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勇冠三军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也。荆州牧刘表以为中郎将，与表从子磐共守长沙攸县。磐寇庐陵，为贺齐击破，俘忠。帝以为武卫中郎将，忠常先登陷陈，勇毅冠三军。
　　——《吴书·黄甘凌周蒋传》
　　朝廷诏令：拜华歆为汝南太守，孙策为讨逆将军，程普为荡寇中郎将。
　　沛国萧县，残破的城下，两匹骏马，骑马的人，一个身材矮小，姿貌平凡，另一个身长七尺五寸，双手过膝，最醒目的是一双大耳。
　　大耳朵刘备今年三十八岁，人生有一半时间以上都在马背上度过，沉沉浮浮，螺旋式上升，谁都知道他只要得到一点机会，岂是池中之物？
　　“明公，王景兴欲夺广陵，何不许之？”刘备虽然策马疾奔，声音丝毫不乱。
　　曹操放声大笑：“袁本初欲南下，刘景升图北进，多他一个也无妨，王景兴要广陵，要徐州，自己带兵来夺，我们沙场上决高下！”
　　王朗阅兵历阳，孙策、周瑜、程普、黄盖、韩当、周泰、蒋钦、陈武、凌操、黄忠各领所部，誓师北伐徐州。王朗高声喊道：“曹贼挟持天子，欲行不轨，朗受国恩深重，当兴义师以伐不道，此天理也！”
　　“随吴侯讨贼！”扬州兵即将为成为天下强军迈出第一步。
　　得知王朗北进，广陵太守陈登停止援曹的计划，专心广陵的防务。命丹杨兵屯堂邑为第一道防线，此丹杨兵是当年陶谦的部属，后来刘备得徐州，张飞杀其首领曹豹，另一位首领许耽为吕布带路，徐州遂失。陈瑀屯高邮为第二道防线，自己屯兵射阳为第三道防线，扬州水军强，广陵郡治所广陵与扬州一江之隔，实不足守。
　　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堂邑，堂邑是淮南最富庶的县之一，最早设立铁官的地方，盐铁之利，令吴王刘濞有胆量反对中央，也令王朗率军北上。许耽为吕布带路没有获得多少好处，他既不是并州人，又不得陈宫看重，最后跟了陈家，陈登并不信任他，把他放前面送死，但是他不敢再反叛了，汉人重义理，他还不敢与天下人为敌。为今之计，只有决一死战。
　　许耽将七千丹杨兵，隐藏在皖西裂谷之中，裂谷口小，只一人能进，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可藏兵数万。许耽据此地利，要挡扬州大军七万。
　　王朗军的一队斥候死在堂邑的铜弩之下，次日，黄忠亲自带一千先登死士前往查看情况。士家中有税负三十分之一的人，被称为死士，负责先锋冲阵工作，号为先登营。先登死士常穿两层护甲，带齐刀盾矛，但还要保持和普通军队相当的行军速度。
　　黄忠心知，自己这到扬州的第一战一定要打出名堂。到达裂谷之外，死士们迅速发现了同袍的尸体，还有丹杨兵迎接他们的弩矢。
　　“盾！”黄忠一声令下，先登死士马上举盾挡箭。一个堂邑籍士兵对黄忠言道：“中郎将，堂邑兵应藏于裂谷之中，谷口极狭，只能通一人，易守难攻。”
　　黄忠喊道：“击鼓，诸君随黄忠进谷！”黄忠左手持盾，右手挟矛，第一个踏进谷口。此时，丹杨兵改用长弓抛射，箭雨下落，黄忠与死士举盾过头。前锋丹杨兵持长矛前刺，黄忠三层甲岂能穿透，右手一矛劈落，第一个人头。
　　双方鼓声渐起，战争正式开始，黄忠一矛刺穿一个丹杨兵的身体，不知是骨头还是什么东西卡住了，竟拔不出来，顺势举着这具身体往前冲，这个倒霉的丹杨兵成为了黄忠的人形盾牌，背上布满了箭矢与血窟窿。
　　“进！”黄忠边喊边继续挺矛，第二个丹杨兵串到矛上，黄忠的右手负担着两百多斤的重量，依旧步履坚实，鼓声更响亮了，看来是距离许耽的本部更近了一步。
　　谷口有四十步长，这四十步就是黄忠一个人与丹杨兵的战斗，第三个，三百斤了，黄忠还在前进。丹杨兵开始害怕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一只手举着三百斤的尸体还在前进。
　　第四个，血葫芦前透出一点钢尖，驻守谷口的丹杨兵开始慌乱的往后撤。黄忠继续前进，才走十步，敌军就开始后退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进！”黄忠的声音更高昂了。
　　二十步，第五个，丹杨兵的士气垮了，疯了一样的向后跑，后面不明真相的同袍被裹挟着逃跑或是成为垫脚肉。
　　黄忠的右臂有点麻木了，但内心的信念支撑着他一步步前进。南阳黄氏的无名小卒，久经沙场的老兵，吴侯的武卫中郎将，黄忠一步又一步踏过无数尸骨，才有了今天，真正的职业军人无惧生死，以军功封侯就是最高信念。
　　四十步，第六个。谷内的丹杨兵终于明白了谷口的那些人在恐惧什么，万人敌，原来不只是一个传说。
　　黄忠全身都麻木了，嘴中还在喊着：“进！”血葫芦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许耽的大军之下。
　　“放箭！”许耽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和关羽、张飞、吕布、这些人共过事的经历，让他的抵抗力高一些。可弓手们已经拉不动长弓了，胳膊和腿都不再听大脑的指挥了。
　　“到了，后面准备列阵！”黄忠从声音的响度判断出自己已经出了谷口，他想扔下这串血葫芦，却发现胳膊已不听使唤，算了，接着进。
　　“上啊，杀了他，赏万钱。”许耽想用金钱来唤醒士兵们的兽性。黄忠又咧开了嘴，这是他人生中最值钱的时候。
　　又进了十步，先登死士们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主官，丹杨兵的血液顺着长矛流到地上，黄忠终于挺不动了，面对数倍于己的兵力，黄忠右手前拖着血葫芦，左手丢弃盾牌，拔出了长刀，虽千万人吾往矣！
　　先登死士们冲上前想要护卫黄忠，却发现黄忠的步伐比他们更快，他一边前进，一边高喊着：“别管我，布阵！”
　　终于有人拉开了弓，一箭正中黄忠右臂，可惜只穿透了两层甲，但这一箭唤起了黄忠右臂的知觉，丢掉血葫芦，一身轻松。箭矢开始密集起来了，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黄忠，这时候敌人的军阵最安全，一个标准的三级跳，黄忠双手持刀跃入丹杨兵的军阵之中，一式猛虎下山将一个丹杨兵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矛！突！”一个优秀的军事主官绝不能只顾单打独斗，黄忠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回荡在裂谷里。先登死士们不能只让黄忠专美，循着王朗的号令和不知是哪边的鼓声突入敌阵。东方的天总是暗的早一些，残阳和血色混在一起，诠释着终的含义。
　　黄忠沉浸在自己的杀戮节奏之中，刀影纷飞，收割着丹杨兵的生命。忽然，黄忠高喊道：“杀敌数，自己记好了，回去好报功，我十六个！”
　　“三个！”有人喊道。
　　“五个！”又有声音喊道。
　　“二十一个！”过了一会儿黄忠又喊道。
　　许耽第一次直面如此恐怖的现实，广陵那些佛教徒们所说的地狱应该就是这样吧，而黄忠应该就是那里面出来的，自己一介凡人，没有大神通，怎么和这些怪物们战斗。突然，黄忠窜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举起盾，一刀过去，人头滚落。
　　“二十三个！”黄忠咧嘴大笑，这才是自己想过的生活。
　　失去主将的丹杨兵向后面的谷口疯跑，后面的谷口虽比前面的宽一些，但绝不能承载这么大的人流量，溃兵们竟然拔刀相向。
　　彻底完了，黄忠带着一千先登死士屠杀了许耽的七千丹杨精兵。
　　“刀！”黄忠喊得太晚了，先登死士们早就换了刀，人头才是军功最终的结算方式。
　　日头西下，皓月东升。战争结束了，黄忠倒在地上，先登死士们顾不上割人头，围在黄忠周围，离得最近的人摸摸他的鼻息，高声道：“中郎将只是脱力而已。”
　　“等中郎将醒了，我想和他比比谁杀得人多，我杀了二十六个呢！”说话的人叫魏延，随黄忠一起被俘，又一起投降，可惜他现在只是个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