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释迦牟尼说过一句话我比较喜欢：无论你遇见谁，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有原因，都有使命，绝非偶然，这个人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一段孽缘总会无辜牵连两个躺枪的作孽孩子。就在大家逐渐淡忘情书一事的时候，六年级最后一学期我和瑶瑶竟然再次重逢。相遇那一刻我没有惊喜，惊吓到是不轻。
　　开学第一天，出门忘了掐时间，恰巧不巧碰见了二狗。我总结了一下，我的童年有三大痛。打架干不赢三麻子，读书考不赢周泼皮，倒霉一定会有二狗子。
　　遇见二狗被我定义为童年三大痛之最，而且每次是真的恨不能捶死他那种痛。早上起床我闹了个肚子，然后读书颇显迟，于是在上学的路上遇见了二狗，遇平常我早早去学校抄同桌作业去了，怎么可能遇见他？
　　那货一路屁颠跟我身后，如同狗皮膏药般，甩都甩不掉。实在没办法，只能一起上学，于是好奇宝宝开始正常发挥：老王和寡妇总是成双入对，被他碰见好几次，这事你怎么看？坡对面那个土山坡埋了一个带龙的石碑幕，有一次他路过摸了石碑肚子痛了一夜，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隔壁村张小花吃桑葚果子中毒被灌了大粪，你说她说话的时候嘴里面会不会喷屎出来？上次我们村和隔壁村骑着羊子打架那天隔壁村强子被老公羊撞了，你说他有没有被撞飞？
　　我不耐其烦，这都是些什么问题？谁能解答他的疑惑？反正以我有限的智商不行。于是直接把锅甩给才高八斗的老子他老人家：你把老子拉你身边也不能解答，回去问你爹去，好歹他多活那么些年。如果再不行你就去问老子的老子去。
　　这话一出，二狗急坏了，恨不能窜上天，踏破地，开始又跳又骂的，总说我占他便宜，我显得有些无赖，他在一边噼里啪啦像机关枪开关卡壳一样，我顺口答两句怎么就占便宜了？我都难得搭理他。
　　踩死一只蚂蚁二狗能告诉你蚂蚁十八代祖宗和你家祖宗是亲兄弟。抓一条蚯蚓钓鱼二狗能把河里鱼给直接说晕过去，浮水面一抽一抽的。最牛逼的是二狗他爸揍了他一顿，他能整个全家满汉全席式的大动员，让他爸给他道歉。
　　没错，二狗就是这么神奇的存在。
　　但，问题关键我不吃二狗家的米。他能请他家老辈围攻一个人的本领对我来说屁用没有。絮絮叨叨这梗，我家人才辈出，唐美女，我妈，我爸都不省事，早已免疫，于是我立正转身轮着拳头在他眼前转了一圈，反问：你觉得我手指漂亮不？结果那怂货心生后怕，接连后退，一个踉跄差点掉水田里面，我其实就想让他闭嘴没打算揍他，于是我伸手救了他一把。结果很糟糕。那货一阵慌乱不小心把我掀下了田，于是我妈刚给我买的新鞋新袜子就那样被他废了。我明显感觉那一刻牙齿咔咔着响，他到是知趣见状立马拉了我一把。更加知趣的是见我上岸后立马和我保持了距离。
　　这事对我影响颇深，脚指头上好几个冻疮就是落水后长的。走路脚底出汗了它折磨你会儿，天气稍微暖和点它折磨你会儿，捂被子里面它折磨你会儿，半夜起床撒尿有时候也折磨你会儿。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经过我苦思冥想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依照封建迷信来说，学校的风水不对，开门的方向有偏差，哪有学校大路边开个小门，绕几块田，在田边开个大门的？关键每天上学放学还只开大门。后来为这事我没少找校长提意见，摆道理，每次都较劲脑子尽量做到言语声情并茂，期间还不忘插播一段悲春伤秋。
　　那时候的老校长年龄很大了，那里经得起我折腾？午休打盹有我的身影，下课有我的身影，唱国歌升旗我也不忘抓空问问事情落实了没有，有几次他蹲茅坑和我相遇我也不忘提醒他，让他别忘了尽快落实祖国未来青少年身心健康这事。忘了过了多久他老终于扛不住了，下达命令，每天上学放学大门小门齐开。而我却并没有感谢他，往后余生见面就响亮的喊上一嗓子：校长好，今天的事你落实了没有？
　　这事能怪我？实在是他下命令东西门齐开的时候，我冻疮都好全乎了，那好几个月的煎熬，也就化成了往后余生我对校长关切问候的动力。
　　我一边手提着湿透的鞋子，一边手提着泡水后容易下滑的裤腿，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和瑶瑶撞了个正面。依照重量失衡原理，她一介小女孩怎么可能撞的过我？就不单独提我是我们村同辈论蛮力位居二哥那档子事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她是飞出去的，如同一个橡胶球扔墙上那种既视感。
　　这样形容好像又欠佳，不然还是的文明好听点的形容好了。所有女人都是水做的？而所有男人融合有水的成分外加掺杂了水泥河沙？
　　瑶瑶被我的迎面撞直接撞懵，一边揉膝盖，一边拍掉身上的尘土。那个时候的她是我们整个班级唯一在一线大城市待过的人，显得比较文明，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但是硬一句脏话没说。而我身份地位不一样占据着全村二哥的名字，那可不是瞎掰的，扔下鞋子三步并两步跑她跟前一顿数落：没长眼呀，忙着找死，整个学校大哥团的核心成员不知道避让么？等、、、、、、、、、、。
　　看上去很嚣张，跋涉，蛮不讲理对不对。谁的童年不经历那么一段岁月？那个从一年级混到六年级，整整被欺负了六年的岁月。好不容易等到六年一届换老大这档子事，于是我们班所有男生联合表态，态度必须恶劣点，手段必须狠一点，不然有可能被五年级那帮蠢蠢欲动的货给团灭了。这种事历届也时有发生，曾经我们读五年级的时候就组织了一次和六年级的友谊赛，主要围绕身体素质测试，看谁更能胜任全校武力先锋团的核心成员，结果当然六年级的大哥完胜。
　　事实证明多吃饭的身体素质更好。于是六年级的同学为了证明他们是当仁不让的武力先锋对核心成员，整整一年反复提出加赛。在不影响学业，不占用学习时间，不牵扯长辈，不上报老师的基础上。什么课间休息时间加赛，上学路上加赛，放学路上加赛。形式灵活化，多元化。单独测试，双簧模式，组队模式，集体模式。
　　发牢骚归发牢骚，撒泼归撒泼，蛮不讲理归蛮不讲理，但别人被撞得那么惨，该搀扶得搀扶，该赔礼道歉得赔礼道歉，况且别人是一个女孩子。往小了方面说欺负女孩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占理，会被所有男生取笑的。往大了说六年级的女孩子都到了知情达理，明是非，懂权衡轻重的智商阶段了，你要这样一点台阶不给别人下，万一她一个想不通，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给老师摆谈这事，那不就麻烦大了？所以经过历史朝代终结的经验，女人和小人都是不能惹的存在。或者换个说法真要惹怒了女人会死的很惨的。
　　我搀扶起地上瑶瑶那一刻，后劲发作，开始是她懵后来变我懵。瑶瑶气鼓鼓的盯着我，最终什么没说，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般，简单一句：是你呀，万落同学？（一时想不起给自己灌加个什么名字取一万落夫中的万落二字）。这下把我整的更懵了，当然也或许是还停留在刚刚的懵逼状态没缓过神来的原因，我盯着眼前既熟悉又想不起来那见过的姑娘起码一分钟不知如何言语。脑袋中快速闪现见过的很多人，但像眼前这位，一头锅盖短发覆面，额头一颗痣，眉间一颗痣的姑娘我到底该在哪里见过了？一时真有些想不起来。
　　难不成是三麻子的远方表妹，二麻小姐？必定三麻子之所以叫三麻子就因为他脸上的三颗又大，又黑，又感性的三颗痣，但再仔细一打量似乎又相差万里。必定眼前姑娘柳叶眉，丹凤眼，姿色天然而清秀，外加肤白貌美，大长腿。而三麻子虎背熊腰，从小像是太阳晒多了的怂样，排除痣不说，不论我怎样想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除非戳瞎我的眼睛让我摸痣认祖，不然我是很难说服自己的。
　　那么眼前姑娘一副百分之九十和我认识的样，她到底应该是谁？你、、、、、、、。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后面的是谁二字说出来之际，她漏出了她嘴角上扬的特色小虎牙。她笑了，惊喜中带着忍不住的喜悦。咧嘴而笑那种笑。我总算是又想起了些什么，但依旧离想起她的名字差那么一丢丢。
　　你好我叫瑶瑶。说完她轻轻伸出手对着我脸想继续表达些什么，我赶忙把有污泥的手在身上蹭了蹭，礼貌性的握住她手：抱歉，抱歉，好久不见。
　　而后一时慌神的我不知如何面对当下囧境，慌乱中一阵瞎扯：你又回老家读书来了？瑶瑶收住了笑容，顿了几秒：怎么不欢迎？我：欢迎欢迎，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去大城市读一年书又回来了？瑶瑶：你好像还是不欢迎。我：怎么可能不欢迎？我都到门口迎接你了，还不算欢迎呀？瑶瑶：能先放开你的手？我、、、、、、、。
　　瑶瑶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尘土：有这样迎接的？大哥团的核心成员？这话把我噎的够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我明显感觉脸上有股莫名的红晕，只能羞愧难当的低下头。瑶瑶没有继续不依不饶，起身快速离开，小跑几步后回头：我其实刚刚伸手的意思是你脸上有泥。说完不忘快速打量我一番，而后妩媚一笑，转身没了影。
　　路过唐美女家的时候我提着湿掉的鞋子稍做停留，唐美女连忙找来一双厚实的毛拖鞋给我穿上，又把整个火笼全让给了我。
　　停留之际我打算把这档子事说给她听，虽然她总是惹我不高兴，每当说起和乡官那档子事总是没完没了，但我还是喜欢什么事都说给她听，必定她是对我最好那个人，好吃的留着和我一起分享，好笑的的留着和我一起分享，最近连她悲伤的事偶尔也会告知我一二，虽然从辈分上她是我奶奶，但打心里我还是更愿意叫她唐美女。
　　为这事我爸三番五次找我谈话说不能乱了辈分，得尊敬长辈，我不愿搭理他，总觉得我爸是我敌人的感觉，随时还得提防他对我动手动脚。
　　也许就如乡间流行的话那样，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儿子是父亲的情敌。
　　唐美女依旧在做针线活，她做的很慢，她的借口是，年轻的时候在大地主（我曾祖父）家，不用做这些，嫁给乡官（我爷爷）的时候乡官日子还算过得去光顾着照顾子女了没时间做这些，直到这些年临近暮年，乡官离去了，儿女也各自成家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所以刚学做这些。
　　我不以为然，总觉得我爸的兄弟姐妹些也都是些可怜人，认不准唐美女真实身份是他们后妈。
　　唐美女认真听完我讲开学的第一天遇见的事，没有像以前一样嘲笑我。除了其中两句：（那个短发女孩就是给你写情书的女孩？什么时候把她领来我看看？）让我比较恼怒外其他时候一直非常认真听我诉说，听我抱怨。
　　听完后她以同样非常认真的神情告诉我：也许你脸颊出现红晕这事会羁绊你终身，每当你触及童年的时候会莫名其妙想起那一抹红晕，也许那是你情窦初开的样子，也许是你少不经事的样子，不管什么样都将伴随你整个童年的回忆。是你最美好的，最单纯的，最宝贵的，最值得留恋的。
　　我撑着下颚认真听唐美女的总结话语，听完后若有所思，但心里面却不以为然。凭什么？就凭她有小短发，小虎牙，脸带两麻子？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觉得我第一个印象深刻的姑娘不是白雪公主，至少也应该是白雪公主近亲那样漂亮的存在。
　　可不是这样的！可不能像这样！总觉得瑶瑶以前留着长发遮了一颗痣还好，漏出来以后怪怪的。
　　难道她真有可能是三麻子十九代远亲的后人？
　　唐美女听完我的话后又开始了她放肆的笑容模式。
　　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内心又有点开始讨厌她了。早知道不说给你听，你又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不高兴上面，太过分了！我咆哮着！对着椅子腿又是一阵招呼。。
　　轻点祖宗，别给我把椅子腿踢折了。
　　局气，让我爸把他刚请木匠做的新椅子分你几个就是了。说完我撩掉拖鞋提上鞋子头也不回的回家，心想以后再也不要说这些事给她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