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许是艾喻明显不情愿的口吻和看向江丛灿的目光太过明显，钱乐怡下意识顺着艾喻的目光向后看去。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江丛灿的脸。
　　
　　浓眉单眼皮，一双薄唇似有上扬之势。
　　
　　居家暖男的气质显露无遗，这可不是管家应有的气质。
　　
　　钱乐怡扬起眉毛，终于明白过来，再看向艾喻的眼神有些揶揄。
　　
　　被钱乐怡打乱部署的艾喻现在怎么看她怎么不爽，又见她一脸八卦地看着自己，艾喻想也不想便开始赶客，“你还不走？”
　　
　　语气中的不耐烦都快溢了出来。
　　
　　钱乐怡却只当这是艾喻在恼羞成怒，竟顺势在沙发上坐下，缓缓贴近艾喻的耳朵，“没事，富婆都爱金屋藏娇，我不会说出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乐怡的错觉。
　　
　　待她说完这句话，不止艾喻，连江丛灿都愣了愣。
　　
　　错愣之下，艾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钱乐怡已经靠上了自己的肩。
　　
　　无数画面袭来，艾喻被动接收了钱乐怡的人生轨迹。
　　
　　正要起身离开，当艾喻看到其中一个画面时却不由停下动作——
　　
　　她看到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密室，钱乐怡被人绑在中间审问。
　　
　　和以往最多只能看到为期一个月左右的未来不同，这个画面发生在半年后。
　　
　　但让艾喻神色失常的却不是自己能看到的时限变长了，而是钱乐怡被审问的问题……
　　
　　竟和她有关。
　　
　　密室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背对着钱乐怡，艾喻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能听清男人阴沉的声音。
　　
　　“艾喻到底是谁？”
　　
　　“我老板。”钱乐怡的声音倒是镇定，只是尾音带了些怯意。
　　
　　“呵。”男人冷笑一声，对身旁拿着枪的保镖摆手示意。
　　
　　保镖举起枪，对着钱乐怡的膝盖就是一枪。
　　
　　钱乐怡尖叫一声，痛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男人转过身，屋内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艾喻依旧辨认不出他的面容，“艾喻是谁，为什么不会受伤？她到底是什么人？”
　　
　　钱乐怡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微微抖动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无比，“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男人依言走近了些，灯光拉长，艾喻终于就要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沙发上的钱乐怡突然动了，和艾喻拉开了些距离，画面骤然消失。
　　
　　艾喻皱眉，再看向钱乐怡的眼神已截然不同。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别人一个月之后的未来；这也是第一次，她在别人的未来中看到了自己。
　　
　　这边钱乐怡看艾喻不说话暗觉无趣，起身准备离去。
　　
　　那边江丛灿也已经收拾好了厨房，擦了擦手向客厅走来。
　　
　　艾喻在愣神中失去了再次触碰钱乐怡的最佳时机。
　　
　　她敛了敛神色，看着钱乐怡离开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最近她身边出现的异常实在太多了。
　　
　　先是陈菘玲的出现让她百年之后第一次插手了别人的未来，而后她便再也看不到陈菘玲的未来；
　　
　　随后她遇到了过去未来皆是一片空白的江丛灿；
　　
　　而刚刚，她甚至在钱乐怡的未来中看到了自己。
　　
　　接二连三的巧合，以及她探知能力不断的变化……
　　
　　总感觉是“有人”通过这些异常，想告诉她些什么。
　　
　　艾喻突然想起昨天看的那本古籍。
　　
　　“神……”
　　
　　她喃喃自语，这一切的主导者难不成真的是……
　　
　　“神。”
　　
　　耳边传来江丛灿的声音，艾喻心里一惊，转头看他。
　　
　　江丛灿不知何时已经在艾喻身侧坐下，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被艾喻弄得一团糟的茶几，“你看过祭法了？能看懂吗？”
　　
　　艾喻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无意识说出了那个名讳。
　　
　　想着，艾喻点头，“大致能看懂，你信这些么？”
　　
　　毕竟是从江丛灿那儿拿的书，说不定他有过研究也不一定。
　　
　　江丛灿耸肩，“从古至今都有神明一说，不管我信不信，它都存在。”
　　
　　艾喻觉得有些玄幻，很难想象会从一个现代人口中听到这种话，“我以为现在大部分人都是无神论者。”
　　
　　江丛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笑出声，“无神论者这个词本身源于希腊语Athos,其本意并不是不相信神的人，而是被神抛弃的人。”
　　
　　艾喻一愣。
　　
　　神真的存在。
　　
　　她脑中想法急转直下。
　　
　　换句话说，她的不老不死，本身可能就是神的旨意。
　　
　　她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巧合，也是神的旨意。
　　
　　半晌，待艾喻回过神，江丛灿早已上楼。
　　
　　她眸色微闪，给钱军拨去电话。
　　
　　“我明天会来公司，想跟你借个人。”
　　
　　钱军答得很快，“好的，您要借谁？我帮您安排。”
　　
　　艾喻一字一顿，缓缓吐出三个字。
　　
　　“钱乐怡。”
　　
　　*
　　
　　第二天艾喻来公司的时候钱军和钱乐怡便已经等在办公室了。
　　
　　前一天因为艾喻的一通电话，钱军一宿没睡好。
　　
　　在详细问过钱乐怡情况后，他初步推测是钱乐怡再次惹到了艾喻。
　　
　　于是艾喻一走进办公室，钱军便摁着钱乐怡的脑袋对艾喻躬了身子。
　　
　　“昨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钱军低着头，内心惶惶不安，“小女莽撞，如有不慎之处还请您见谅。”
　　
　　钱乐怡看自家父亲这副作态哪受得了，正要挣扎抬头，却听艾喻开口。
　　
　　“我看你误会了，”艾喻看着钱军，面上不带任何情绪，“令千金没做什么，我只是单纯找你借个秘书。”
　　
　　钱军一愣，显然没听懂艾喻的意思，“您需要秘书？我可以给您安排我的秘书……”
　　
　　“不用，”艾喻摇头，“只有钱乐怡能当我的秘书。”
　　
　　昨天她看到的画面只大致知道是半年后，却并不确定是半年后的哪一天。
　　
　　要排除一切隐患发生的可能性，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从现在起，就把她留在身边。
　　
　　钱军叹了口气，知道没用，便也不多费唇舌了。
　　
　　尽管钱乐怡跟在艾喻身边可能会吃些苦，但至少艾喻不会伤害她便是了。
　　
　　权当是给自家女儿的教训了。
　　
　　钱军走后，钱乐怡才终于敢开口，“为什么让我给你当秘书？”
　　
　　她一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干秘书的活儿，只当艾喻是在为难她。
　　
　　艾喻脸色不变，“我只是需要一个跑腿的。”
　　
　　钱乐怡脸上显出一抹愠怒，向艾喻靠近两步，“你看我从上到下哪里像跑腿的？”
　　
　　艾喻挑眉，“你觉得你除了跑腿还能帮我什么？”
　　
　　钱乐怡一愣，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呆滞。
　　
　　说实话，她被问住了。
　　
　　“让你当秘书并不是在为难你，”艾喻语气平淡，声音也很轻，却莫名有信服力，“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也应该明白钱军百年之后，为我服务的就是你了。”
　　
　　“而你，”她顿了顿，上下打量钱乐怡，“除了会当千金大小姐之外还会什么？”
　　
　　“我并不指望你能帮我赚钱，但你至少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艾喻抬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如果不是为了控制知晓我身份的人数，我一定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来代理我的财产。”
　　
　　语气轻飘飘的，话却严厉刻薄。
　　
　　钱乐怡表情一秒几变，最终缓缓平静下来。
　　
　　她太小看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了，也太高看自己了。
　　
　　诚如艾喻所说，她活到现在什么都不会，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温室里，钱军为她挡走了一切磨难。
　　
　　但她从未考虑过父亲离开以后她会面临什么。
　　
　　“行了，”艾喻却没准备让她思考太久，“去Costa给我买杯美式，要半泵原味糖浆和1cm的牛奶。”
　　
　　顿了顿，像是记起什么，又道，“对了，牛奶要脱脂的。”
　　
　　钱乐怡被艾喻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气得够呛，却因为艾喻刚刚那番话，终究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别的她不会，难道买杯咖啡也难得倒她吗。
　　
　　只是钱乐怡确实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明明公司楼下就是一家Costa，却硬生生绕了三圈才终于找到入口。
　　
　　咖啡厅人多，从没排过长队的千金大小姐踩着8cm高的高跟鞋硬生生排了半小时，才终于买到咖啡。
　　
　　当钱乐怡捧着咖啡再次来到办公室时，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进门时艾喻正捧着手机在玩消消乐，见钱乐怡终于出现，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慢？”
　　
　　和悠闲的艾喻比起来钱乐怡现在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她重重将咖啡放到艾喻面前，显然有些生气，却没打算解释迷路和排队之事，“我在哪上班？”
　　
　　艾喻随后指了指办公室外普通职员的办公桌。
　　
　　这次钱乐怡没有再抱怨，转身朝办公区域走去。
　　
　　看着钱乐怡离开的背影，艾喻嘴边终于出现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位千金大小姐或许还能抢救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