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居水城 回家

　　章十三居水城回家
　　桑丹坐在桑玉的房间里，凌乱的头发耷拉着，他一夜未睡。回到居水城两天，他都在这里待着。费大师敲了敲门便直接进来，他将窗子打开，散散房里的酒气。桑丹眼睛肿着，布满血丝，“费大师，让我一个人再待会。”
　　费大师在他身边坐下，“王后托我来的，陛下，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桑丹不语。费大师接着说：“桑玉王子的事情整个泽境都很悲伤。王后已经失去了儿子，如果陛下总是这般样子，您就叠加她的痛苦。”
　　桑丹感激地看着费大师，“费大师，你点拨的对，可是，桑玉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他还是没有控制住，低下头默默地抽泣。
　　“陛下还有两个孩子，如果整个泽境被雪蛮占领的话，平原王的名号恐怕以后再也没有了。”费大师把酒杯拿起，走出房间，“陛下，王后现在的身体状态比你还麻烦，请你去看看她。”
　　“好的，费大师！我这就过去，让你费心了。”
　　“泽湖王调拨的军械、粮草、衣物已经到居水城了，格鲁大人安排好明日运往东狼口，常剑将军带着八千军队几天后在居水城登岸。”关门前，费大师对桑丹说。
　　“辛苦你了，费大师。”
　　王后坐在摇篮边，轻轻摇着桑西兰，西兰此时刚刚睡去。王后眼睛已经红肿得厉害，鼻尖擦得红红得。这些天噩耗将她彻底击溃，清秀的脸庞也苍老了很多。摇篮摇啊摇，摇出西水迷人的丽质，摇出桑玉济世爱民的心胸，摇出西兰甜甜的梦；摇啊摇，摇出母亲的甜蜜和幸福；摇啊摇，摇地王后目光呆滞……
　　桑丹心疼的看着妻子，上前紧紧地抱住她，妻子贴在他胸口，痛哭流涕。
　　“我在这，我在这！”他捧起妻子的脸，轻轻擦去脸上的泪。
　　“陛下，桑玉没了，西水也没有消息。我撑不住啊！”
　　“西水不会有事的，泽内玛陛下已经安排人在找她了，她最有主见，不会有事的，泽罗湖现在很安全。”
　　王后点点头，她静了一会，亲自打来水，给桑丹擦擦脸，帮他梳理凌乱的头发，两人都是沉默。
　　“我怕！再失去你们！”
　　“不会的！我永远在你身边！”桑丹握着妻子的手。
　　桑丹坐在摇篮边上，摇篮上挂着一排木头雕的小动物，他逐个拿起看看，有兔子、小狗、马儿、鹿，轻轻摇动着，碰在一起啪啪响。
　　“这都是鲁丘给西兰雕的。”王后说。
　　“他在门前，我进来时见到他，他说怕打扰你，叫我把这个拿给你。”桑丹递给妻子，王后接过来，细细摸着那个小人，原来鲁丘雕的正是桑玉，王后将木人放进摇篮，贴在西兰的枕边。
　　“陛下，桑玉还有几天能回来？”
　　“三天前桑墨就出发了，应该就这几天能到。”
　　“陛下是平原王，我是女辈，请陛下珍重身体，一切以泽境社稷为重！”王后劝桑丹，桑丹感激地抱住妻子，这时，有人敲门。
　　桑丹打开门，是格鲁大人，身后站着鲁丘。
　　“抱歉打扰你们，陛下，王后！”格鲁行礼。
　　“什么事，格鲁大人？”桑丹问他。
　　“秋野先生给雪线的守军捐赠了一批粮食和衣物，已经从龟岛运来，但是居水城的车马已经不够使用，秋野先生愿意用自己的商船从红石河水路运送。”
　　“谢谢秋野先生，你帮我给他一封信以示感谢！”
　　“只是陛下，秋野先生的商船太大，红石河口无法进来，能不能调集一些小船在河口分装。”
　　“可以，非常时期，这件事就麻烦格鲁大人了，征集小船供秋野先生使用，需要人手你可以直接安排，邬家寨河口那里我可以给邬寨主写信请他协助，他不会拒绝的。”
　　“遵命陛下，这是秋野先生给您的信，过两天他亲自押运货物来居水城，所以，信是否要回了？”
　　“既然如此，待我见面亲自感谢。”
　　格鲁大人退出房间，鲁丘地呆呆的站着。
　　“鲁丘，刚才陛下把你雕的东西给我了，谢谢你！”王后说。
　　“请陛下和王后接受我的哀悼，桑玉王子，我们很爱戴他，他，他对百姓很好。请陛下和王后节哀！”鲁丘说。
　　“谢谢你鲁丘！非常感谢！”桑丹站起来对鲁丘说，“请代我问候你父亲。”
　　桑丹坐下拿起秋野的信，见鲁丘支支吾吾还未离开，“鲁丘，还有事吗？”
　　“西水公主，西水公主可有，可有消息？”鲁丘急急巴巴地问。
　　“泽罗湖现在很安全，泽湖王正在安排人找她，她会平安回来的。鲁丘，谢谢你！感谢你的关心。”王后回复他。
　　“如果，虽然我，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如果陛下和王后需要的话，请随时吩咐，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鲁丘退出房间，桑丹继续看秋野的信。
　　“平原王桑丹陛下：圣君庇佑！前桑西兰公主祈福礼未能与陛下相见，已有很大遗憾，近日突闻桑玉王子遭遇不测，实是帕拉平原乃至整个泽境憾事，心中甚是悲痛！元春节有幸与桑玉王子相识，深感桑玉王子儒雅如玉，爱民如己，心怀仁义！当此战事又起，无有其他，只能尽微薄之力资助粮草衣物，还请收纳。今后如有力所能及之事，定当竭力相助。请陛下与王后节哀！秋野谨上！”
　　“他人真好！”王后说。
　　泽湖王的军队陆续在红石河河口登岸集结，常剑将军迎来了久违的好友帕多。
　　“圣君庇佑，帕多！”
　　“圣君庇佑，常剑将军！”帕多依照费大师的指示出城迎接他，“很抱歉，陛下这几日身体不适，我来代他相迎。”
　　“请转告我的哀悼。”常剑将帕多引入帐篷中。
　　“他情况不是太好，西水公主也不知下落。桑玉王子可是他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作为王，不能总是被感情所限，桑丹陛下应该尽快振作起来，否则，整个军队的士气会受挫的。”常剑说道。
　　“我们没有子嗣，或许体会不到吧。格鲁大人已经将运送物资的车马征集完，物资正陆续运往雪线，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和格鲁大人会竭力安排。”
　　“不用了，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明早出发。局势紧迫，不能耽搁。还有，泽罗湖的物资还会陆续到达，还请格鲁大人那里多费心。”
　　“请放心，桑墨将军明早回来，带着桑玉王子的骨灰。你先行一步，我随后赶赴东狼口与你汇合。”
　　“明天回来？”
　　帕多点点头。
　　“传令，明日一早军队启程，所有军士在居水城外集结，迎接桑玉王子魂归！”常剑传令下去。
　　“你这次带了多少人？”帕多问。
　　“八千，柠檬岛水门的步兵几乎全部带来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帕多便返回居水城，常剑送至帐外，帕多上马辞别，未行几步，感觉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身避他而去，他停下往四周看了看，都是忙于扎寨的士兵，行色匆匆。
　　第二天一早，居水城外，大路两侧挤满了人，却很安静。
　　鲁丘站在人群里，望着远处。“鲁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鲁丘！”鲁丘回头张望，一个士兵，穿着泽湖军士的衣服，冲自己摇手。鲁丘走过去，大吃一惊。
　　是西水公主！
　　鲁丘说：“你回来了，公主，怎么穿成这样？”
　　西水剪掉了长长的秀发，脸上的灰尘看上去有些脏兮兮。
　　“陛下担心你……”
　　西水捂住鲁丘的嘴，“我没有时间了，听着，把这个交给父亲，告诉他我很好不用担心，而且，三天后！三天后再告诉他们，今天不许说，听到了吗？”西水严肃的表情和眼神令鲁丘不知所措，茫然地点点头。
　　“谢谢你，鲁丘！我要去给桑玉报仇！”西水把手中的发卡塞给鲁丘，然后抓起一把土放进鲁丘兜里，“洒在桑玉墓上！谢谢！”
　　西水转身往泽湖的队伍里跑去。
　　“等一下！”鲁丘喊她，鼓起了勇气，将腰里的东西朝西水扔过去，西水急促地捡起来，跑回队伍中。
　　桑丹扶着妻子站在城门边，身后是费大师、格鲁、帕多和秋野，侍女抱着桑西兰，小公主没有像往日那般吵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四周站满的人。
　　城头上，居水城的旗子啪啪响着，桑丹望着远处，“孩子，回家吧！”他又想起当时与桑玉分别的场景，就是在这，那时他慷慨激昂的演讲震荡在辽阔的平原上，而此时，却只能静静地等着儿子回家。
　　“呼――”最远处的是常剑的部队，呼喊声是从那儿传来的，整齐有力，所有人都向远处望去。
　　一面居水城的旗子上下晃动，十几匹马出现在视线里。
　　桑墨、常剑、邬寨主、水牛四人，站在队伍前。帕多上马，举着旗，向前奔去，西兰双手用力的摇，“啊啊”地叫着，王后失声痛苦。
　　常剑拔出剑，“泽湖的战士们！”
　　“呼！”几千人齐声回应，纷纷把剑举过头顶。
　　“用你们的愤怒，扫平断翅峰！”
　　“呼！”
　　“桑玉王子！桑玉王子！”队伍整齐地呼喊，地动山摇。
　　西水站在队伍里，她无力呼喊，泪眼横流。帕多与四人汇合，慢慢向城门走去，士兵目送着五人从眼前走过，西水见桑墨手中抱着一个陶坛，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抱一抱桑玉，她看着桑玉，直到五人消失在模糊的视线里。
　　百姓们呼喊桑玉王子的名字，人群里有很多抽泣声，行至城门，五人下马，桑墨走到桑丹面前跪下。桑丹颤着双手，从桑墨手中接过桑玉的骨灰，王后向前紧紧抱着陶坛，贴在脸边，轻轻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桑丹、王后，邬家寨部族向桑玉王子致敬，事已至此，请两位节哀！”邬寨主向前对桑丹和王后说。
　　桑丹和妻子回礼。
　　“请陛下惩处，我没有保护好王子。”桑墨说。
　　“起来吧，桑墨。桑玉踏上雪线就是一个战士，生死有命，不必太过自责。”
　　“请陛下赐我一死。”水牛跪在桑丹前，掏出短刀。
　　桑丹拿起短刀，放进水牛腰间刀鞘。
　　“我说过了，雪线只有战士，没有王子。”桑丹把水牛拉起来，走到邬寨主面前，简单寒暄了几句。
　　突然“铛”得一声，两把短刀掉在地上，常剑上去捡起来，将自己的刀收回，“水牛，陛下没有责怪你，你得先把自己心里的结打开。”他把刀还给水牛，桑丹盯着他说：“别再做傻事了，水牛！尽快回去吧！”
　　秋野看到常剑利索地击中水牛手中的短刀，感慨泽境第一武士果然名不虚传。
　　桑丹向百姓致谢，带着一行人将桑玉安葬。
　　常剑的队伍往北进发，队伍里，西水暗自祈福：对不起，父亲、母亲，就在眼前也没有和你们相认，我要去雪线为桑玉报仇，请你们保重！
　　三天后，鲁丘一大早就进了城，找到费大师。
　　“鲁丘，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答应过西水公主。”
　　桑丹和王后拿着西水的发卡，确认是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陛下，请叫人把西水找回来，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王后恳求桑丹。
　　桑丹憔悴的面容下，眼神依然炯炯有神，他思索一番，“让她去吧！你了解她的脾气。”王后只得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费大师，给泽内玛陛下写信，告诉她西水公主已经返回居水城了。”
　　桑玉的墓前，鲁丘将西水抓的那把土，恭敬地撒在墓身上。。
　　此时，西水已经随部队过了邬家寨。
　　“桑玉，姐姐一定帮你报仇！”迎着寒冷的北方，西水在心里对弟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