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NIGH

　　由于这次妖怪伤人事件，学校特发通知，所有学生必须在放学后十分钟之内，出校门回家，不得逗留。
　　程然猜到保安大叔不会深查厕所，所以趁校园里学生走光，偷偷溜进女厕所，掩上厕所门，透过门缝偷偷的看门外的情况。
　　程然今年16岁，生活在东江市较为富裕的家庭里。她虽然算不上面容惊艳，但眉目也还算好看，瀑布般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张精致柔和的脸。修长的眉，修长的眼，身材高挑，甚至可以说是窈窕。
　　程然爸爸从她小时候就总是告诉她：“我的公主呀，其实我们家是屠妖的大家族，只是老爸不在乎功与名……”每次说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程然倒也挺欣赏他的背诵能力。
　　程然爸爸不单是这所学校的最大投资方，也是校董还是妖怪执法组织A级的妖怪执法者。江南高中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妖怪伤人事件，每次都是由这位校董和其妻子亲自出面屠妖。而这次对于学校很是不巧，校内唯一有屠妖能力的老师带着妻子去英国执行任务了。学校不得不请妖怪执法者来学校屠妖。
　　在每座城市都有专门的妖怪高中，与普通高中唯一的区别是：除去要学的文化课和素质教育课，还有类似于纸上谈妖怪的课程，因为屠妖者稀少的原因，大多数高中老师并不是妖怪执法组织的一员，最多也只会纸上谈妖怪。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入妖怪高中，妖怪执法者之所以有屠妖的能力，是因为其血脉中有不低于百分之三，低于百分之十的妖怪血统。
　　……
　　程然记得一年级时候的某个下课，那天程然从厕所出来。
　　走廊上不同班的小孩学习电视剧里男女亲嘴，场面壮观又显得可爱。那天上课时，老师打了参与活动的男女生的手心。
　　唯独程然又哭又闹，说：“辰相也参与了……凭什么不打他……”
　　老师问程然怎么会知道，程然把眼泪鼻涕抹得脸上都是，理直气壮地说：“他亲的是我！”辰相因为没有自觉站起来，多挨了一下打手心。
　　辰相从小就是不记仇好男孩，只是下课时和程然说，作为补偿再给他亲一次。然后……男生在一群人面前把女生的嘴唇咬红了。
　　不知道是谁打了小报告，老师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一群小学生抢着解释，比KTV时抢话筒还要积极，从那时起老师就觉得辰相不简单。
　　便通知双方家长来一趟学校，那天辰相爸爸穿着一身正装进了办公室，头发抹了发胶喷了啫喱水，还刻意喷了香水，献殷勤似的给老师带了朵玫瑰花，老师说不过他只好收下。
　　辰相爸爸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辰相从小都是我一个人养大的。”
　　没想到程然爸爸一直站在门口，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老师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差点跑过去抱他。
　　在心里计划着如何联合程然爸爸打败这对流氓父子。
　　没想到辰相爸爸先发制人，立马勾住程然爸爸肩膀，说，晚上带着程然到他家吃饭，他亲自下厨。程然爸爸直接爽快答应了，一点也不客气。
　　辰相爸爸问老师晚上要不要一起来，老师心想原来两位家长认识啊，这要是去了岂不是羊入虎穴？
　　老师只好找借口，说，她和男朋友约好晚上去看电影。
　　老师抓住时机赶紧把今天事情说了，以免还生出什么幺蛾子，辰相爸爸听完满脸都是惊喜的表情，说，他儿子出息了。
　　程然爸爸恶狠狠地把他抵在墙壁上，辰相爸爸脸上的表情倒是挺淡然，那是他第一次被男人主动壁咚，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老师看大事不妙，两位家长好像要打起来了，准备跑过去拉架。
　　谁能想到程然爸爸会说：“你晚上不多烧几个好菜，以后别指望我把女儿嫁给你儿子。”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分开辰相爸爸，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问一句：“你家儿子早上刷牙了吗？”
　　那天老师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只好草草了事，回家枸杞泡茶，想着过两天周末穿什么衣服去相亲，想完后继续制作PPT。
　　正当程然思虑万千，随着响起按开关的声音，眼前突然一黑。
　　是保安大叔关了灯，不管进不进去细查，伸手关个灯总不会突然蹦哒出个妖怪吧，保安喜气洋洋地觉得自己机智，帮学校省下来一笔电费。
　　就算是会屠妖的女孩也还是女孩，也还是会怕黑，害怕时会心跳加速。她抱紧双腿，缓缓地把额头放在膝盖上，跌坐在马桶上。
　　她有些后悔来这里。
　　她想，如果她直接回了家。现在应该在厨房里对抗油锅，在切蒜末或者葱花，那是她唯一可以切得有模有样的时候。她会坐在落地窗旁吃自己烧糊的饭菜，看路灯下绰绰的行人还有覆盖在高楼大厦上的，温柔的夕阳。
　　她突然有点想哭，想起男人几天前走时，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扶着女人的手腕叫她小心点。女人笑着推开他说，不用。男人笑着把一缕头发绕到女人的耳后。都老夫老妻了，还当着女儿面秀恩爱，她扭过头哼了一声不看他们。
　　等到她想要和他们好好道别，他们已经进了电梯，随着数字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站在落地窗旁，才能看到他们。
　　就连出差都要一起去，程然冲着她们的背影略略略地吐舌头。
　　程然还在回忆时，突然看到一双白色运动鞋。她猛地抬起头，即使是在黑暗里，靠着很近也还是能看清轮廓，是个男孩。男孩？女厕所里怎么会有男孩呢？程然瞪大了眼睛，还没喊出来就被捂住了嘴。
　　只听见一句“别说话”，声音温柔得仿佛是捧在手心里的水。
　　程然也没多想，一膝盖轰在男孩的喉结上，男孩直接后仰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厕所门上。
　　男孩疼得下意识喊“卧槽”。
　　程然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想看看这个躲在女厕所里流氓。
　　他的手臂丝丝地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他梳着简单的碎发，刘海位于前额比眉毛稍长，鬓角比耳根部稍长，后面的头发自然下垂略盖住脖子。刘海里冒出一双血红色恶魔角，程然有些好奇他身后有没有尖角的尾巴。
　　男孩挥手打翻了程然的手机，“我会杀了你的。”男孩说完化为了一团紫气，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辰相和曹久站在门外，亲眼看到一团紫色气息飘进了眼前的那面镜子。
　　“女厕所里面竟然还有镜子，设施好齐全。”辰相白了他一眼，曹久观察的永远和别人不太一样。
　　程然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差点撞在辰相身上——曹久把辰相推在身前——但程然还是稳住了身形。
　　“……刚才发生了什么？”辰相觉得自己和程然贴的有些近，想要避免尴尬好久才憋出一句。
　　程然并没有觉得尴尬，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当然不包括她跌坐在马桶上差点哭出来，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也没有告诉他们那个流氓离开前说要杀了她。最后还不忘问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
　　辰相满脸都是窘迫，想说点什么，曹久突然插嘴：“辰相看到你放学没回家不放心，要命一样地把我往厕所拖，说要保护你……”曹久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大腿一阵疼，是辰相偷偷地掐住他的大腿肉。
　　曹久也没再说什么，倒是程然对他翻了个白眼。
　　……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辰相和曹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他们去上海执行任务了，说冰川族在那里把死去的几代妖王唤醒了，最近妖怪暴乱的活动太频繁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们去养二胎了。”
　　“……为什么这么想。”
　　“就好比打游戏，大号玩废了当然要再去创小号。你上次月考五百分都考不到，当然要去练小号啦。”
　　曹久也没和辰相计较，枯黄色的路灯下两个男孩推着漂亮的山地车，程然走在辰相旁边听着两个大男孩聊天，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然本来走在曹久身边的，但是曹久死活把她往辰相身边推，说：“让同校的女生看到不好，我哪一天收到的情书少了一封，我都觉得变扭。”
　　程然没理他，走到辰相旁边慢悠悠地跟着，辰相拉着曹久放慢了脚步。
　　曹久朝着辰相坏坏地笑，嘴角在某种特别的角度上扬，嘴角旁稍微露出的酒窝清晰可见，他带着年轻男孩子特有的阳光感，照得人眼睛发亮。
　　好看的大男孩坏坏地笑，看起来总是会有些心旷神怡。
　　辰相眯着眼看着那张好看的笑脸，在路灯下，曹久隐约觉得他的脸上有一层浅浅的白光，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地安静和温柔。曹久愣住两秒，觉得辰相的脸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我本让你做我女朋友，可惜你心里有人了。”曹久刻意把声音提高，像是想让别人听见一样。
　　“谁呀？”程然两眼放光，她嗅到了八卦气息的时候，按照曹久的话说就是：像是要饿死的人看见了西班牙火腿，有可能是金华火腿。
　　“我怕我说了，晚上洗完澡，辰相不让我穿他的衣服。”
　　“不说就算了。”
　　程然开始慢悠悠地和辰相聊天，再没有追问他喜欢谁。
　　女生和两个男生在楼下分了手，蹦蹦跳跳地上了楼，辰相看她消失了踪迹，才和曹久一起离开。曹久说他是，睡了几百年是原始人睁开眼，看见了在研究他的女科学家，那是他第一眼看见的女人，也是再次进入沉睡唯一愿意看到的女人。
　　辰相静静地听他说话，没有插嘴，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程然和辰相住在同一个小区，两家只隔着一栋楼。曹久家和辰相家更近，只差一道楼梯。曹久当然不会回家，他一路上吵着闹着要和辰相睡一张床，等他没再说了，辰相才问他一句：“你哪天没有和我睡一张床？”
　　曹久嘻嘻地笑，说，那些话不是说给辰相听的。
　　那个时候，程然在撸路边的橘猫，看起来并没有听到曹久的回答。当她看见辰相和曹久在她旁边等的挺久的，也怪不好意思地放橘猫走了。
　　辰相说他以前养过一只狸花猫，晚上睡觉时，那只狸花猫会钻进他的被窝里，睡姿千奇百怪的。
　　辰相开了门，一面落地窗正对着门，窗外是东江的夜景，温柔的月光笼罩着这座城市。一座座高楼大厦大多都已经熄了灯，辰相住的小区楼比其他小区楼层都要高出几层，倒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情怀。
　　因为妖怪伤人事件，学校通知放假几天，开学时间过两天再发通知。
　　当然，借了学校的都是要还的，不管是实物还是放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辰相清晰记得，以前国庆节学校放七天假，开学之后的几个星期都没有放假。
　　曹久洗完澡穿着辰相的法兰绒睡袍，在卧室里拿浴巾擦干头发。
　　当辰相穿着同款的睡袍进了卧室，掀开被子，曹久侧卧在床上把睡袍当被子铺盖在身上，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掩盖这个男生的好身材，他的身材看起来堪称完美，没有一丝赘肉，是在健身房和篮球场练出来的腱子肉。
　　两个男生四目相对。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他们的柔顺的头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他们的后脑勺，只露出两张轮廓分明的脸。
　　没有多久，睡意如同龙卷风般汹涌袭来，席卷而过后昏昏欲睡。
　　窗帘没有拉上，一道紫色的气息在窗外一闪而过。
　　……
　　程然把脸埋在双腿里，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手上捧着沈复的《浮生六记》，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温柔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书页上留下两痕阴影。
　　《浮生六记》是清朝长洲人沈复著于嘉庆十三年的自传体散文。清朝王韬的妻兄杨引传在苏州的冷摊上发现《浮生六记》的残稿，只有四卷，交给当时在上海主持申报闻尊阁的王韬，以活字板刊行于1877年。“浮生”二字典出李白诗《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中“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程然下床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一团隐匿在黑暗中的紫气突然出现，紫色的气息继续暴涨，呼啸的狂风仿佛要把空气撕裂，紫色气息渐渐凝固成了人形。
　　黑影站在落地窗下的电风扇上，一个小人儿坐在黑影的肩膀上。黑影的手直接插进了水泥墙里，另一个手插进更高处，双脚稳稳地站在水泥墙上，一步接一步爬了上去。他趴在水泥墙上透过没有落地的窗帘，看到关灯的房间里程然已经熟睡。
　　这时一道光束照在黑影的身上，黑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黑影穿着潮流的卫衣，黑色短发里冒出一双血红色恶魔角。坐在他肩膀上的小人，是个小女孩，很长的黑发，和男孩不同的是，她的刘海里冒出的恶魔角和脸色一样惨白。
　　在男孩原来站着的电风扇上，站着另一个人。男孩逆着光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看身体曲线大概是个男人。
　　“我受命要保护程然小姐。”声音粗犷还有些沙哑。
　　“我认识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认识你，灵族最强妖将的二儿子，知尚。”
　　男人刚把话说完，知尚双腿蹬墙像猛虎一样朝男人扑了过去，男人跳开抓住了排水管躲开了知尚的扑击，不知何时一把巨大的镰刀插在电风扇上，知尚稳稳地落在镰刀上。黑色的巨镰，白色的刀刃，在知尚眼中这把镰刀精美得堪比卢浮宫里的艺术品，甚至可以说更加精美。当然只是知尚自己认为。
　　女孩在知尚肩膀上化身成为一面华贵的黑丝绒披风，被深夜的凉风轻轻吹起，在月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泽。圆月的光辉洒在刀刃上，银白色的刀刃闪得发亮。
　　“死神和天使的产物，还真稀少。”
　　男人拔出剑袋里的长剑，剑柄和高中生的手腕一样粗，剑刃锋利得像是闪过阵阵寒芒。
　　知尚拔出镰刀，双手举起镰刀一跃而出，双脚踩住排水管，弯月状的刀刃和剑刃在黑暗中划出闪耀的火星。
　　男人握着长剑连人一起向右划出，在十八层的高度转身抓住不远处水泥墙的凹处，镰刀直接斩开了排水管，知尚险些没有抓住排水管差点飞了出去。
　　知尚抬头看见剑刃当头砍下，知尚见识不妙，只好放手从十八层坠落。披风下展开一双雪白的羽翼，带着知尚在黑暗中滑翔飞过，再没有回来。
　　“那双羽翼比那把镰刀更像一个艺术品。”男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死神和天使的产物果然很美。”
　　“灵族这一代妖王是恶魔，它的妻子也是天使，我有点想见见他们的孩子了。”不知什么时候电风扇上多了个人，黑夜里看不清模样。
　　“姑娘，我猜你今晚的的紧身衣一定很美。”
　　“这么冷的天，我穿的当然是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