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模一样的人 上

　　被一个人喜欢是什么感觉？周正不知道。周正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确切地说，是喜欢一个人但没有勇气向那个人表达出来的感觉。那滋味，相当不好受。
　　周正是辉明中学的一名在校学生。就从2010年高一入学以来，一直没创出什么“业绩”，相貌平平，成绩也平平，学校里举办的大型活动他从来不参加，节省出来的时间就用来读科幻小说或者跑去网吧乐呵呵地跟未知妹子聊QQ。周正用自己的话来评价自己，那就是“低调奢华大智若愚”，室友对他的评价是“相当的闷骚”。
　　然而，高二重新分班以后，周正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于是，在爱情催化剂的作用下，周正郑重地决定告别以往的低调作风，改走情感路线。但悲催的是，这条路线从高二开学一直走到高三接近毕业，也没走出个所以然。
　　周正喜欢的女生是同班的张百灵。张百灵的父亲在南方做生意，母亲是市政府的文职人员。由于父亲长时间不在身边，所以他一直被母亲视为掌上明珠，并且从小就接受严格而正规的素质培养。因此，张百灵不但相貌美丽，气质也不同凡响。
　　周正对张百灵的家庭背景也略有耳闻，他常幻想着要是哪一天张百灵父亲的公司突然破产，母亲因为受贿而被执法部门双规，她会不会虚弱地对自己泪眼相依呢？每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开始咧嘴傻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花子。
　　“你笑什么呢？”同桌对周正的这一奇妙行为十分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你又帅了许多。”
　　“真的假的？”同桌将信将疑，然后压低了声音，“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张百灵表白呀？”
　　“不急不急，”周正迅速扫了一眼四周，也压低了声音，“感情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还不急？你都憋了一年半了，再不急可就要毕业了。”同桌叹了口气，“我看你就是怂。”
　　“你说我怂？”
　　“我告诉你，吊丝逆袭的第一步就是要具备自信和勇气，”同桌的国字脸上写满了鄙夷，“你连表白都不敢，还指望人家女生主动来找你以身相许啊？”
　　“你说谁是屌丝？”周正感到有些火大。
　　“我重点不是说你是屌丝，而是说你和屌丝一样怂……”
　　突然，周正的鼻翼猛得搐动了一下，那熟悉的香味，她要过来了！周正用力扯了扯同桌的袖口，示意他终止刚才的话题。
　　周正对张百灵的发香很敏感，在早操期间，由于每个班需要排成一列纵队，并且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所以周正不只一次地装作无意地经过张百灵的身边并且留意了她的发香，是那么的清新淡雅，沁人心脾。于是他就跑去了超市对所有洗发露的气味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确定了张百灵使用的那一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周正没有亲手送给自己心中的女神一瓶洗发露的勇气，他害怕尴尬，害怕被拒绝，害怕张百灵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再理睬他。他的懦弱使他只能更多地去关注，更多地去了解，却从未做出过真正有意义的行动。
　　张百灵来到了周正的面前，周正坐在座位上，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他抬头看向张百灵，姣好的面颊，匀称的身材，光洁如玉的肌肤，惊世骇俗的气质，他赶紧低下了头。
　　周正感到一股尴尬的氛围紧紧包裹住了自己，令他不能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该死，你倒是说话呀，你大老远的跑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这么看着我？难不成你看上小爷了？周正很希望张百灵赶紧说话，因为有人说话就可以打破此时的尴尬，就可以把自己从无比窘迫的深渊拯救上来。但周正又不希望张百灵说话，因为她说完话之后就会转身离去，就会离开自己并坐回到那个与自己相距甚远的座位上。
　　“周正，班主任让你放学去办公室。”张百灵终于开口了。
　　“哦……”周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嘀咕着，“我当有什么事儿呢？”
　　张百灵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吊带装，精致的白色小鞋在地上踏出有节奏的步子。周正抬头望向张百灵的背影，又开始浮想联翩。或自习，或正课，他不只一次地偷窥过她的侧脸，他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发现过自己的“劣行”，但以张百灵稳拿年级前十的智商，应该是可以察觉到的。周正害怕被对方察觉，但也希望被对方察觉。对于懦弱而不善表达的自己而言，这或许是唯一能让张百灵明白自己心意的方式了。
　　“老兄，她说班主任放学后要找你，什么情况？”同桌有些隐隐不安。
　　“什么情况？稀罕我呗。”周正白了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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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弯的明月像一道蚕眉，装点着整个夜空。群星好像宇宙深处生出的慧眼，眨呀眨地注视着我们的世界。
　　张百灵仰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她患有轻微的失眠症，每当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一些轻松的事情来分散她紧绷的精神。张百灵闭上双眼，放松呼吸，想了想身边的人挂在嘴上的甜蜜笑容，想了想大家为了高考而努力拼搏的忙碌身影，想了想寝室里充斥着的欢声笑语，想了想她与众不同的父亲，也想了想那个男生。
　　对于周正，张百灵感到有些无语。以她的智商，觉察不到周正喜欢自己才叫奇怪，可喜欢你就大声地说出来啊，怎么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在张百灵心中，周正虽然不值得自己去爱，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男生，老实诚恳又是个热心肠，可唯一让她很不满的就是对方的胆小与懦弱，堂堂七尺男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对，你连跟女生告白的勇气都没有，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想着想着，张百灵逐渐产生了些倦意，她翻了下身，就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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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正的寝室里，大伙儿正聊得火热。
　　“阿正，我劝你还是尽早把这事儿给挑明了吧，”牛世龙眉飞色舞地说道，“像张百灵这么抢手的妹子，绝对是先到先得呀。”
　　“对对，牛头说的对，你要是再不抓紧表白，等毕了业黄花菜都凉了，”马鲁源在一旁帮腔，“虽然你的情况有点儿像那什么想吃天鹅肉，可也并不是一点儿可能性也没有啊。”
　　“放圈圈屁！”李刚怒喝，“不会聊天儿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215寝室，算上周正一共是六个人。周正的下铺就是他的同桌赵天一，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身高170体重也是170；李刚是寝室里公认的扛把子；牛世龙和马鲁源号称牛头马面，是班里出了名的奇葩；一直没说话的就是社长刘康了，用马面的话来形容就是将来晚上自家媳妇儿在身旁被别人睡了他也照样能鼾声如雷。
　　“阿正，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赵天一问道。
　　“4月25号，意大利解放日。”周正回答。
　　“什么鬼？明天是张百灵的生日啊。”
　　“我知道，这还用你提醒我？”周正翻了个身。
　　“那你想不想成为今年第一个送她生日礼物的人？”马面挤眉弄眼地说道，虽然他知道周正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
　　“呵呵。”周正回应。
　　“按照常理，张百灵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肯定来自他的室友，”牛头分析的头头是道，“除非你能打破这个常规，在她的室友早上醒来之前就把礼物送到张百灵的手上。”
　　“你不会还没为她准备礼物吧？”李刚问道。
　　“怎么可能？我早就准备好了，”周正慢吞吞地回答，“现在就差明天托人送到她手中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点事儿还委托别人，”马面不满地咂了咂舌，“你知道女生最反感什么样的男生吗？不是没钱的男生，也不是相貌丑陋的男生，而是那种没有胆量的怂包男生。”
　　“这话说的在理，”牛头说道，“阿正你想想，今晚过了12点那就算是25号了，你要是能在凌晨把礼物送过去，再顺便表个白，张百灵还不得感动的冒泡？说不定当时就以身相许了。”
　　牛头和马面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黑暗中的脸上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话虽如此，可大半夜的跑去打扰人家，太不礼貌了，这样不好。”周正嘴上拒绝，但心已经被说动了。
　　“你放心，”赵天一神秘地说道，“我早就帮你打听过，张百灵患有轻度的失眠症，12点之前没那么容易入睡。”
　　“那不就得了！”牛头兴奋地拍了拍床板，“她的床位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紧挨着窗子，天赐良机，快把你当年半夜翻墙出去上网时的勇气拿出来吧阿正！”
　　“可我还是觉得……”周正挠了挠头说道，“刚哥，你胆量大，要不你替我去？”
　　“什么？我替你去？”李刚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喜欢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这种事我可帮不了你。再说我连你要送什么都不知道，到时万一发现是什么宝贝，独吞了也说不定。”
　　周正仰躺在床上，感觉腹中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他闭上了双眼，心想此时如果能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可以替自己完成这件事，哪怕用寿命作为交换的筹码，他也愿意。
　　但幻想中的大多数事情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也许正是因为人们整日沉溺于虚无缥缈的幻想当中，才把现实中的许多事弄得一团糟。
　　周正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也许是时候改变一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