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说起咱们的大齐国的官场，统共分为三个党派。
　　以阉竖宦官为首的东厂。
　　以文人清流的为主的文官集团。
　　最后，就是以军人利益为主的都护府了。帝国共设有四座都护府。期中以安西军的实力最强。
　　自立国以来，三方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罢了，不讲这些了，妄议朝廷是要被杀头的。
　　果不其然，在上面的两位他都认识，王六子的手下老赵，以及被自己当枪使的那个西方人。
　　不过旁边的另一个人，他却不认识。
　　那人蒙着脸，身子被两个刽子手紧紧的扶着，仿佛是被吓到失了魂似的。下面还有一摊液体。不免叫人感叹，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杀人如麻的悍匪，面对死亡也是如此不堪。
　　“午时已到！”
　　监斩官开口了：“沙漠悍匪王六子及其党羽赵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伙同异国细作，贪墨异国贡礼，罪无可恕，其罪当诛！”
　　“大人，已验明正身！”
　　“好！”监斩官麻溜的将令牌丢了出去：“斩！”
　　有的人踮着脚，恨不得自己比天都高。有的人紧紧握住拳头，恨不得挥下砍刀的刽子手不是自己。大人们则是及时准确的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
　　在最后的一刹那，那个西方人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许陌轩。他的目光很复杂。似是仇恨，似是委屈，又似是无奈。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都护府贴心的为许陌轩除掉了所有的知情人。
　　许陌轩有些懵，老赵和那个西方人没错，自己是见过的。可那个王六子是谁？
　　他忽然怀疑背在自己身上的那人人头是假的。
　　好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他随手将那被包裹的人头丢到了垃圾堆里，如同丢了一片垃圾一样。
　　傍晚，刘校尉来到了上次畅谈的地方，他的手里提着两壶好。
　　年轻的士兵注视着前方。
　　他拍了拍士兵的肩，士兵回头，他的傻笑僵在了脸上。
　　“原来这个位置的小伙子呢？跑哪偷懒去了？这种目无军纪的家伙，必须得让他挨上十军棍！”他勉强维持着笑容说。
　　“禀告，他死了？”
　　“啥？”
　　“他在上次突袭王六子的战斗中……为国捐躯了……”
　　校尉没有再说话，他的手僵在了士兵的肩上，笑容彻底的消失了，继而不着痕迹的变为的悲痛，很快，便被释然所替换。
　　“来，和我喝两盅。”
　　“将军，军中不得饮。”
　　“没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许陌轩回到了寨子。
　　小时候，自己最想回到这儿。即使他们杀人，即使他们看着很凶，即使他们不是好人。
　　可他们对自己是掏心窝子的好。
　　忽然，他有了一种想法。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看看。
　　他把想法告诉了林先生，林先生没有同意。
　　林先生是落第的秀才。
　　并非是他本事不够，而是时运不济。他受人诬陷，被认为舞弊，险些丢了性命。
　　义父救了他，在他将要饿死的时候给了他口饭吃。其实，他本来是不想教导许陌轩的。声称自己堂堂秀才，不耻与宵小之徒同伍。
　　林先生不欠他们什么，他帮了他们很多。强留他，的确也不合适。
　　而义父一向敬重读书人，在他的淳淳善诱下，林先生明白了有教无类的道理，开始叫我读书认字。
　　一呆，就是数十年之久。
　　“这么多年，我们许家的确是亏欠您了，您若想走，我不强留。”
　　“算了。”他叹了口气：“寨子我替你看管，你在外面注意安全。你性子稳，别在外面受人欺负了。”
　　许陌轩紧紧抓住了林先生的手，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林先生忽然对他说：“陌轩，拜托你一件事情。”
　　“您请讲。”
　　“这么多年我没回去了，你去一次我老家……”
　　“报个平安是吗？”
　　“就说我死了……”林先生带许陌轩去了他的房间，将一块虎形玉佩交给了他。
　　“此乃我随身之物，定能证明你的身份。还有这个……”他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了一瓶。
　　“按我们老家的习俗，是要在我大喜的日子用的，你带上吧。”
　　“哎哎哎，这怎么使得。”
　　不料林先生摆了摆手：“带上吧。或许，你以后用的着呢，你也老大不小，也该找个姑娘了。”
　　“老师，您莫开我的玩笑。”
　　“行啦。”林先生笑着说：“只要你记得我教给你的礼义廉耻，多行义举，不枉费我对你的教导就好。今晚在家里好好住一晚，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长城，屹立许久。
　　那一轮残月和过去的千年一样，依旧将惨白的月光照到了青灰色的石砖上。
　　刘校尉退伍了。
　　手下人问他愿因，他苦笑着说：自己老了，求个安稳，想落叶归根。
　　朝廷待他不错，给了他盘缠，把他的配剑留给了他。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吧。
　　三天后，许陌轩来到了归化。
　　河西古道，自古就是前往中土的唯一之路。
　　林先生是长安人。虽说住在城郊的镇子里。不过这个常常在耳旁萦绕的名字，却让他起了向往之心。
　　不过，这点银子到长安是远远不够的。许陌轩必须得在短短的时间内赚够足够的钱。
　　毕竟，那个西方人的东西大多是珍玩器物，不好脱手。钱大家也要用，他自然不好意思拿上太多。
　　如果想合法抵达长安，老本行是不能干了。正当他苦苦思索之际，机会来了。
　　一个颇为眼熟的姑娘请他护送她到京城。
　　“侠客，护送我到京城，一路上吃穿用度由我负责，怎么样？”
　　“你是长安人？”
　　姑娘笑了笑：“算是吧，怎么样？去不去？”
　　“行，多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姑娘叫李望舒，当今皇姓。
　　两人就这样奔波着，两匹马，两个人。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河水。倘若运气好些，还能够在旅店吃顿好的，好好睡一觉。若运气不好，便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她虽像是大户出身，倒也没有叫过苦。
　　秋意渐浓，天也是越来越冷了。
　　“再在外面风餐露宿，非得冻坏身体不可。”
　　李望舒白了他一眼：“得得得，反正不是你花钱。罢了，反正离长安也不远了。”
　　“我可是一路上护送你过来的。”
　　“一路上可遇见过贼人？”
　　许陌轩讪讪一笑：“可不是嘛，朝廷治安好，我也没办法呀。”
　　两人互相打趣着，来到了一家旅店。
　　生意有些冷清，小二用手撑着脑袋，在那儿打盹。李望舒和许陌轩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小二的肩膀。
　　小二猛的惊醒，刚想骂人。看到的不是掌柜那张驴脸，这才意识到这是客人。
　　无疑有它，小二立刻堆起了笑容：“两位一起的吧，您这是住店，还是？”
　　“来两斤牛肉，两份黄。”
　　小二愣了愣，苦笑道：“姑娘说笑了，自然是有的，只是这牛肉……”
　　“没有吗？”
　　小二飞快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那算了，换成猪肉吧。再来几份下菜。”
　　“好勒，您稍等。”
　　待到小二走后，许陌轩才对李望舒笑着说：“你不知道，依大齐律，店私贩牛肉是要抵命的。”
　　“嗯？”
　　“姑娘不知道嘛，只有军人和皇家才可以吃上牛肉。姑娘你什么家庭啊？”
　　“啊……我，我爹是游击将军，他每次分来的肉会带回来一些给我，反正没人知道。你呢？懂的挺多的嘛，也不像是个刀口上舔血的莽夫嘛。你读过书？”
　　“对呀，先生教过我很多东西。”
　　她好奇的望着许陌轩，仿佛发现了宝一样：“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科考呢？好歹去搏一搏嘛，也不至于连去京城的钱也拿不出来吧。”
　　小二为小心翼翼的端上了一缸放在了桌子上，将几碟菜放到了两人面前。继而想遇了鬼一样飞快的逃走了。
　　“实不相瞒，我义父前些年杀了人，所以我也因此没有入大齐户籍。这么多年了，那份心思了也淡了。”
　　她笑了笑：“我认识户部的朋友，可以帮你。”
　　“多谢你了。”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来，我敬你！”
　　“干！”
　　入夜，许陌轩睡得正熟，忽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原来是店里的小二。
　　“客官，你和那位姑娘快走吧，来土匪啦！”
　　“什么？”
　　小二接着说：“是山头的土匪，这也是咱们这儿生意不好的原因。我本想着他们不会来，所以……罢了！，您快去叫那位姑娘！在下先逃命去了。”
　　等到李望舒穿戴完毕准备离开时，大门已经被来人堵住了。
　　他们大约有三十号人，虽然人数众多，不过个个瘦弱不堪，和大漠上的那群马匪简直没法比。
　　“兄弟掌哪的？”
　　那群人的头领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嚯，还是个同行！这看着，就是个书生嘛。”
　　“小娃娃，断奶了嘛？你杀过人吗？”
　　“哈哈哈哈哈！”
　　等到众人一番哄笑之后，许陌轩反问道：“知道我姓什么吗？”
　　“你姓什么关老子屁事！你算什么东西？”
　　“哪你知道这位姑娘姓什么吗？”
　　头领听到之后，对他调笑道：“怎么，要把你家娘子让与老子啊！连姓都要告诉我啊？”
　　“哈哈哈哈哈！”
　　许陌轩倒是不慌，他指着李望舒：“她姓李，木子李！在下许陌轩，承蒙兄弟厚爱，诨号狐狸！我爹是许秉信”
　　首领微微一愣：“你是许狐狸？”
　　“那又如何？”身旁人笑道：“你在大漠再怎么如何如何？到了这儿，也得给爷盘着！”
　　“闭嘴！”首领仍是有些怀疑：“这姑娘是……官家的人？”
　　许陌轩没说话，望着他神秘的笑了笑。
　　“你空口无凭，老子不信！这姑娘是官家的人，又怎会在你这儿？许狐狸，你诓老子！”
　　“知道吗？王六子死了！”
　　“听说了！是官家动的手，直接拉到菜市口砍了……”他望了望许陌轩，又看了看李望舒，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你联合官家一同……”首领想了想，又指了指李望舒：“她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同做掉了王麻子，为国家除了一大祸害！承蒙圣上恩宠，将远在安西的郡主许给了我……这次我们去长安，是要面圣的。若是我们误了行程，岂不是悖了圣上的面子？”
　　“许狐狸，你可真够狠的。不但做掉了对手，而且还抱得美人归。高！真他娘的高！”
　　“也不能让兄弟们白来一趟。”说着，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些碎银子，交给了头领。
　　“许兄弟，你这是……使不得，使不得。”
　　“欸，天凉了，给弟兄们去买点喝，暖暖身子。许某的一点小小心意……”
　　头领嘿嘿一笑：“那就笑纳了。”之后，他大手一挥：“弟兄们，撤。别打扰咱们许兄弟和他娘子亲热啊！”
　　待到那些人散去之后，许陌轩才长出了一口气。庆幸之余，忽然觉得腰间一痛。”李望舒一边将纤纤细手放在了他的腰上，一边加大了力度。
　　“相公～，要不要奴家给你捏捏，刚才辛苦你了。”
　　“哎，你轻点，权宜之计嘛。”
　　“这次就饶了你。”
　　许陌轩贱兮兮的凑了过来：“那就是可以有下次了？”
　　“滚滚滚，滚去睡觉，明天早点出发！”
　　半路上，两人走着最后的路程。
　　“哎，你真实传说中的许狐狸？”
　　“对。”
　　“王麻子是你策划做掉了。”
　　“对。”
　　“那，当马匪是不是特别好玩啊？”
　　“对。”
　　“你不要总是说这一个字好不好？”
　　许陌轩看了她一眼：“腰疼，不想说话……”
　　“你讲不讲？”
　　“讲讲讲，你先把手从我腰上放下来。马上危险，你小心点。”
　　接着，许陌轩为李望舒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叙述了出来。
　　“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大漠上的马匪和任侠都是一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是我小看天下英雄了。”
　　“打打杀杀是不是莽夫和你这个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那可说不定呢，算啦，说了你也不懂。赶路赶路！”
　　长安的城墙很高，比长城还高。许陌轩驻马于下，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快刀和略微机灵的头脑无敌于天下，可现如今……
　　鬼使神差之下，他说了句：“小看天下英雄的人是我才对……”。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着说：“长安这么大，我可得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