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熟悉的脸

　　胸口的血同时间一起在慢慢的流失，洁白的婚纱被染得殷红，如同一朵刺眼的红色花朵，耳中依稀听到了那个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声音：
　　“到时我一定要在你的胸口戴上一朵大大的红花娶你过门……”
　　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EdwardN。Lorenz）1963年在一篇提交纽约科学院的论文中提到“如果一只海鸥扇动翅膀，那将足以永远改变天气的变化。”在后来的演讲中他将海鸥换成了更有诗意的蝴蝶：“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其原因就是蝴蝶扇动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的气流，而微弱的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一个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这也充分说明事物发展的结果，对初始条件具有极为敏感的依赖性，初始条件的极小偏差，将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差异。
　　早春新雨，晨雾还没有散去，太阳迟迟没有爬上山头，像是怕打破这山间的宁静，但这山间却从来都没有平静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至于以后，又有谁知道呢！
　　车在山间蜿蜒的山道上疾驶，越向山上走雾也越浓，萧寒降低车速，打开前后雾灯和危险报警灯。电台里播放着玛雅人世界末日的预言，冷竣的面庞嘴角微微向上一翘，一抹冷笑乍现即逝，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撮人，没事总是要去找一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制造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所谓预言，来刷存在感。新千年的时候就是如此，结果如何？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样转动，世界仍是一片光明。十年之后又来说什么2012世界末日，这世界上每天那么多的事情要做，那些人成天造谣就不能找个正经事情做做吗？萧寒在心中忿忿的骂道。车窗外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各种引擎声、警笛声混作一团，在山间回响，其中也包括萧寒的车。现场早已拉上了一圈警戒线，一下车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从警数年，萧寒对这种气息再敏感不过，雾气中纷纷扬扬的飘着许多薄如蝉翼碎片，和着那股子死亡气息让人窒息。
　　局里年轻的实习生老远见了萧寒便迎了上来，向他简单的汇报眼前这场事故。市局重案组最年轻、冷酷、帅气的警官萧寒谁会不认识，更要命的是他的工作成绩与他的颜质成正比。
　　“这是什么？”萧寒伸出修长的手指夹住一片想飞进他鼻孔的碎片问。
　　“里面更多……”实习生停止了汇报，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警戒线内，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没能逃过萧寒的双眼。显然这种恐惧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萧寒又明显的感觉到那并不是来自于对事故本身的恐惧，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生，但不可能连这点面对事故的胆量和定力都没有。对于他的这个回答萧寒也是极度的不满。
　　“警官小心脚下！”眼见萧寒冷竣的眉峰已然皱起，实习生忙一边上前伸手挑起警戒线一边回头提醒。眼前这个人的“冷”是业界内早已出了名的。他可招惹不起。
　　提醒的声音和脚底的碎裂之声一起传入耳中，先前只顾着看事故的现场以及天空中飘飞的碎片，此时低头间才发现警戒线以内的柏油路面上跌落着一层硕大的黑色蝴蝶，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地上爬行，更有许多只有一只翅膀，萧寒此时才明白那空中飘散的碎片就是这些蝴蝶的翅膀碎片。
　　道路内侧的山体上，现场目测有近十米的剧烈摩擦痕迹，在前方的一个急拐弯处消失，弯道处路边有明显的坠落痕迹，那痕迹顺着路边的悬崖一直延伸到崖底的一片竹林，目测与脚下路面有十来层楼的落差，一辆红色X6车头向下斜扎进竹林中，将那山竹压倒一大片，雾气霭霭中车的受损情况看不清楚。
　　119与120早已各自展开了救援工作。年轻的警官与实习生一起顺着临时搭起的消防救援绳梯下到崖底，严重的交通事故，几十米高冲下来，所谓的豪华、奢侈此时都是一纸空谈，车辆基本已是废铁一堆，车门早已被消防救援人员用破拆器拆开，安全气囊已全部打开，有大量血迹，有人伤到了大动脉。萧寒在心中说。车上的三人已被现场的医护人员救了出来，两男一女都被安放在救援担架上，两个男性伤者都是一色的黑色西装，看不到明显的外伤。唯一的女性伤者一身洁白的婚纱，左胸口心脏处一处伤口还在往外沁着血，鲜血浸透了胸口的婚纱，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一朵鲜红妖鲜的花。
　　身着墨绿色短装的120救护人员正在对女性伤者进行急救处理，看不清伤者的脸。
　　“情况怎么样？”尽管知道此时不该去打扰医护人员的工作，萧寒还是开了口，而且一开口语气中就夹带着让人不得不回答的气场。出于职业敏感，他能明显的感受到事故现场的死亡气息的源头，问与不问结果都一样，他向来对自己的判断有坚定的信心，但还是问了。心中居然莫名的希望自己这一次的判断是错误的，自己这是怎么呢？
　　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与萧寒一样感受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此时他正在俯身查看，查看什么他自已也不清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职业判断还是为了查看她是否还活着？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听到身后传来那凌厉裹着寒气的声音才略略偏了下头，透过自己额前的长发他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寒气逼人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确认死亡”虽然他极不情愿回答，但还是开了口，能来到这种事故现场且气场十足绝非等闲之辈，自己初到这座城市，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不能凡事由着性子。
　　“死了？”萧寒皱了下眉。
　　“嗯！”
　　医生放弃了急救站了起来，顺势甩了下头发，露出一双年轻俊气的眼，眼睛以下的脸全被大口罩遮住了。光是这双眼睛不知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萧寒在心中想。
　　“贯穿伤”，年轻的医生继续说，“其实这车的安全性能还是不错的，车上一共三人，两男一女，从这么高坠下来，两下男的重伤昏迷，初步检查暂时无生命危险，这可能和自身的身体素质有关，也沾上了那么一点点小运气；而这女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车在下坠过程中车窗玻璃碎裂，坠落点又是竹林，一根竹子透过车窗贯穿左胸，刚好在心脏位置，整颗心脏都被穿透了，救出来已无生命体征。”
　　医生平静的如同在说脚边地上那些蝴蝶的死亡，萧寒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好感又降到了冰点，医生却丝毫不在乎眼前这个同龄人对自己的看法，事实上他也从不在乎任何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态度。今天说的话已超出以往一周时间与陌生人的对话，他转身攀着软梯头也不回的向路面上爬了上去。他来这的目的就是来区分活人与尸体的，活做完了，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伤者也好，尸体也罢，自会有专业的人员会来处理。
　　医生的转身离去，他遮住的那具女尸的面部跃然在萧寒的眼前，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如释重负般的舒心的笑。脸上全然没有心脏碎裂重伤死亡的那种痛苦神情。反倒是那两位心脏依然在跳动的男性伤者，脸上肌肉扭曲满脸恐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