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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笃笃笃”，张百灵刚刚有了些倦意，正处在似睡未睡的朦胧状态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敲床头的窗子，她赶忙睁开朦胧的睡眼，翻身爬了起来，抬头望去——天！窗外居然有张脸！这可是三楼啊！张百灵差一点就叫了出来，好在这是一张活人的脸，而且长得并没有多吓人。
“周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张百灵既惊讶又气愤，“我叫宿管啦！”
“别别别，你可别叫宿管！”一听对方要叫宿管周正立马急得冒出了一身汗，心想我好不容易从一楼沿着从顶楼顺下来的排污管道爬到这儿，东西还没送，话也没说清楚，你就叫和蔼可亲的宿管阿姨一脚给我踹下去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周正心里一激动连话也说不清楚了，“那个明天是你——啊不对，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给你送生日礼物来了啊。”
“生日礼物？你开什么玩笑？”张百灵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东西非得大半夜送过来？你一个男生夜闯女生公寓(虽然没有真的闯进来)是何居心？“天亮了再给我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啊。”周正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有现在来才会成为今年第一个送你生日礼物的人。这样你才会更感动，才有可能以身——额才有可能更加快乐啊。”
周正也是豁出去了，他决定无论这次场面有多么尴尬，无论张百灵今后会不会理睬自己，他都要将自己藏了一年半的心里话讲给对方听。
“那你觉得我现在高兴吗？”张百灵的语气异常严肃。
不高兴吗？张百灵一句话就堵住了周正刚要打开的话匣子。这就好比猴王率领八戒沙僧一路遇鬼杀鬼遇怪砍怪经过一番血战终于降服山头所有妖魔冲进妖怪洞府大喊一声：“师傅，徒儿来迟，让您受苦啦！”唐僧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悟空，你觉得为师现在高兴吗？”
看着对方脸上呆若木鸡的表情，张百灵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瓜，逗你的啦，把礼物给我吧。”
她边说边把窗户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张百灵清楚周正平日里的为人，要是此时敲窗的人换做牛头马面或者赵天一谁的，她还真不敢给他们打开。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会反感来自异性的真心关怀与呵护；没有哪个女孩不会被凌晨时刻特意为自己送来的礼物所感动；没有哪个女孩会不看好一个在深夜里为了讨自己欢心而愿意爬上几层楼高的管道的男生。
“想不到你胆子挺大的啊，”张百灵笑嘻嘻地说道，“看来以前有点儿小看你了呢。”
“那是，我胆子大着呢，初中的时候我还在夜里跟两个歹徒徒手搏斗过呢。”周正自豪地昂了昂头，却差点因为身体不协调从管道上滑下去。
“哎我说你小心点儿！”张百灵既为他担心又感到无语，“这么高你怎么上来的啊？”
“没事儿这管道挺好爬的，不过老保持这个姿势确实有点累，”说话的时候，周正的双腿紧紧盘在管道上，一只手牢抓加固管道用的铁环，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维持身体的平衡，“可以让我进去说话吗？”
“当然不可以啦！”张百灵语气坚决地回绝了对方的请求，“这里可是女生公寓啊，况且你进来会吵醒别人的。”
“好吧，那你等一下。”周正用那只维持平衡的手缓缓伸进了自己的裤兜并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已经被汗液浸湿的纸张，“我想……为你朗诵一首诗。”
诗歌朗诵本是一项情趣高雅的活动，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有一种“居委会大叔”的违和感。
“好啊，不过你要小声点。”
周正清了清嗓子，
“月亮洒下柔和的光
将你我隔开的是一页小小的窗
微风吹拂，窗儿摇晃
隔着它，你能否看清我写满真诚的心房
——”
一束亮光猛得射在了周正的身上，周正身上的每一根汗毛瞬间都竖立了起来，充满诗情画意的诗歌朗诵活动就被这可恶的探照灯光无情地打断了。可以想象，自己仿佛壁虎一般趴在排污管道上的性感形象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或许明天校内的新闻头条就是“猥琐男深夜高攀女生公寓偷窥女同学裸睡”。
“不好，马路那边有巡逻的，我得赶紧撤了！”周正松了松双腿，准备沿着管道下滑。临行之前，他将未读完的纸张团成一团，从张百灵打开的窗缝里扔了进去。“剩下的你自己看吧，走了啊！”
“我靠这身手，厉害呀。”马路上巡查的警卫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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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灵躺在床上，心里甜滋滋的。周正已经离开了，但他读诗的声音依旧在自己的耳边回响。张百灵轻轻地抚摸着那个黑色的手掌般大小的精致小盒，体味着上面凹凸的花纹带来的触感，这是周正刚刚送给自己的礼物。她准备明天早上醒来之后再打开它，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样的小东西。
想不到他还蛮有意思的，张百灵这样想着，渐渐带着笑意入眠。
“啊——！”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这声音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竭斯底里，以至于一瞬间就把张百灵从梦乡的边缘拉了出来。
什么情况？今晚上张百灵通往睡梦的列车轨道已经是第二次被切断了，第一次是敲窗户的周正，这次又是何方神圣？心中的不满以及好奇的本能促使张百灵起身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
张百灵从小就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小时候，当妈妈蜷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的时候，是他不顾妈妈的阻止与呵斥把床下的青花蛇生生拎了出来。况且如果她胆子很小，刚才就被突然驾临窗外的周正尊者给吓得魂飞魄散了。
寝室门被张百灵轻轻的推开，刚才的叫声点亮了楼道内的声控灯，而眼前的景象却使张百灵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名女生后背紧贴着墙壁，她的睡裙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贴身的内衣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流淌着的泪水，嘴巴被一张大手捂得严严实实。而更令张百灵不敢相信也是不能接受的是，侵犯女生的那个禽兽居然是……周正！
“周正，你给我住手！”张百灵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了出来，“我要叫人啦！”
随着张百灵的话音落下，周正果真停止了撕扯对方的睡裙，他扭头看向张百灵，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并且向她礼貌地点头致意，好像他刚才做的是一件完全正常合理的事情，只不过此时碰到了熟人需要打个招呼。
“你……”眼前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张百灵的理解能力，更颠覆了她对某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认识。在下一个瞬间里，她看见周正用手臂箍住了那个女生的脖子，然后声控灯熄灭了。
张百灵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惧的深渊当中，她想要激活声控灯，可奈何自己干涸的喉咙里根本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连手脚都麻木地无法动弹。
黑暗里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灯亮了，刚刚黑暗的间歇不过只有几秒钟，但是重来的光亮却让张百灵感到如此久违。周正已经不见踪影，而那个女生则硬生生地躺在了地上。她安静地睡去了，可遗憾的是，她再也没可能醒来了。
“啊——！”楼道里回荡着张百灵恐惧而无助的声音。脸色惨白的她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原来从生到死的过程可以来的这么快，这就是……生与死的界限？许多寝室门被接二连三地推开，被声音吵醒的女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呦，这不是15班班花张百灵吗？”
“班花就是不一样啊，半夜里也这么能折腾。”
“欸，那个躺着的是谁？”
……
“死人了啊——!”女生公寓的第三层传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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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呜——”
灰暗的乌云遮住了月光，群星看上去也不再像往常一样闪亮，刺耳的警笛声在两栋公寓楼周围此起彼伏，仿佛要与无尽的黑暗协奏一场诡异的演唱。
刘康翻了下身，接着睡。
五分钟后，男生公寓215寝室的木门被一脚踢开，四个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迅速冲向周正的床位，探照灯以最大功率打开，周正那张不起眼的大众脸瞬间映入了特警的眼帘。
“别别别，叔你别照我，我不是小偷，我是来给我女朋友送东西的。”周正闭着眼，突然手舞足蹈起来。
一名特警拿出了传呼机，“一号报告吴队，信息确认完毕，嫌疑人已经锁定，是否抓捕？”
“立即抓捕！”
“一号收到！”还在睡梦中的周正瞬间被特警从上铺拖了下来并被强行拷上了手铐。惊醒的周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
“别动！”
“别动！”
寝室内的吊灯被打开，奋力挣扎的周正被两个特警死死摁在地上，还有两个特警在周正的前方迅速拔出了92式手枪。
“别别别，大哥，我不动我不动，”周正一见这阵势立刻吓懵了，白毛汗淌得满脸都是，“别走火啊大哥，我保证不动。”
这么大动静，李刚、赵天一还有牛头马面早被吵醒了，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毕竟这是要命的事儿。
眼瞅着周正就要被他们带走，向来仗义的李刚顿时顾不了太多了，他咬了咬牙，赶忙跑到一名特警身边，“大哥，你们是警察吗？”
“废话，人不认识衣服还不认识啊？”特警白了李刚一眼。
“不是警察同志，我这哥们真的没犯什么法，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李刚急忙解释道。
“对对对，我们都是良民啊。”马面也鼓足勇气帮了句腔。
“别妨碍警察办案！”特警一把将李刚推开，“请你闪开！”
望着周正被警察带走的身影，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我靠，这什么情况？”终于被吵醒的刘康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巴张成了O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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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点10分，刚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回来的张百灵孤身一人走在校园里的柏油马路上，年久的路灯散发出黄色的光晕，几只寂寞的蝙蝠在半空中回旋着舞动，偶尔有灵活的小虫快速地横穿过马路。
张百灵不想回寝室，因为现在寝室里一定乱糟糟的，说不定死者失去理智的家属还会盘问自己这个当事人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更因为她一但踏入那条走廊，那些让她感到恐惧并且令她不愿意相信的画面就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在张百灵手上的是一张被裁的方正的玫瑰色纸张，纸上的折皱已经被展平，但依然残留着些许的纹路，就像玫瑰的花蕊。纸上写着的是周正送给她的诗。
月亮洒下柔和的光
将你我隔开的是一页小小的窗
微风吹拂，窗儿摇晃
隔着它，你能否看清我写满真诚的心房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我在楼上看你
月亮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我的梦
几滴泪水打湿了纸张，“周正，那个人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