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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木猡骑着一匹高大的青灰色骏马，走在这支队伍的前方。
当他隐约看到北都苍灰色的城门时，他摩挲了几下有着短短的胡须的下巴。随后猛地吹出一声急促的哨，那马迅疾地奔向那扇高大的城门。
没过多久，那支队伍也缓缓行至北都城前。
车上的帘子被女奴掀开，一个紧裹着貂裘的孩子正坐在里面，他的脸埋在那些黑黄色的绒毛里。
女奴向他递去一只温热的水罐。
男孩没有接，他缓缓仰起苍白瘦削的脸，看向城墙上巨大的北都两个字。
“二哥呢......”男孩有气无力地问道。
“二世子刚刚入城......”女奴低下头。
“哦......”男孩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接过水罐，将它放在袍子下。
片刻的沉默之后，男孩重新将脸埋下。
“走吧......”男孩轻轻地说了一句。
队伍沉默着驶进北都城。
一只小靴子踏过积雪，那时候阳光灿烂，投下一片金辉。
库勒桀走在北方的路上，他向四周望望，不远处是一棵孤独的胡杨树以及一条小河。树下是两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库勒桀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孩，正蹲在那条小河旁，一旁是一只脖子长长的，有些像羊的动物。
小河里突然映出的库勒桀的脸让女孩吓了一跳，她没有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嗯？”女孩挠挠头，“有事吗？”
库勒桀看看那条小河：“唔......你在干嘛？”
“哦，你看！”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捧起一泓清澈的河水，里面是一尾淡红色的小鱼，正在她的掌心游动着，“你快看，有小鱼哎！”
“咩咩......”一旁的动物向库勒桀叫着。
库勒桀向后退了几步。
“源源！”女孩将小鱼轻轻放进河水中，她摸摸那只动物的头，将脸转向他，“这是我的朋友啦！一只羊驼。”
库勒桀看看那只羊驼背上的鞍：“你......骑着它吗？”
“嗯。”女孩笑着坐在羊驼背上，两只小脚来回晃动着，“源源不像那些大马，它跑得可稳啦。”
“唔......你一个人啊。”
“你不也一个人嘛。”女孩反问道。
“好像......也是啊......”库勒桀挠挠头。
女孩抱住羊驼的脖子，把脸埋进它蓬松的白色毛发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怎么了......”库勒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你这个小蛮子好可爱啊......”女孩将脸慵懒地贴在羊驼的脖子上，朝他甜甜地笑着。
库勒桀感到双颊滚烫，他慢慢将头低下。
“逗你玩呢！”女孩托着腮，“对了......你叫什么呢？”
“桀......库勒桀。”
“好的！桀！”女孩向前一指，“你去那里吗？”
他点点头：“我，要去北方。”
“那，我们出发吧！”
“呃......你也要去吗？”
“是啦！”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她的声音慢慢低下来了，“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只好，和你一起走了......”
“那我们，走吧......”库勒桀点点头，“嗯......”
“我叫......”女孩伸了个懒腰，微冷的风吹过来，女孩身上的白绸随着那风流动着。
女孩转过身，她用仿佛蕴含着星空的眼睛凝视着对方。
库勒桀傻傻地站在那儿。
“青渺。”女孩这样说道，“我叫青渺。”
“你为什么要去北方呢？”
“北方，有我的答案......”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算是吧。”库勒桀抿抿干裂的嘴唇。
“喏。”青渺向库勒桀扔去一个果子——那是一个淡黄色的果子，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光。
“这是梨子。”青渺托着腮看着远处的草原，“我们泱国，每当女孩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就会在家门口种下一棵梨树，等女孩长大了，梨树也就长大了。”
青渺轻轻地笑着：“如果女孩在春天出嫁，那些梨花飘下来，像雪一样；在夏天女孩就绕着梨树正走三圈，反走三圈，代表她要离开了；如果是冬天，女孩就把她和心上人的名字刻在树上......”
“还有秋天呢？”巴格贝尔也有很多果子，巴格神山肥沃的草质土和干燥寒冷的天气让这里的蓝莓生长得繁茂无比，秋天则有肉质细脆的沙果供北狩人享用，野山楂、山荆子、秋子梨、蔷薇果、草莓，这些酸酸甜甜的果子分布在苍翠的低矮灌木之间，如同彩色的星星。
“秋天吗......当然是带着梨子去见心上人喽！”
“额......一起吃梨子吗？”库勒桀一边吃着梨子一边问道。
“两个人是不能吃一只梨子的......”青渺摇摇头，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分梨......分离......怎么能够分离呢......”
“这样啊......”库勒桀低头看着手里的果子。
小小的，泛着奶白的色泽。
“分离......”他的手向里攥攥，紧紧地握着它，“分离很难受的......”
“是吗......”青渺将手背在手后，她看着远处的天空，“我，不知道分离的滋味……”
“嗯？”
“没事。”她抽抽鼻子。
然后，出发。
向南的方向，那匹青马被巴图拖曳着，朴河流域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那些夹杂着冰碴的风猛打在他的脸上。乌尔昆.巴图用袖子遮挡着脸，那些碎冰却依然凝在发间。
“快到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巴图在风雪里大吼道。
刚一开口，那些雪就灌了进来，呛得他干呕不止。
远处是肃穆而立的巴格神山，苍灰色的远天下，山峦如同一尊高大的巨人。
“扑通”，男孩的脚陷进一个雪窝中，雪糊了他满脸。
正当男孩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站起来时，他的呼吸猛然低了下来。
一双莹绿色的眼睛。
模糊的雪幕中，一双双莹绿色的眼睛浮现出来。
青马焦灼地踏着步子，巴图一边缓缓向后退着，一边拔出背后的刀。
那刀太重，巴图一拿到手里，刀刃便“咣”的一声垂到地上。
听到了声响，那些眼睛慢慢清晰起来。
它们在缓缓靠近。
巴图吃力地抬起刀，他在寒风中竟然流汗了。
“别……别过来……”男孩吃力地挥舞着长刀。
仅存风声。
忽然的一声嘶吼打破了沉默，一头灰色的朴河狩狼自雪幕中猛然冲出。
巴图的刀被巨大的冲击力甩脱了手，狩狼顾忌刀刃，伏身怒视着对方。
巴图摸了摸身上，厚厚的毡袍上撕裂出一个巨大的洞。他向后惊恐地退着。
灰狼低下身子，肩头一耸——这是进攻的前兆。
巴图看了一眼陷在冰雪里的刀，又看看即将扑上来的巨狼，他的手颤抖不止。
巴图无力地瘫倒在地——他没有机会了，他见过狼狩猎的场景——只要他的喉管被撕开，那些冒着白色雾气的血洒在雪地上时，群狼便会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狼的身影是一道完美的弧线。
直到那道弧线被一缕白光贯穿。
绝望中的孩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马蹄踏在冰面上的脆响。
巴图的眼眶渐渐泛红。。
他在茫茫风雪里，看到了一匹马的身影。
白色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