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血藤谷 易货场

　　章十四血藤谷易货场
　　一路上，昆正和琴儿遇见很多南下逃难的百姓，“琴儿，这一趟来回要六七天，我不该离开。”昆正驾着马车，琴儿在车上织着衣服。
　　“放心吧，有两个厉害的父亲在，不会出问题。”
　　“其实不用去血藤谷的。”
　　琴儿放下手中的衣服，从昆正身后抱着他，贴在耳边说：“难道你真地不想去吗？”
　　昆正被妻子问得脸上火辣辣的，“现在西狼口随时会和雪蛮打起来，我作为将领不应擅自离开。”
　　“你不是我的将领，昆正，去血藤谷是我的心愿，如果真的打起仗来，我很担心我的身体能支撑多久。”
　　“不用担心，我倒是希望打过去，那样，塔莲就会足够用了。”
　　琴儿抱着昆正，不再说话。“坐好啊！我要加速了。”昆正提醒琴儿。
　　“还要多久？”
　　“快了，明天就到了。”
　　琴儿心里荡起一片温馨，夹杂了些许紧张。
　　广袤的泽罗境地，在西境山地的东边，天造地设一处神秘的山谷，这里常年温暖惬意，谷中长着一种植物――血藤，这血藤会缠绕在树上或石缝间往上爬，到高处没有附着的东西便会耷拉往下，直到触及地面又扎根而发。藤茎最大能长到碗口粗，非常结实，血红色的花一簇一簇，从藤边挂出。附近的百姓将这里取名血藤谷，不知是哪一年开始，女子会依照习俗，将自己的初次留在这里，久而久之，血藤谷的浪漫便在整个泽境流传开来，无数男女不辞劳远，赶来经历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昆正把马车停在山谷口，远处，一片红色甚是壮观，他和琴儿步行走入山谷，还未行一会，一对男女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害羞地快步跑开。琴儿低着头拉着昆正前行，身后女孩响起幸福的笑声。又走了几里，琴儿有些乏，便扒在昆正厚实的背上，地面上落满红色的花瓣，不时吹来一阵风，半空中新鲜的花瓣被吹落，像雨一般洒下，空气里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和淡淡的花香，头顶的藤叶密密地遮去大部分的天空，仅有细小的阳光穿过，偷偷地窥探下面的甜蜜。随着藤蔓越来越多，不时拌着昆正的双脚，他放慢速度，深怕跌倒伤着琴儿。
　　“不会有人了吧。”琴儿暗自安慰。
　　爬过一个坡，突然有条水流冒出，四周山体突起，藤儿不似之前的放肆，只爬得一人多高，便垂下头扎进土中，琴儿从昆正背上下来，抚着花，见边上一条粗藤搭在两棵树之间，便坐上去顽皮地荡起来。
　　“看，昆正，看那边！”琴儿兴奋地喊，“是鹿儿。”
　　昆正沿着琴儿手指的方向，溪水另一边不远处，一头雄鹿带着一群鹿在啃着草，似乎听到琴儿的叫声，他们停下来远远与两人对视，几只幼崽却不理会，围着母亲在它脚下撒娇。
　　“小心点，西境山地的鹿儿发怒的话，鹿角就变成尖尖的刺，很危险。”昆正回忆《圣君志》里的记载，提醒琴儿。
　　“不用怕，鹿儿是我们的朋友。圣君亚昆就是骑着神鹿的。”琴儿并不担心，突然转过身来，抱住昆正，害羞地说：“昆正，就在这儿吧。”
　　昆正点点头，紧紧抱着琴儿，深情地吻着她……
　　那群鹿儿不在看他们，低头继续啃起草来，两人边上的血藤突然动了动，好似脉搏的跳动，接着，藤条慢慢的彼此交织，形成一张网，琴儿躺在网上，藤儿慢慢往上，将他们织在一个小小的藤笼里。
　　两人惊奇地抱在一起，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相视而笑。
　　溪水边，一个血藤织起的大笼子，一簇簇血藤花伴着幸福的节奏摇晃着……
　　琴儿给昆正整理好衣服，两人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彼此害羞地笑笑，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便向山谷出口走去。
　　溪水边，一根血藤藤蔓上，系着一条白纱，染着一块艳艳的红色，飘在空中。
　　“真想待在这，哪也不去了。”
　　走出血藤谷，昆正发现马车不见了，他急忙看看四周，没有人迹，莫不是被刚才遇见的那对男女偷走了？不会，那是什么人？泽境很少有偷盗这样的事情发生。昆正细细观察地面上车轮压过的印子，发现有一道大大的弯，于是拉着琴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塔莲还在车上！而且，没有马车，步行到西狼口需十几日。琴儿没有药，如何是好？”昆正思索着，“实在不行，就尽快赶到易货场，向那班大师求助。”
　　当晚，两人寄宿在一个小村子，这里离易货场不远，琴儿已经很乏了，今天本是要服药的时间，加之走了很久，身体又发起烧来，昆正将她服侍好，等她睡下后，才走出房间和主人闲聊。
　　“我丈夫去年生病死了，就留下这件房子。我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嫁到其他村子去了，大儿子死在西狼口，二儿子前年也被招募去了西狼口，只有小儿子还在身边。”房主是一个老妇人，身体不是很好，驼着背，昆正见她岁数不是很大，或许是终年劳作和丧子的悲痛让她显得更老些。
　　“泽境百姓会感谢你的，老妈妈！”
　　昆正帮着老妇人收拾锅碗，然后坐下陪她聊天，大概是上了岁数的原因吧，她总是回忆以前的事情。
　　“我和丈夫也去过血藤谷，出来后见到人和你们一样，都很害羞。呵呵，所以你们瞒不过我的。”老夫人很健谈，言语间充满着乐观的态度。
　　“可惜，现在很少有人去了。”她喝口水。
　　“现在是战争时期，老妈妈。等打完仗，人们安居乐业了，自然会去的。”昆正说。
　　“年轻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易货场，有一次我用粮食换了一些陶罐，回来路上不小心把车弄翻了，我那丈夫生气骂了我一顿，我就跑了，等他找到我的时候哭的像个孩子。哈哈哈！”
　　“现在好了，不用总拉着马车换东西，村口隔几天就有人卖东西，可就是越来越贵，这些坏蛋！”
　　“老妈妈，人家也要赚些钱啊，你看，这样也很方便，不用你在麻烦跑一趟了。”昆正安慰她。
　　“我宁可走一趟，我种的粮食最好，能换很多东西。”
　　“是的，我都吃了三碗，真香。”
　　“呵呵，我丈夫最多吃过五碗。”老妇人说，昆正惊奇地看着她，哈哈笑。
　　“人要是不吃东西就能活着，该多好！”老妇人流下辛酸的眼泪。
　　昆正抓着她的手，静静坐着。
　　“现在到易货场避难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很多人也要走。”
　　“老妈妈，放心，这里离西狼口还很远，鹿鼎王和武殿堂调集很多人去守护西狼口。”
　　“我哪也不去，这些年轻人，吵着离开。我想你们离开可以，往北去，可他们却要向南。气死我了！”
　　昆正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感激地说：“谢谢你，老妈妈！”
　　突然一个小伙子推门冲进来，“母亲，我要去铸币厂。”
　　“嘘――，小些声，琴儿姑娘刚睡着，你跑哪去了？快去洗把脸，自己去取饭。”
　　那小伙子瘦高的个头，与昆正齐高，乌黑的卷发，左耳下有一块鸡蛋大小的浅褐色的斑，向昆正行礼，便轻轻走去取饭。
　　“这就是我的小儿子，阿猫！”老人给昆正介绍说。
　　“母亲，听说铸币厂在招工人，给西狼口的守军打造兵器，我要去，干三天就能赚一个金币。有很多避难的人都去了。”猫儿大口扒饭。
　　“不行，你老实地在家种地。”
　　“为什么？薪水很高啊！比种地强。”猫儿不高兴。
　　“你去干嘛？又没有铁匠的手艺。”老人还是不同意。
　　“我可以去挖矿，我的力气大着呢。”
　　昆正看着猫儿，劝他，“我觉得你是块习武的材料。”
　　“我去过武殿堂，有个家伙说我不行，说司马师父不会收我。我看他瞧不起人，就算了，受他什么气！”
　　“猫儿，留下来照顾母亲。老妈妈给泽境贡献了两个儿子，你可要照顾好她啊！”
　　“你说话怎么有种老爷训话的味道，我答应他们了，明天就去。”
　　老妇人争不过儿子，无奈只得答应。
　　“我还听说，平原王的王子桑玉在东狼口被雪山狼杀死了。”
　　昆正心里一惊，“猫儿，你听谁说的？”
　　“易货场的人都知道了，商人说的，有人说是狼，有人说是雪蛮杀的，反正确实有这事。”
　　昆正脑子里一团乱麻，对老妇人说：“老妈妈！可有马车借我用用，琴儿的病比较重，我想尽早赶到易货场。”
　　“后面有匹马可以用，车已经很久不用了，在院子里，你看能不能修好。”老妇人答应昆正。
　　“你可得还过来啊！”阿猫说。
　　“一定，谢谢老妈妈！”昆正走进院子拉出车，修理一番，所幸车子并无大碍。
　　“那个桑玉王子我见过，他在武殿堂练武，挺客气的，不像其他人……”阿猫又跟母亲说。
　　第二天，昆正和琴儿一早告别阿猫母子俩，临行前，昆正拿出自己的佩剑递给老人，“老妈妈，我把剑放你这，回头送车的时候再取。”
　　阿猫抢过来，羡慕地摸了又摸，老妇人打了他头，忙将剑还给昆正，“将军出行，怎么能不带剑？马车拿去用！”
　　昆正问她：“老妈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你说话不一样！”
　　昆正不想在瞒她，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老人。阿猫吃惊地望着他，“你真是昆正将军？”昆正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老人抱抱琴儿：“圣君庇佑！孩子！早些康复！”
　　昆正接过剑，向老人致谢，驾着车离开小村子。
　　阿猫跟在后面喊：“照顾好我二哥，他叫谷儿，将军！记得介绍我去武殿堂！”
　　那班大师给琴儿服了些药，吩咐下人给司马瑜写信，让他收到信后即刻带塔莲沿大路送往易货场，这边催促昆正立即带着琴儿返回，这样最节省时间。
　　“那班大师，桑玉王子的事情是否属实？”
　　那班大师点点头。
　　“请大师务必劝桑丹陛下不要意气用事！还需依照荀父之意。”昆正说到。
　　“放心！你尽快启程，西狼口的粮草物资我已经安排好人运送，不用担心。只是最近从北面逃来的难民越来越多。”那班大师说。
　　“西狼口的守军已经加强了戒备，雪蛮轻易出不了西狼口，怎么会有大批难民逃走南下？”昆正问。
　　“我也不清楚，或许大家都对北线战事有诸多顾忌吧！你快些上路，不可耽搁。记得，走大路！和司马才能碰到。”
　　昆正点点头，驾车离开君庙。
　　经过一片小树林，昆正突然停下，琴儿闪了一下，抱怨道：“昆正，怎么停下了？”
　　“嘘――”琴儿见前面停着一驾马车，正是之前被人偷去的那辆。马儿低着头啃草，后面几个人在争吵。
　　昆正拔出剑，走向前去，琴儿紧张地注视着他。
　　昆正来到车前，先翻弄一下，不见要找的塔莲。车边有三个人，见他提着剑，吓地往后缩。
　　“蹲下，说！为什么偷我的车？”
　　原来，这三个家伙路过血藤谷，发现停在路边的车，取走了车上琴儿袋子里的金币，几人议论后达成一致，反正已经偷了金币，索性把马车也盗去，到易货场卖掉。后来在易货场因为价格的事没有出手，倒是车上露出的塔莲被一个商人识出，花了四十个金币买去，他们不想这东西竟如此值钱，最后从那商人的口中得知这是名贵的药，叫塔莲，生在断翅峰雪山上。又一番商量后，三人决定冒险去断翅峰挖塔莲回来卖，但没走多久一个人退却不愿去了，便提出分赃，可那人却将马车也算在内，因为值多少钱的问题三人便吵了起来，恰巧被昆正遇见。
　　“买塔莲的商人呢？”他举起剑指着三人。
　　“不、不清楚，好像是泽湖人，摇着船去的。”一人回答。
　　昆正气的胸口起伏不平。
　　“这是卖的四十个金币，还有袋子里的，都在这，请将军饶了我们。”为首的人把钱和袋子放在车上。
　　“请将军饶命。”三人哀求着。
　　昆正提剑指着他们大骂：“泽境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这般偷盗的事情，你们不羞耻吗？如今泽境面临战事，整个泽洛境地的百姓都在支援雪线的守卫，你们却贪念财物，竟不知羞耻去断翅峰挖塔莲？泽境男儿往北是抗敌的，不是贪财的！羞与你们为伍！”
　　三人吓得发抖，在昆正的辱骂下渐渐抽泣起来。
　　“留你们有什么用？我是西狼口守军昆正将军，鹿鼎王昆百川长孙，以鹿鼎王名义，赐你们一死。”
　　“昆将军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三人纷纷求饶，昆正手起刀落，一个人噗通倒下，琴儿忙闭目转身，随即又听见两声惨叫。
　　昆正擦了擦手中的剑，在树林中挖出一个大坑，将三人埋了。
　　西狼口的杀戮她已习惯了，此时正在暗自为这三个盗贼祈福。昆正走来，望着前方，又看看易货场方向，“算了吧！找也找不到了！还是北去与司马师父汇合吧！”
　　“琴儿，想赶会儿马车吗？”昆正问琴儿。。
　　她点点头。
　　“走，我们去阿猫家，把马车还给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