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刀光寒

　　却说晋西放弃其他方向的防御，集中锋锐直奔“老三”。他的功夫说到底还是比“老三”高明些，更何况此时使了十二分力气搏命。
　　“老三”也心知肚明自己较之晋西差了不止一筹，是而先前只是出手限制晋西的身法。此刻眼见晋西雷霆一击，心中立时慌乱起来，横刀守护前胸，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一小步。
　　晋西人随剑走，瞧见“老三”回撤，脚步一错就跟进了一步。长剑一挑，荡开“老三”的刀，在他身上开了一个血洞。
　　后方几人兵刃递出，但却因为晋西的一小步，差之毫厘，并未奏功。
　　水行剑法的要意便是似水之柔，连绵不绝。晋西一招得手，意识沟通双肩纹络，只见他的双肩发出迷蒙的光芒，进而沟通大天地。在这一瞬间，他的力量与速度大增，剑尖更加飘渺无定，一时间漫天都是剑光。
　　“老三”心中大骇，顾不得身上的伤处，手中钢刀急舞，也不管什么章法，只是见到哪里有剑光就往哪里递刀。
　　这样一来，晋西更加得心应手，剑尖在“老三”身上跳舞，一道又一道伤口在他的身上绽放。鲜红的血顺着晋西的长剑滴落，黑夜之中偶尔横空的闪电，映照出晋西略显稚嫩的脸庞。
　　人畜无害的脸，寒气逼人的剑，鲜红粘稠的血，在这一片暴雨之中定格。
　　不得不打，不得不战，不得不将人性本善弃在九霄云外，紧握手中长剑，为自己的命。风吹树，树会摇动每一片树叶挣扎；雨打荷，荷摇摆身体甩去每一滴雨水。矛盾，冲突，却又无奈。
　　转眼之间，“老三”已经被晋西刺成了一个血人，行动举止之间已经变得迟滞。饶是如此，晋西仍是不愿使用手中的长剑终结他的生命，是以“老三”伤势虽重，但却无性命之忧。
　　“老三”本来暗叹我命休矣，但见晋西虽然大占上风却无一招指向他的要害，心中大定。他高声喝道：“无妨，我尽力拖住他，全力出手，杀了这个小畜生。”
　　“老三”有恃无恐，剩余几人招招夺命。晋西一时陷入困境。杀，他从未杀生过，况且他自幼孤苦，更了解人生不易；可是，若是不杀，他今日势必难逃陨落一途。
　　正当他心中天人交战之时，“老三”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难决，心里暗道：“江湖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这个雏儿竟然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思，你不陨落，天理难容啊！”随即，“老三”的打法变了，他不再守，而是拼着以伤换伤，想尽一切办法在晋西身上留下伤口。
　　万分危急！晋西初入识络二阶，能力有限，难以长时间保持巅峰。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变慢，变得无力。
　　一声闷雷响起，一道巨大的闪电横空。光芒，照亮了“老三”的脸，如此地狰狞，可怖。
　　疼痛唤醒了晋西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一年，他才九岁，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受伤的蛇。那条蛇，身体不知为何被截成两段，鲜血淋漓，看起来奄奄一息，如此羸弱。晋西忍不住喂了它一点干肉，还把紫云宗用来疗伤的丹药碾碎，洒在蛇的伤口上。
　　不多时，蛇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它努力直起身子，蛇头朝向晋西，鲜红如血的蛇信一吞一吐。晋西只道它这是感谢自己，没有半点防备，但是下一瞬他得到的确是蛇的利口与毒液。
　　晋西知道，若不是当时师父及时赶到，斩了毒蛇，又以丹药救回他的性命，只怕早已是枯骨一堆。饶是如此，晋西也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恢复元气。师父说，那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不仅是动物，也有可能是人。
　　“嗤”，再一次钢刀划过血肉的声音将晋西从回忆中惊醒，左肩又被钢刀开了一个口子。他望向“老三”狰狞的脸，恍惚间，他竟发现，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他身上纹络沟通天地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消退，他的双臂变得迟滞，他的眼皮在上下打架。他晃若又回到了那天，他，与一条毒蛇。
　　晋西心头一震，是了，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但是对面这个人不让他活，而且是在自己三番五次心慈手软的情况下！
　　晋西的眼神不再迷茫，从柔软变得坚硬如铁。“老三”瞧见他的眼神，心中一突，刚想回撤以图后计，但是为时已晚。晋西的长剑巧妙地避开“老三”手中的钢刀，剑尖抵住他的咽喉要害，劲力微微一吐。
　　“老三”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紧接着感觉喉咙一痛，便委顿下来，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他怎么会？！一个刚出道的雏儿没有人引领他竟然敢杀人？！”
　　可惜，没有人知道“老三”最后的想法，也不会有人去回答他，大约是，兔子，也会咬人的缘故。
　　一剑得手以后的晋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强打精神，奋力向前一跃，跳过“老三”死不瞑目的身体，向丛林深处跑去。
　　朝阳升起了，薄薄的雾在林间升起。阳光被茂密的树叶碾碎，为林间躺在地上的晋西穿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在温暖阳光的掩盖下，是晋西褴褛的外衣，以及，全身干涸了的血迹。染血的外衣被阳光照射，血迹渐渐干涸，本来柔软的外衣变得如盔甲般坚硬。
　　细碎的风吹过他的脸颊，一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挡住了温暖的阳光。不知过了多久，晋西眼皮轻微眨了几下，苏醒了过来。
　　“嘶，疼死了。”晋西慢慢坐起来，干涸的血撕扯着还未痊愈的伤口，一阵阵疼痛的感觉从全身传递到晋西的脑海。
　　“我还活着！”晋西忍住疼痛，拄着长剑站起身来。他理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流血的夜晚。
　　那一晚，他突围之后，本以为对方几人会因为死去的“老三”稍微耽搁一下追击的脚步，但是晋西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情。他们并没有对倒在地上的“老三”报以太多的关注，纷纷越过他的身体，直奔晋西而来！
　　这一夜，晋西在他们的追杀之下如丧家之犬一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惶然之间不辨方向，只顾急急赶路。
　　兴许是夜色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又或者是大雨让他们失去了晋西的踪迹。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晋西拖着一身上艰难地摆脱了追兵。
　　失血过多加上饥寒交迫，晋西只记得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旋转的天空和越来越近的土地。
　　慌不择路的奔行，此时的晋西早已迷失方向，放眼望去，周围尽是参天的高大树木。他费力登上一座矮山，极目远眺，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片大荒之中，视线所及尽是森林。
　　旭日已然升起，森林仿佛苏醒了过来。鸟鸣声，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当然，如果远处没有传来一声声不知名蛮兽嘶吼的嘶吼的话，兴许他会认为这是一次踏青。
　　昨夜的突围，让他遗失了自己的小包裹，衣服银钱全在里面，幸好在大战之前他将师父的家书以及秘籍收入了怀中，不然可就糟糕了。
　　当务之急是寻些吃食，养好自己身上的伤。他从衣衫下摆处撕了几片布条，草草地裹了裹伤。晋西拖动着疲惫的身体，在周围简单地看了一下，顺手摘了几个野果。
　　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晋西找了一处水潭，盘坐在一块大石上，开始运转紫云诀所述要义沟通灵络疗伤。
　　随着经义的运转，他的双肩开始发光，一点点金色从双肩处从无到有，慢慢汇集成成片的纹络。天地的某一部分开始与他的双肩纹络共鸣，天地之气汇集在他的周围。
　　之前的灵络运用都是作用于双臂，使之力量与速度增加，而此刻，由于刻意的压制，天地之力与他全身相合，血液开始奔腾起来，大量的天地之力将伤口包裹，帮助愈合。
　　十几天后，晋西的伤终于好的七七八八了。在这一段时间，晋西不仅在养伤，在长时间与经络沟通的过程中对修行有了更深的感悟，他已经隐隐可以感觉到自己左腿上的灵络痕迹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沟通腿上的灵络了。
　　晋西从盘坐之中起身，四下扫视，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过。但是从四周传来的声响他判断出了哪个方向有猛兽，是危险的所在。
　　他已经决定离开了，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更何况经过这一段时间，他相信敌人们应该已经放弃了对他的寻找。他心中焦急师父的家书，因此不能在此久留。
　　晋西离开了，顺着没有兽吼的方向前进。森林的景色大致都是一样的，晋西倒也不觉得厌烦，他好整以暇地在林中赶路，偶尔追逐一下野兔，在树上摘几个果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晋西开始慢慢感觉到了些许异样。本来繁茂的森林开始变得稀疏，本来随处可见的小动物也已经绝迹，整个森林充满着诡异的寂静。
　　晋西心中诧异，有心想要退走，但是不知为何，身后传来了一阵阵蛮兽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