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 5

　　天阴沉沉的。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他踩过厚实的积雪推开门。
　　门后是男士卫生间，应该很久没有人来清扫了，拖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地面上满是灌满灰尘的脏水，空气中附带着微弱的特殊刺激性气味。
　　一面镜子正对着门，因为镜面有水雾导致镜面反射变成漫反射，但还是能通过镜子依稀看清那个看到戴着防毒面具，装备着军用护腕手套，背着黑色网球袋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的猎装，像是隐匿在森林中的猎手，他的眼神粗犷而又锐利，透过瞄准镜死死地盯着猎物。即使眼角添有不少皱纹，但依然还是那个经验老道的猎手。
　　飒飒，B级妖怪执法者。
　　“一号执法者报告，一楼卫生间未发现异样。”
　　“二号执法者报告，二楼卫生间未发现异样。”
　　……
　　最后……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猫叫。
　　他们通过的别在耳朵上的无线蓝牙耳机进行联络，这栋教学楼里一共有八处卫生间，每个卫生间安排了一个执法者。每层的男女卫生间之间只隔有一层墙壁，两名执法者相互也可以有个照应。
　　而且在两栋教学楼的屋顶还各趴着一个狙击手，他们配备着CheyTacM-200狙击步枪，在机匣匣顶部的MIL-STD-1913战术导轨上安装光学瞄准镜，这种光学瞄准镜好处在于可以将目标影像和瞄准线重叠在同一个聚焦平面上，即使眼睛稍有偏移也不会影响瞄准点。为了确保执法者的安全，两名狙击手丝毫不敢松懈。
　　这次执行目标有些特殊，根据目击者描述，目标是个喜欢躲在女生卫生间，而且还可以化为气体的男生。但是受害者却描述目标是个神出鬼没，有着好闻体香的女人。
　　程然知道后，经过一系列的推理，得出结论——妖怪学习了反·葵花宝典。
　　那个在厕所昏迷的男生，已经在医院苏醒。根据医院鉴定和受害人陈述，作案手法很简单。
　　那位陈同学当晚去了厕所后，空气中附带着着微微的特殊刺激性气味，但他也没太在意，他习惯性的打开最后一面厕所门，开门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就好像那面门后是一间冰库。而在冰库中存放着一个有他半身长的铁制容器，而且那股特殊刺激性气味变得更加浓烈，那股气味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还带有想要呕吐的症状。他就只好换一处蹲位，当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的瞬间，妖怪出现了。一块白色的棉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手帕上的特殊刺激性气味中还有微弱的女人体香。那时他感到皮肤和呼吸道粘膜带来不同程度的刺激伤害，还有全身体重逐渐减轻的奇妙症状。睡意席卷了全身神经末梢，比牙医的麻醉药还有用。
　　根据医院检查和陈同学的陈述，他是吸入了微量的乙醚，先经呼吸道吸收，在肺泡内很快被吸收入血液，迅速进入脑和脂肪组织中。幸好吸入的浓度并不是很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没有导致生命危险，但是造成了喉痉挛、暂时性血清转氨酶升高、抽搐、急性胰腺炎。
　　……
　　因为柳下戴着防毒面具的原因，乙醚的气味被减弱到很小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隔绝了气味。
　　他从口袋里掏出沙漠之鹰径直走向最后一面门，这种12.7毫米的重型子弹可以一枪打碎普通人的脑袋。但是沙漠之鹰和其他型号的手枪相比，后坐力惊人，但威力强大，操控难度极大。如果不加训练就擅自使用，极易导致手腕扭伤。
　　曾有试枪员戏称道：只有体重达到80千克的人才能正常使用它，可想而知其后坐力之大，而且其结构复杂，可靠性低，无法适应复杂恶劣的战场环境。
　　柳下双手握枪，先用脚小心翼翼地把门挪开点点，没有异常后全部打开。
　　正如陈同学所说，开门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冷风夹杂着寒芒灌人，冷的刺骨，仿佛打开了一间冰库的门。
　　但是门内却没有装着乙醚的容器，柳下急忙转身枪口指向身后，只有一面瓷砖墙和镜子。
　　柳下走向镜子，他注意到那面镜子很奇怪。
　　浴室里的镜子上有雾气是因为室内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到温度较低的镜面液化而成的。因为现在是冬天的原因，卫生间里的温度本就不高，更别说镜面会产生水雾。
　　“一号执法者报告，装乙醚的容器已经被转移，然后发现异常。”飒飒压低声音说，他死死盯着那面镜子，就好像妖怪随时会从那里钻出来。
　　陈同学说目标是个神出鬼没的女人，而且他受害的时候的确背对着那面镜子，如果说妖怪可以从镜子里钻出也不足为奇。
　　他已经不记得他见过多少奇特的妖怪，他在这次执行队伍算是经验老道的，所以他作为队长理应检查嫌疑最大的地方。
　　他作为妖怪执法者的同时，还是程然爸爸的直接下属，只受那个男人的指令，就像是朱元璋和锦衣卫的关系。
　　他这次的任务不单单是屠妖，更重要的是暗中保护程小姐，那个男人出差在他耳边说：“如果任务失败，我随时可以捏爆你的心脏。”
　　为了做到这次任务的万无一失，他特意安排了队伍中叫做柳下的执法者照顾程小姐，与其说是照顾，但更像是监视她。
　　柳下是最近才加入执法组织的，他的指导员和飒飒的上司是同一个人，柳下才加入不久就深受器重，飒飒一直怀疑柳下是那个男人的私生子。但当然不敢明面上表达出来，而且出于对那个男人的恐惧，也从未提出过有关的疑问与任何暗示。而这次他安排柳下安插在程小姐身边，那个女儿奴竟然不带迟疑的同意了。这让飒飒更怀疑他们的关系。
　　手指从镜面轻轻点过，两指之间的摩擦与触碰感的确就是普通的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自来水。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紧握枪把枪口朝下，直接朝着镜子砸去。
　　沙漠之鹰的重量相当于一块板砖，在手枪界是实实在在的重量级“人物”，可以算作是手枪界的“大胖哥”。
　　这若是砸下去，那面镜子必然粉碎。
　　除非有人想要阻止他的行动——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臂从镜子里伸出，直接硬生生地接下了沙漠之鹰，手臂上还缠着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出浴的……贞子。
　　对于这种场面他应付多了，但是那“贞子”的力气出奇的大，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斗牛士扳手腕，谁也不输给谁。
　　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比试，另一只手伸进背上的网球袋里，那里面装着一把巨剑，沙漠之鹰比起那把巨剑，就像是大胖哥在路上遇到了专业相扑选手。
　　他拔剑而出，剑刃带着风声呼啸而过。
　　贞子的力气突然增大，直接改变了沙漠之鹰砸去的轨迹，狠狠地在洗手台上砸出深深的凹陷。
　　另一只铁灰色的利爪从镜子中伸出，直接接下了那把巨剑的猛攻，那看着令人寒蝉的利爪明显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装上去的。与其说是利爪，不如说那上面装着五把短弧刀。
　　双方僵持不下，但飒飒实在不好过，额头上的汗滴如同雨水往下落，他狠狠地咬紧牙关，即使在力气上被摆了一道，也不能让自己在气势上再输一次。
　　实际上他已经输了——利爪接下那把巨剑时，震得他全身肌肉酸痛。
　　震鸣声连同他全体抽蓄久久不散。
　　贞子的另一只手朝着飒飒的胸口探去，飒飒把沙漠之鹰贴在胸口，那只手迎面轰击在沙漠之鹰上，飒飒此时的感觉就像是“攻城木轰击在胸口上”。
　　飒飒倒飞出去，狠狠地在地面上。
　　妖术·高温领域！
　　妖怪的咒语在他的耳边转瞬即逝，此时的卫生间就像是一间蒸汽室，到处弥漫着高温的蒸汽，温度更是升高的接近一百度。
　　飒飒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释放高温，难道她想将这里变成蒸炉，然后将自己困在里面，之后随时回来尝试一次西游记里面的——蒸大胖和尚肉？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他认为这是她为了给自己的威慑与警告，随便释放的妖术。只不过没有太大作用。
　　一个猫似的身影从他眼前窜过，那是一只没有毛发的大白猫，大白猫伸出凌厉的利爪切开他的腰带，扒下他的猎装和棉裤套在身上，那五把短弧刀在他的身上留下瘆人的血痕。
　　一切行动，行云流水。
　　但是她不会想到，在飒飒的衣服里绑着一个搓衣板，挡住了短弧刀的部分伤害，但毕竟只是木质的。短弧刀贯穿了搓衣板，但只有刀尖没入了胸口里。
　　那是柳下给他，一定要他绑在胸口以免发生意外。那个男生猜对了，这个搓衣板救了他一命。
　　他不能让这只披着猎装的猫逍遥法外，强忍着痛意朝着她的身影开枪，但她的速度极快，快过了那枚子弹。她的身影从子弹旁闪过，四肢死死抓住墙壁后，一跃而出抓住门框，从飒飒的上空窜出。
　　那枚子弹射击第二个门内，在门上留下了深深的弹孔，摩擦出灿烂的火花。
　　空气里忽然爆出鲜血的红色，就像巨大、猛烈、滚烫的一朵血莲花，盛开和凋谢只在一瞬间，从盛开到凋谢都掀起来一场火海，爆炸产生的火海像是火龙卷般直接掀翻了飒飒。
　　当乙醚中含有过氧化物时，在蒸发后所分离残留的过氧化物加热到100℃以上时能引起剧烈的爆炸。然后刚才的高温领域正是制造了一个大型的蒸炉，直接给容器加温蒸发，而那枚子弹和高温领域正是这场爆炸的引信，子弹旋转摩擦产生的高温配合这个蒸炉，刚好符合爆炸的条件。
　　他猜对了，也猜错了。她释放高温领域的确是想要制造一个大型蒸炉，但并不是想吃大胖和尚的肉，只是单纯想要夺了大胖和尚的命，而这次泼猴刚好没有及时来救大胖和尚。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只检查了那一面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装乙醚的容器即使转移，也在同一个房间。何况是那种巨大而且装满乙醚的大铁桶，即使是他自己都没有自信能一人端起。
　　他被炸飞了出去，火焰席卷了他的全身，烧毁了他全身的所有衣服。
　　大部分身躯就像是被烧焦的烤肉，全身肌肉像是被翻烂的土层，那把巨剑护主一样挡在他身前，抗住了大部分爆炸造成的伤害，此时它像是把铁匠炼烤的铁器，插在地面上，红的耀眼。
　　在这个冬天，它像是炽热的太阳坠落了人间。
　　……
　　屋顶上的两名狙击手目睹了爆炸后的一切，但迟迟没有动手。
　　他们在屋顶上昏迷了，手法还是一样简单——有人将乙醚通过针管注射进了他们的肌肉，乙醚引起的意识障碍与脑干网状结构上行激活系统抑制有关，而肌张力减弱则是抑制脊髓所致。乙醚还可抑制中枢突触递质——乙酰胆碱的释放。
　　作案的人速度很快，可以很快地这栋楼穿梭到另一栋楼，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而且和镜子里的贞子一样，拥有丰富的化学知识，都是使用乙醚致人昏迷的好手。
　　那场强烈的爆炸同样也惊动了其他捎点的执法者，他们实在相信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是他们的队长，飒飒光着大白屁股卧倒在地上，那里是全身上下还算白净的地方，防毒面具虽然被爆炸撕裂了，但还算是有效地保护了面部。
　　在飒飒的不远处，同样还躺着另一个执法者，伤势比飒飒好一点。那是检查隔壁卫生间的执法者，他在完全不知道隔壁战斗的同时，被爆炸差点炸上了天。他没有失去意识，但这反倒让他更加痛苦，内脏、肾脏、腱子肉……被炸毁的痛苦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还有一根断裂的骨头直接贯穿了肺部。
　　他的喉咙被炸毁了，他感觉像是有一场巨大的火海在喉咙里席卷，在火海的中心一枚原子弹升起了巨大的蘑菇云……
　　一切痛楚都是那么清晰。
　　……
　　鬼魅一样的身影在校园里窜过。
　　一刃刀光在她眼前亮起，像是湖面溅起的清水。
　　她后仰下腰，从刀刃下滑过，像是身手极好的忍者。她在空中翻起，脚掌在雪面上滑出长长的雪沟，利爪被当做刹车器在地面上摩擦。
　　星星点点的火花，滚烫得让飘落的雪化为水滴。
　　她此时穿着飒飒的猎装，像是小姑娘穿上了父亲的衣服装作大人，她削去一缕头发当做腰带绑在腰际，滑稽得让人忍俊不禁。
　　他拿着长刀站在她面前，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
　　他被埋在雪层下很久了，像是隐藏在白雪中等待猎物的雪豹，只需要一击，就可以直接咬断猎物的喉咙。
　　但这只灵活而且狡猾的猫躲过了雪豹的埋伏，都是千年的狐狸，谈什么聊斋——都是猫科动物，玩什么埋伏。
　　他知道这场对决是免不了的，要么猫咪贯穿雪豹的心脏，要么雪豹咬断猫咪的喉咙。
　　她先发制人，鬼魅一样消失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和妖怪对决，一人一妖。他想要取胜，而且必须取得胜利。因为有个姑娘和他：“柳下，这次屠妖要活着回来哦。”
　　同样都是猫科动物，雪豹从不害怕和其他猫科动物比速度，他丝毫没有任何迟疑，将自己的所有实力全部展现了出来。
　　两个鬼魅一样的猫科动物在大雪下消失了踪迹，刀光斩断了风雪。
　　……
　　在教学楼屋顶上，有人端起了CheyTacM-200狙击步枪，白雪盖在光学瞄准镜上，他咬开狙击手挂在腰际的小瓶白酒盖。。
　　鹰的眼神，狐妖的狡猾。
　　这场战斗，谁都别想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