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灯塔

　　“想必各位都清楚聚集在此的目的，今天的测试内容分为身体测试与魔力测试。”神官摸摸他侧脸杂乱的胡子，倦怠的目光扫过场下黑压压的人群，“我是秩序神官嘉贝尔，负责安排你们的测试。”
　　“我相信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是异世界受召唤而来的翘楚，懂得审时度势，不会做出扰乱秩序之类的傻事。请遵循周围士兵的引导，按照编号进行测试。之前的召唤阵已经更改了各位的语言理解能力，我不希望有人装作听不懂话，而拒绝执行士兵们的指示。”
　　“我话讲完，有问题自己多想想，大家好自为之。”
　　嘉贝尔神官讲完便转身离去，另外几个神官跟在他身后，场外的士兵开始引导人群分散往不同的方向。
　　“他走路的姿势好像我们高中的教导主任啊。”吴烦望着嘉贝尔神官离去的背影。
　　吴烦的高中教导主任同样也是个暮气沉沉的中年男人，是个干瘦的高个子，戴了一副混浊的眼镜，目光时常倦怠，两条腿又细又长，与平淡外表相反的是，教导主任在抓纪律抓早恋方面过于优秀，不知有多少痴情男女深受其害，众人深惧其威又无可奈何，人送外号辣手鹭鸶。
　　吴烦回想教导主任的雄威时，不知不觉中周围的人群已经走光了，吴烦站在原地不知去哪是好，攻略书也未给他任何提示。
　　“你在这愣着干什么？”一个士兵走过来问道，“你是几号？”
　　“啊？我？几号来着？”失眠熬夜就会带来记忆力衰减的症状，吴烦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编号的记忆出现。
　　“九五二七。”攻略书终于给出提示。
　　“对，九五二七。”吴烦点头。
　　“你就是九五二七？”士兵深深看他一眼，环顾四方潮水般褪去的人群，伸手指向远方的一侧，另一只手捂着眼睛说，“你能看到那个大家伙吗？”
　　吴烦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黑色瞳孔骤然微缩。
　　那是晦暗云层中的一道闪电，漆黑森林中的一抹亮光，光洁的脑袋如同暴风雨之夜闪耀的灯塔，让人难以直视，紧绷的黑袍下潜伏着山脉般虬结隆起的肌肉，离谱的身高给人以无形的压力，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吴烦的心中暗暗警惕，这家伙的脑袋恐怕是被得道的佛陀开过光！
　　“他就是九五二六，你跟着他就对了，去吧。”士兵拍拍吴烦的肩。
　　“谢……谢谢！”
　　吴烦道谢后一路向着9526壮汉小跑过去，越靠近9526，他便越能感受到对方庞大身形溢出的恐怖压力，和脑袋上溢出的光芒，9526身边围了一小圈人，如同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他好像能徒手撸死北极熊。”吴烦小声道。
　　“你感觉没错，那家伙所在的世界格外注重肉体的修炼，赤手空拳揍翻一只北极熊还真不难。”攻略书兴致缺缺道：“但他们最致命武器的就是他们的头部，你也注意到他们脑袋有多亮了吧？他们喜欢磨炼自己的脑袋，当然，不是指智力和魔法，而是物理方面的磨炼。”
　　吴烦决定上去打个招呼，壮汉所处群体的气氛看起来还不错，一群人有说有笑走向目的地。吴烦设想对方的性格可能与外表有反差，才能如此构建一个友好的群体，简单说就是9526可能不难相处。
　　“你就是9527？！”
　　自报姓名的吴烦抬头，只能看到壮汉那无比诡异的巨大鼻孔，如同对称相照的黑洞般引人注意发人深思，与他发亮的脑袋形成两个极端。壮汉停下脚步斜觑吴烦，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声音如炸雷般粗犷，让吴烦想起旧时村庄常见的那种老式摇杆拖拉机。
　　9526壮汉的糙声牵动四周不少人的注意，目光集中过来，众人瞳孔皆微缩，当然主要是因为壮汉的脑袋太过炫目。
　　“他就是9527？”
　　“被山栗圣女召唤的那个？”
　　“那是太阳吧？”
　　“身上完全没有法力波动。”
　　“那个脑袋太亮了。”
　　“啊我的写轮眼……”
　　“胳肢窝夹本书是什么意思……”
　　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让吴烦意识到自报姓名的行为并不妥当，那些细微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9526壮汉笑起来，带着柴油发动机运作般震颤有序的频率：“听说山栗圣女施放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召唤术，最快召唤术的副作用，就是召唤物沦落为这种货色吗？”
　　“不能像9526大叔一样健硕也没办法，大叔这伟岸的身躯我也是很仰慕啊！”吴烦摆出隆起肱二头肌的姿势道，“不知大叔能不能传授一下获得如此强大身躯的诀窍呢？”
　　此时周围的人群中响起惊讶的吸气声，吴烦处在中央，觉得莫名其妙，他们的表现就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
　　“我才十五岁，你竟然叫我大叔？”壮汉脸上原本就非常刻意的笑容顷刻消失，一张脸绷起来，“你是不是故意埋汰我？”
　　吴烦悚然，壮汉第一眼看上去给人的印象像四十五，没想到他才十五！
　　“对战的时候别让我遇上你，虽然对战不准杀人，但我可以让你终生站不起来。”壮汉恶狠狠瞪吴烦一眼，缓缓转回去。
　　跟在一群人身后，吴烦还处在刚才的震撼之中。
　　“他竟然才十五！他竟然比我小三岁！”
　　“你惨了，你完蛋了。”攻略书幸灾乐祸，“如果我没猜错，你前面这个光头来自阳木艮界，在那个世界你去嘲笑别人年纪大这种事绝不能善了，那是他们世界的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只有一方死去才能结束，他肯定要找你寻仇的。”
　　“怎么就成不共戴天之仇了？我可没故意嘲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设定？”吴烦头皮发麻。
　　“你都穿越了，怎么还能在意设定奇不奇怪？”攻略书孜孜不倦解释道，“阳木艮界人最注重的就是肉体修行，而且将荣耀看得极重，在他们看来肉体的强盛就是毕生的荣耀，年老就代表肉体的衰弱，这在他们世界可是禁语，你说他老就是说他肉体弱，说他弱就是在剥夺他的荣耀，你都剥夺他荣耀了，他怎么能不找你拼命？”
　　“居然能把这么离谱的设定讲得这么有道理，我非常佩服你。”吴烦诚实道。
　　“不要说别人的世界设定离谱，说不定在别人看来，你所在的世界也很离谱。”攻略书显然对吴烦的回答不满意。
　　“那我该怎么办？”吴烦惊悸地看着9526壮汉，壮汉的目光时不时带着杀气瞟过来，“现在过去诚恳一点给他道个歉可以吗？”
　　“看来你对我刚才的解释还是理解不深刻，假如你前面那个是战斗城邦斯巴达人，你刚才撒尿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盾牌和长矛浇了一遍，现在他看你不爽了，你觉得诚恳一点道歉有用吗？”
　　“这么严重？”吴烦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我没说浇在赛亚人的战斗服上就已经够不错了。”
　　吴烦叹气，自己与对方打招呼原本是想友善交谈一下，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还有，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编号对其他人很敏感，好像总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是哦。”吴烦回想之前的经历，“我一说自己是9527，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这个‘最快召唤术’可真是惹麻烦，早知道就不提前过来了。”
　　“不，就算你按照正常的程序被召唤过来，他们对你的态度还会是如此，‘最快召唤术’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为什么？”吴烦觉得莫名其妙，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问题出在山栗身上。”攻略书沉声道。
　　人群突然一阵嘈杂，吴烦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看到山栗穿着白色的圣者服，如一柄白尖刀般刺入穿着黑衣的人群周围，被召唤来的异界人们自行让开道路。守在测试场门前的侍卫朝她行礼。
　　她停步回礼，同时侧身扫视外面的测试者，目光触及吴烦所在的位置时略微停顿一下，显然是被他前面9526壮汉的脑袋晃到了，随后捂着眼睛走入测试场中。
　　吴烦不确定山栗是不是在看他，或者说吴烦完全没看到山栗进入测试场之前的动作，在他前面的9526巨汉如同顶层安着强光灯的叹息之塔，将吴烦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视角完美锁死。
　　与此同时，吴烦前面上方那颗闪耀的灯球缓缓旋转，转出9526壮汉那看一眼便会烙印在任何人类脑海中的神奇五官，黑洞般的鼻孔再次对准了吴烦。
　　9526壮汉鼻孔中仿佛也在喷涌着杀气，吴烦觉得自己像被意大利炮标记了。
　　“山栗圣女对你好像很期待，不过我会帮她将这份期待捏碎的。”
　　炮口带着不屑调转回去，吴烦松了一口气。
　　“她是来看我的吗？”吴烦不禁有些好奇。
　　“很遗憾并不是。”攻略书无情道，“这可不是圣杯战争，一个主一个仆，大家谈着恋爱就把仗给打了。召唤术是没有释放次数限制的，算上你山栗已经召唤了十二个异界人，本季度会有最近召唤来的三个召唤物受到测试，你只是凑数的一个，人家没把宝压在你身上。”
　　“听起来我就像路边散落的旧报纸一样被人嫌弃啊。”吴烦颓然。
　　“比喻很到位，你已经开始有我的风范了。”攻略书表示认同，“在你前面被山栗召唤过来的那几位，实力都很强悍，这就是你被陌生人针对的原因。”
　　“他们实力强悍，为啥我就要被人针对？”吴烦觉得莫名其妙。
　　“很简单，因为那些实力强悍的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见谁都想欺负一下，风评甚恶，久而久之大家对山栗圣女一脉的召唤物就失了好感。然后你就出现了。山栗召唤物一脉好不容易出来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家伙，其他人自然都想过来踩一脚，脚感好的话他们可能会爱上这种感觉。”。
　　“完全是无妄之灾。”吴烦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了生命安全我能转投其他圣女麾下吗？刚来时候那个双马尾的我看着就不错。”
　　“你那是为了生命安全吗？你下贱！”攻略书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