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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不大不小的铜褐色方桌摆在屋子的正中央，墨绿色的墙壁总是传递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束缚感，灰暗的天花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无比压抑的气息。尽管时值暖春，万物欣欣向荣，但人们身处这间屋子里仍会不自觉地感到一股扑鼻的寒气。
“姓名。”
“周正。”
“年龄。”
“18周岁。”
“职业。”
“不是叔，我大半夜的被你们拎到这儿来，现在挺困的，”周正打了个呵欠，“依我看咱直接进入正题——”
“你以为你是谁？！”审讯员猛得一拍桌子，额上的青筋时隐时现。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突然接到电话说辉明中学发生了命案，需要自己立刻赶往市局展开调查，调查就调查吧，你个杀人犯还有脸嫌困，我都没嫌困，你以为老子愿意在这儿跟你**？
“我……”周正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脸上哆哆嗦嗦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进入正题？好啊，”坐在审讯员一旁的李坤笑了笑，“那你就和我们谈谈你所谓的‘正题’是什么吧。”
李坤是本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由于案中牵涉到女学生被杀，人命关天，而且他在案发地点的监控录像和张百灵刚刚做的笔录中发现了许多疑点，于是便亲自参加到了案情的审讯当中。
“纳尼？”周正被整得一头雾水，心说明明是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我谈什么？
“请你说中文！”审讯员“虎视眈眈”地盯着周正，似乎随时有可能一口吞掉对方。
“那好，看来你的记性实在不怎么样，那我就提示提示你吧，”李坤倚在座椅的靠背上，双手抱在腹前，“先说说你杀死张春兰的原因吧。”
“纳尼？！”这张春兰又是何方神圣？要不是手铐被连锁在桌子上，周正差点儿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让你说中文！”审讯员大怒，你这一口一个“纳尼”一口一个“纳尼”我怎么做笔录？
“怎么，你想死不承认？”李坤冷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女生公寓里的监控录像就是指控你罪行的最佳物证。”
“监控录像？”周正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寒光，“你说录像里拍到了我杀人？”
“周正，我们作为警察，不会去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李坤坐正了身体，目光炯炯有神，“你是个男人，男人就要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今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如果真的是事出有因，我愿意帮你申请减刑，毕竟你还是个孩子，你的路还很长，我们这些做父辈的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上刑场。”
“那好，我说。”周正缓缓地低下头，叹了口气，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和自己面对面的审讯员，“叔，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审讯员白了对方一眼。
“你们这的手铐设计的太紧了，夹的我手腕疼。”周正顿了顿，“反正我又跑不了，能不能稍微给我松一松？”
“我……”审讯员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
“叔，我知道您是好人——”
“我不是你叔，你也别叫我叔听到没有！”
“不是，我叫您叔不是说您长得显老……”
“你给我严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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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摆设破烂不堪，细密的蛛网布满了各个角落，长时间难以排出的污水散发出令人厌恶的臭味儿，始终昏暗的光线让人辨不清白天和黑夜。
这里不适合居住，但适合藏身。
黑影坐在腐朽的木质床板上，缓缓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手机。随着手机荧光屏幕的亮起，一张与周正一模一样的脸在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老板，按照计划的第一步，周正现在已经被关进了警局。”“周正”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容。
“做的不错，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厚望，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嘶哑的男声，就像老人被树枝挑破了喉咙。
“能为老板做事是我莫大的荣幸。”
“哈哈哈，这次只要你帮我把东西拿到手，我就立刻为你和春晓举办婚礼。”老板顿了顿，笑着说道，“盼了很久了吧？”
“额……谢谢老板！”“周正”的语气异常兴奋起来，“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叫我什么？”
“老板呐？”“周正”愣了愣神，“啊不，岳父，您就等着我凯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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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接待室。
25日6点整，吴靖、李坤、李文闯三人围绕着茶几端坐在沙发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茶，茶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浓郁的茶香扩散到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但面对这上好的饮品，此时却没人有品尝的心情。无聊的茶君只好沦为了待客用的摆设。
“指纹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吴靖轻叹一口气，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系统检测显示，从死者张春兰颈部提取的指纹与周正具有很高的相似性。”
“这么说凶手确实是周正无疑了？”李文闯低头掩面，“作为他的班主任，我有很大的失职啊。”
“两处提取的指纹只是相似度很高，但还没有达到系统认定为重合的阈值，”吴靖接着说道，“所以系统也无法判定张春兰颈部的指纹是否来源于周正。”
“什么？还有这种事？”李坤猛得抬起了头。
“这样的事在局里确实是第一次发生，”吴靖缓缓点燃了一支香烟，“不过在本案中指纹比对只是辅助措施，仅凭女生公寓楼第三层的监控录像我们就可以指控那小子杀人。”
“吴队，”作为吴靖的副手，李坤几乎从凌晨两点一直忙到了现在，“在刚才的审讯中，周正完全否认自己猥亵并杀害了张春兰，而且声称自己根本不认识被害人。”
“你相信吗？”吴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我起初不相信，可在审讯过程中周正对案发之前的事件和时间点的描述几乎与张百灵所做的笔录完全一致，他们两者所说的唯一区别就是周正称自己送完礼物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翻窗回到了自己寝室中睡觉，而张百灵则称两人分开大约十几分钟后在楼道里看到了周正行凶的场景。”李坤顿了顿，“这说明他们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我认为百灵说谎的可能性不大，”李文闯说道，“再说有楼道里的监控录像为证，她确实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小李，你的推理要是放在古代，那绝对精彩，”吴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说道，“可现在是21世纪了，这是一个讲求科学的时代，安装在各处的无死角摄像头才是可以为我们还原真相的不二神探，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无死角吗？那录像中周正为什么会突然从女厕中冲出来扑向在走廊中行走的张春兰？谁能告诉我他是怎样潜入女生公寓三层的公共厕所的？为什么监控设备没有拍摄下来？”李坤的情绪有些激动，“吴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但凡咱们碰上的案子，无论大小，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一个清白的人蒙冤。”
“嗯……”吴靖的面色有些阴沉，低头猛吸了一大口烟，“你接着说吧。”
李文闯见吴靖脸上明显挂不住了，赶忙出来打圆场，“李警官，我看你是误会了，咱们吴警官又没说不让你查，有什么话就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嘛。”
“没事儿，这小子的脾气我早习惯了，”吴靖苦笑一声，“小李你接着说吧。”
“好，”李坤清了清嗓子，“首先假设说谎的人是周正。周正虽然看上去有些呆傻，反应迟钝，可通过交涉我可以确定他不存在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根据我对情况的了解，死者生前的确未曾与周正有过什么交集，更不用谈恩怨了，而且周正在学校里完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与自己未曾相识的人？”
“李警官，我记得录像中周正在杀人之前是先对被害人进行了猥亵，这一点只要被害人对周正而言足够有吸引力就可以吧，”李文闯说道，“我觉得可以理解为他在即将强行与对方发生关系时突然遭遇了闻声赶来的张百灵，然后他在情急之下才选择了杀人后匆匆逃走。”
“李老师，你的解释看似合理但其实存在着很大的漏洞，”李坤说道，“既然他们两人并未发生关系，那么强奸罪对周正而言就是不成立的，即便是重判最多也不过是强奸未遂，所以周正完全没必要选择杀死对方而为自己加上一条本可以不存在的罪名。还有，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这样一个普通的学生是如何做到像监控录像里那样在一瞬间扭断被害人的颈椎的。”
“这……”
“等等，”吴靖突然开口说道，“你一直在说周正只是一个普通学生，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父母的电话都是空号，为什么面对专案组长达两小时的审讯，他的回答却没有一句话对我们案情的进展有帮助，到底是周正有问题还是你们的工作能力有问题？”
“额……嗯，吴队你说的没错，”李坤用手托起下巴，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种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和与警方周旋的能力绝不是一个普通中学生可以具有的。”
“呵呵，接着说。”吴靖将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那我再来谈一下另一种情况，假设说谎的人是张百灵。”李坤说道，“我记得案发时就是她报的警，如果是她说谎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想陷害周正，那么这种情境下由校方提供的监控录像的可信度也会骤然下降。”
“怎么可能？”李文闯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心说是不是当代社会上脑洞小的人都干不了警察，“校方怎么可能会联合学生去陷害另一名学生？你这么解释也太牵强了。”
“这只是一种假设，我觉得成立的可能性也不大，”李坤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两种假设似乎都很难成立，这也正是这起案子棘手的地方。”
“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谎呢？”吴靖突然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脑海中思忖着这句话。
“你是说——有人乔装打扮想要借助监控录像陷害周正？”李坤满脸都是惊愕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假设是自己没有预想到的，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小李，你听说过有一种模仿人皮的3D打印硅胶面具吗？”
“那应该是谍战中使用的高科技产品吧，”李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想那种东西出现在咱们市的可能性也不大。”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对吧吴警官？”李文闯笑着附和道，心说这俩人都有病，狗屁的高科技产品，是你俩《碟中谍》看多了吧？
“小李，你再更深入地调查一下周正的人际关系，”吴靖顿了顿，“还有，趁局里人少的时候，找机会让周正看一看昨天夜里的监控录像，我想听听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