级中学的大门，萧寒在心中默默的念了遍蔡老师给他的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