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季初晨

　　东方硕回忆起东方洛的时候，有些感慨，哪怕现在六十五岁了，东方硕也依然介怀四岁的时候东方洛把东方硕送走，甚至后来，也不愿意相信东方硕。
　　东方硕后来染毒，跟东方洛有大半的关系，东方硕写得一页纸，停笔，该睡了，今天一天，他只是去看了季初晨的墓，就没再做些什么。
　　东方硕正在为明天而发愁，一个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
　　“东方，明天去钓鱼，去不去？”明显上了年纪的声音，却依然健朗，带有痞性。
　　“呵，又去钓鱼，王队，您老人家退休了倒是过得挺舒适啊。”东方硕眼角止不住的笑意。
　　“瞧您说得，我吧，退休了领点退休金也就够了，家里也不需要我养，也不像您家大业大的，是吧。”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飘渺，东方硕挂了电话，抽了一支烟，才回房间休息。
　　一早，东方硕刚吃完早餐，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连按了五次，东方硕眉头一皱，这家伙，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轻浮。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催债的呢！”东方硕上了车，车上三个人，开车的是个穿着打扮都十分又品味的男人，上了年纪的男人。
　　副座穿得就比较随意了，运动装，东方硕旁边，也是运动装。
　　“啧啧，李总这可不像是去钓鱼的啊。”东方硕故意揶揄开车的男人，几十年了，几个人依然是这个相处模式。
　　“不穿好点，怎么盖过东方总裁的风采，镇住自家男人呢？”
　　车子发动，去往几人经常去的那片河区，“一股子烟火气，我可什么也没做，陶警官可得为我做主啊。”
　　“你们三个的恩怨情仇，都四十多年了，我可做不了主啊！”东方硕旁边的男人无奈笑道。
　　“哎呀，哎呀呀，我是得有多优秀，才能让处于商业顶峰的两个大人物如此纠葛，真是惭愧，惭愧啊！”
　　副座的男人十分欠揍的说出一番骚话，东方硕已经觉得他自己够不要脸了，谁知道他这辈子还能碰到个比他还不要脸的绝世混混警察。
　　在座的，都是东方硕相交了四十多年的铁兄弟了，都是过命的交情，开车的是一家名企的董事长，李闲。
　　李闲这个人吧，东方硕觉得是人如其名，真的挺闲的，从来不为公事费心，闲得蛋疼，所以年轻的时候总是跟在这帮人身边，出入各种凶杀案件中。
　　副座是响当当的名警，王昭南。王昭南之前是A市的刑警支队队长，不过这个警察有些特殊，从东方硕第一天遇到王昭南时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有多不简单，警察都是正义的化身，正正规规，做事讲究实实在在的证据，讲究组织，讲究纪律，但是东方硕和王昭南合作了多次，王昭南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实实在在的证据？屁，认定嫌疑人，对于王昭南来说就是确确凿凿的凶手，虽然最后王昭南的直觉确实准到让人瞠目结舌，也让东方硕无语。
　　作为警察，王昭南确实是最特殊的人民好警察，虽然万事不着调，但是对于刑侦案件这一行，王昭南属实的是行业高手，在王昭南手里就没有悬案存过档。
　　连一桩六十多年前的悬案也让王昭南破了，确实是挺让人佩服的。
　　至于东方硕旁边的人是陶知谙，是A市的刑警支队副队长，也就是王昭南手下的人，不过性格与王昭南就天差地别了，陶知谙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当年东方硕就觉得陶知谙在王昭南身边怎么久，居然正心不变，委实是为高人。
　　这四个人里，李闲最有钱，比东方硕还有钱，其实是东方硕对钱向来没有概念，每年慈善的钱，都可以包下王队长好几个一辈子了。不过，李闲也很腹黑，就凭王昭南居然玩不过李闲，就可以知道李闲真的很腹黑。
　　王昭南最不靠谱，除了办案子，而且王昭南就是个天生欠操的人，嘴欠是王昭南最讨人嫌的地方。陶知谙就因为这个名字，就被王昭南整整挖苦到现在，东方硕着实心疼陶知谙。
　　东方硕是最能干，能干指的是不管哪方面，东方硕简直是个全能型人才，会催眠，会查案，会推理，会说话；能被泡，能泡人，能出力，出力指的是财力，物力和人力；有心机，有武力；百科全书，王昭南破案遇到问题，一问东方硕，全解。最关键的是跟王昭南完全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两合伙阴了多少犯人，陶知谙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河边几十年了，每隔几年翻新一次，由原本的泥土青草岸，变成石头岸，再然后被开发出一片专门给人钓鱼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围上了围栏。
　　抛下鱼钩，东方硕便坐在简式摇椅上，晒着太阳，等着鱼儿自动上钩。东方硕的老年生活基本这样，公司交给了一直跟在身边照顾东方硕生活和工作的助理阿离，自己则是下下棋，和王昭南他们钓钓鱼。
　　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那就是在钓鱼的时候，四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安安静静的等着鱼儿自己上钩，李闲一般会带本书，东方硕一般睡觉，王昭南一般看着李闲看书，有时候微微一笑，李闲回他一眼，陶知谙则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水面，时不时的看看鱼钩。
　　东方硕很好奇，这条河对岸每个月都会来，陶知谙居然看了将近十五年，还没有看厌。
　　“要是让你看季初晨，看一辈子你恐怕都不会觉得厌吧！”
　　只是陶知谙给东方硕的回答，当时东方硕他们三个笑了陶知谙整整一个月，人和风景能一样吗？再说了季初晨是东方硕心上人，心心念念要在一辈子的人，一辈子只会觉得不够看，怎么会厌呢，只是可惜了，东方硕只看了两年。
　　谁也没听到陶知谙心里的后半截话，“只有这个地方，才有大家最完整的回忆啊，整整齐齐的一伙人的一辈子，短的，长的，反反复复，怎么会厌呢，现在不再看看，就怕没机会了啊！”
　　回去后，房子是亮着的。
　　“阿离过来了，你就滚下车吧！”王昭南毫不客气，平常如果灯没亮，一行人总是沉默的送东方硕下车，灯亮了，就是这般毫不客气的赶东方硕下车。
　　看着东方硕孤孤单单的背影，上了年纪，依旧挺得直直的，很是硬朗。
　　“老了，都老了”王昭南总是会反复说这句话，陶知谙十分感触。
　　“东方爷爷，您回来了！”一道清脆的童音在东方硕下车的一瞬间从院子里响起来，车里的人都闻声看去，两个小孩子从院子里跑出来，扑到东方硕怀里。
　　“哈哈哈，两个小鬼，怎么回来了。”东方硕很开心，转头冲车里人唤了声。
　　“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阿离那臭小子带着媳妇，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过来了，一起来热热闹闹。”
　　“行呐！”
　　“王爷爷，李爷爷，陶爷爷，你们又去钓鱼了吗”小女孩跑到王昭南面前，小丫头片子，活泼得很。
　　“对呀，你们要是早点来，也可以去钓鱼”王昭南摸摸丫头的头，一把抱起来，与李闲肩并肩的走了进去。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不断，阿离还是老样子，老了也一样臭美滑头，总是拆东方硕的台，东方硕想一巴掌拍死他。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这是季初晨最羡慕的。
　　看到热闹，东方硕就不由得想起那个男孩子，最近想起的次数愈渐多了起来，东方硕总是零零碎碎的记在笔记上。
　　第一次见到季初晨，是高二，东方硕第一次做了不可挽回的事，那次彻底将东方洛惹怒，包括东方洛后面的男人，但是碍于东方硕的奶奶，两人只好将东方硕强制性送进了A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八中，并且进了最好的班级，堪称A市高考的先锋班。
　　讽刺的是东方硕之前在的是A市最差的高中三中的最差的班，被老师称为魔鬼班级东方硕是十大魔王中的顶级魔王，老师都避之不及，没有人敢惹东方硕，堪称A市高中生中的恐怖分子头目。
　　将这么一头野狼放进先锋班这群小羊羔里，可见东方洛和他背后的男人是做了多大的决定和下了多大的血本。
　　东方洛甚至警告东方硕，如果不好好考个大学，那就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他，东方洛多么温和的一个人，竟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可知东方硕是做了件多么人神共愤的事。
　　东方洛和那个男人亲自把东方硕送进的八中，可笑的是，在进班级前都是保镖扣着东方硕的。班主任忐忑的把东方硕领进班里，原本刷刷的写字声，瞬间停了。
　　这群小羊羔齐刷刷的抬头，看着东方硕。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才不情愿的介绍东方硕，“同学们，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这位同学来自……三中，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班，和我们一起学习。”
　　“东方……东方硕！”
　　班主任说完，全班死一般寂静，一个认识东方硕的胖子磕磕碰碰，十分恐惧的念出了东方硕的名字，还有几个同学吓得脸色发白，班主任瞬间脸色不好了。
　　在A市学生党中，东方硕的名字可谓是十分响亮，原因是……东方硕凶猛的打架事迹。
　　“东方硕”东方硕哑着嗓子，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情况，所有人几乎同时低下了头。
　　班主任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东方硕的位置时，东方硕越过老师，越过三个空位置，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桌，靠窗的一个男生身旁的空位。
　　那些身边有空位置的人，看东方硕选定别人后，都大呼了一口气。校长在外面，陪着东方洛等人，看到这幕，校长心里叹了好几口气，心里不住的祈祷。
　　东方洛很心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种强硬的方式逼迫东方硕去做什么事，但是这次东方硕太过分了，现在强迫东方硕学习，可能晚了，但是至少比让东方硕继续在外面乱混强。
　　“做我身边可以，安静点，别烦我！”就在死寂一般的环境中，东方硕身边的同学居然冷声挑衅东方硕。
　　全班像看到惊悚的事一样，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东方硕，就怕东方硕突然炸毛，捞起椅子就给这位同学一椅子，安静得不像话。
　　东方洛明显一滞，就怕东方硕突然暴起伤人，他早就发觉东方硕一直处于低气压了，现在有人挑衅，东方硕怕是会忍不住的。
　　但是意外的，东方硕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同桌”，两人四目相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季初晨”
　　让人意外的，季初晨平平淡淡的说了自己的名字，东方硕就趴在桌子上了，不再理会任何人，东方洛大口呼着气，东方硕没有暴躁，这让他更加难过。
　　直到东方洛离开，东方硕都没有抬头，将整张脸埋在臂膀间，季初晨觉得东方硕情绪不对，上课期间，微微瞥眼，看到了一颗眼泪掉在地上，季初晨立即收回目光。
　　让所有人诧异的，东方硕没有惹是生非，如果不是班里人对东方硕此前的事迹有阴影，怕惹到这尊大神，所以处处留神东方硕的情绪。不然，可能都没有人会发觉班里多了一个人，季初晨就常常感觉，身边空荡荡的，但是转头，东方硕又是趴在桌子上的。
　　整整一个星期，东方硕都是趴在桌子上，下课后全班都走完了，东方硕才离开，季初晨总是在东方硕离开后才离开的。
　　季初晨是先锋班最强的学生，也可以说是A市所在省份和另外四省五省联卷的分数最优者，人称的超级学霸。但是学霸之称好听，并不好保持，季初晨每天来得比别人早，走得比别人晚，除了学习，对外事基本不咋关心。
　　所以他并不知道东方硕有多恐怖，这还是班里人好心提醒季初晨的，但是季初晨并不觉得东方硕你们可怕。
　　流言说曾经东方硕的同学只是在上自习的时候声音大声了，吵到东方硕睡觉了，就被东方硕一椅子砸了，差点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季初晨看东方硕挺好的呀，季初晨有时候做数学题，会突然暴躁，一书砸桌子上，东方硕连头都不抬的；有时候季初晨要出去，由于东方硕存在感太低，又或者季初晨学习太认真，会忽略掉还有一个同桌，直接椅子一推，就想出去。
　　但是发现推不动，才恍然有个人坐这儿，季初晨赶紧道个歉，东方硕也只是直起身子，将椅子带上前，让季初晨出去，然后继续睡，哪有那么恐怖。
　　期中考试，先锋班不用分班考，就在原位置，一切都靠自觉，季初晨做卷子做得极为奋力，东方硕只是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东方硕觉得季初晨做卷子十分奇妙，好像卷子欠了季初晨百八十万的钱一样，做得又快又好。
　　季初晨停下笔，看着东方硕，两人互相看了近半分钟，季初晨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不许抄，自己做！”
　　声音虽然低，但是全班都听到了，讲台上坐着的老师想管，又不敢。其他同学都偷偷瞄了眼东方硕，发现东方硕只是转了一下头，埋头继续睡。心里那个波澜惊起啊！
　　季初晨一脸茫然，看这架势，他这位了不得的大魔王同桌似乎并不屑于抄袭这种事情啊，季初晨伸长了脖子，发现东方硕的卷子只写了名字学号，连选择题都没做。
　　季初晨挑了挑眉，抬头就见监考老师的警告视线，季初晨赶紧缩了缩长脖子，认真的答自己的题。
　　东方硕交了白卷，所有试卷全是白卷，季初晨看着东方硕，久久不能回神，眼珠子都快看掉了。东方硕却还是不理不睬，连手机都不玩，就趴在桌子上，季初晨觉得东方硕很不开心，只是东方硕不开心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不开心要么打架，要么发怒，要么疯狂。
　　东方硕心情不好，是把自己裹在角落里，任凭自己发霉，就好像……蚕宝宝。
　　“蚕宝宝……啊呸，那个……东方硕”季初晨一顺嘴，居然还喊了出来，还好现在班里人都走完了，就他和东方硕。
　　东方硕转了脑袋，趴在臂弯里，迷惑的看着季初晨。
　　“额，别介意，刚才那个称呼只是意外，我就想问一下，你……要不要和奶茶或者吃点啥，下午我给你带？”季初晨试探性的问问。
　　东方硕没有说话，就看着季初晨，他觉得季初晨挺有意思的，班里人好像都不怎么找季初晨，找也是小心翼翼，东方硕还以为季初晨也是个狠人，就凭季初晨是这个班里唯一一个敢挑衅东方硕的。
　　但是现在看来，跟那些普通学生也差不多啊，东方硕觉得季初晨是个神奇的物种。
　　东方硕迟迟不回答，季初晨心里咯噔了一下，“听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就会有所缓解，你要不要试试？”
　　“神奇宝贝！”东方硕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初晨，好一会儿，就在季初晨快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东方硕突然笑了，突出四个字。
　　“什……什么？”季初晨一脸茫然然后就是一句“我操”
　　“允许你叫别人蚕宝宝，不允许别人叫你神奇宝贝，学霸真是个神奇的生物！”东方硕拿起书包，就要走。。
　　不过刚起身，就被人又按回了座位上，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四个人，东方硕挑了挑眉。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