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百年后的凡间

　　陆雨驰试探着问姜太公：“太公，我下山能不能从神兵博物馆里带点儿什么？我想——带着轩辕剑下山成吗？”
　　“成啊！”
　　陆雨驰实在没想到，这回姜太公这么痛快。
　　“真的？”
　　“愿意带、就带着，反正轩辕剑也没什么大用。”
　　“嗯？没用？！”
　　“是啊，从意义上来说，那是我道家至宝——黄帝老祖用过的兵器，可实际来说，废铁一块——当然没用了。我跟你说过，我们修道之人，得清心寡欲——少看神剧。”
　　陆雨驰心说，太公就是太公，几千年不是白修炼的，胡说八道都这么押韵。
　　姜太公还在说着：“少看电视里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轩辕剑要是能敌得过虎魄，黄帝当初为什么还九战九不胜、最后请来九天玄女帮忙才能赢了？那就是一把佩剑而已，制作工艺还比不上人家蚩尤部落的，你愿意带走——随便你。”
　　“那我还带什么，拿出去当古董卖啊？”
　　“行了，神兵博物馆归你管，愿意带什么、就带什么。那五眼怎么寻找、修炼、激活，《五眼说明书》里都有。你下山要是遇到哥斯拉北鼻，记得保护它一下。现在凡间人和妖精天天打，我是想让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兴许就不打了，可也不能让人伤了它。小姑娘嘛，被伤了不好。”姜太公看了看时间，又说，
　　“这会儿工夫，三山应该已经飘到津门沽上的上空了，被偷了就得搬家。时间不早了，我去追会儿剧就睡了，新拍了一个《封神演义》，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你择日下山吧。”
　　说好的清心寡欲——少看神剧呢？听说那片子拍得挺烂。当然了，陆雨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也没择日，吃了点东西、小睡了一会，就开车下山了……
　　经过两百多年的科技发展，为了解决拥堵问题，汽车已经可以飞行了。不过飞起来的话耗油、耗电较多，也不是谁都飞得起。
　　陆雨驰觉得姜太公这次派自己下山，唯一做的正确的事，就是让阳谷三山飘到了津门沽上——天津的上空，帮他省了不少油。
　　为什么要说津门沽上呢？
　　虽然这两百多年科技飞速发展，但人们反而越来越留恋过去的东西，衣食住行都讲究复古。现如今大街上穿汉服的，比穿西装的多得多。
　　这日中午，陆雨驰回到自己的家乡，心中是感慨万千、腹中是饥饿难耐。也难怪，他被迷晕之后，睡到了转天下午才醒，醒来就被姜太公罚跪到了半夜，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睡觉了。
　　天津人有“卫嘴子”之称，这除了说天津人能言善辩，爱吃且会吃的特点——几百年不变。
　　陆雨驰先来到一家涮馆，想先来顿涮羊肉、解解馋，偏巧这家涮馆门口正在打架，是一个人和一只妖精。这在如今的凡间，已是司空见惯。
　　因为这两百多年来，科技发展也伴随着人口暴增，而人口暴增也就意味着人和动物的冲突越来越多。虽然人们的环保、生态意识逐渐提高，可人多了——需要的地方就多、需要的肉也就多，而对环境的破坏，又不可避免的在增加，所以很多动物都灭绝了。正是因此，姜太公才急于让云凡编写《新山海经》。
　　那动物们怎么办呢？不能坐以待毙啊。
　　所以它们当中，越来越多选择修炼。它们当中的很多，倒不是为了修炼成妖精去害人，而是要拥有自保的能力。这样一来，不但人口暴增、“妖口”也在暴涨。
　　可不管它们出于什么目的，几千年来的传统观念——对妖精的恐惧、敌视，哪能说化解就化解的。所以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人们见惯了妖精，和妖精之间的争斗也越来越平凡。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姜太公给陆雨驰看的虎魄害人的画面中，会有三只妖精大大方方的在路边吃着煎饼果子。
　　陆雨驰成长的陆家，是个修道士家、几百年的传承，他们有个原则，妖魔鬼怪——对魔不必留手，但其他三者，尽量给个机会。
　　他死后，对鬼更有了解、也更是觉得自家的原则有道理。后来跟着姜太公这般高士修炼了一百多年，他更是断然不会像江湖骗子那样见了鬼和妖怪就出手。说是为了正义，欲除之而后快，实则是偏见与歧视，也为了赚钱。
　　所以此时的陆雨驰，第一选择——是上前劝架。
　　“二位、二位，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啊。”
　　“谁跟他动手了？他没理、还打妖！我要是跟他动手，一根儿小手指头就能灭了他。”这位人身鱼头的妖精，边说着、边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并高傲地昂着头。
　　陆雨驰刚才看着也是这么想，一个妖精和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饭馆服务员争吵，这妖精要是想害人，那服务员早被打死了。
　　“这位——大哥，您贵姓？你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姓肥……啊不是，那个——反正我就叫肥鱼精。”肥鱼精还是昂着头，并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又说，“他们饭馆儿歧视我们妖精，我就跟他说说，可他不讲理。”
　　“谁不讲理？明明是你无理取闹。我们打开门儿做生意，只要给钱——别说妖精、外星人儿来了，我们照样儿服务。”那服务员不服气地说着。
　　作为天津人，陆雨驰听着服务员这满口的“儿化韵”和天津人抬杠的惯用方式，这叫一个亲切。
　　“是啊，肥大哥，他们怎么歧视您了？”陆雨驰又问。
　　“你看看这个。”肥鱼精递给陆雨驰一张小纸片。
　　陆雨驰接过来一看，是张排队叫号的纸片，可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肥大哥，这……他们生意好，就餐排队，这不很正常嘛。”
　　“排队正常，你看看上面儿写的什么？前面十人等候。我看着前面儿还有俩狐妖呢，他们怎么不写八人、两妖等候？明显是歧视我们妖精！”
　　陆雨驰心说，看来几千年的敌对，肯定也有语言和文化冲突的原因。说白了，没吃呢——就撑着了。
　　“呵，肥大哥，他们不是歧视，就是个语言习惯的问题。再说他们那个叫号机，也没那么智能——还分几人、几妖的。行了，别吵了，既然服务员儿也说了没有歧视，那咱今天就这儿了，我请您吃饭……”
　　要不姜太公怎么总说陆雨驰小聪明呢，既化解了一场人与妖的争执，又找到了一个陪他喝酒的妖精，而最主要的却是“蹭”到了一个排的比较靠前的号码。
　　并且还有个意外惊喜，他发现肥鱼精虽然爱昂着头、显得有些傲慢，但聊了一会，觉得这妖精还真不错——点完菜，就抢着结账了。
　　“我一看你就是个修道之人，我也修道，大家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你是修道之人，却没上来就跟我动手，我觉得你这人就算不错，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我们妖精现在也自食其力了，请你吃饭没问题。”肥鱼精边说着，边跟陆雨驰喝了一杯。
　　陆雨驰则笑说：“我家祖上有规矩，人也好、鬼妖也罢，都有邪恶的、有善良的。就是遇到犯了些小错儿的妖精、鬼怪，那一身修行都不易，能给个机会、也一定要给。”
　　他俩正说着，服务员端上来一盘鱼片。九河下稍天津卫，天津又靠海，天津人很爱吃海、河两鲜，陆雨驰也不例外。刚才点这道菜的时候并没多想，可真端上来、看着肥鱼精，他却尴尬起来了。
　　“肥大哥，我这个……您别介意啊，我让他们给退了吧。”
　　“退什么？我涮羊肉也爱涮点儿鱼片儿。”
　　“嗯？”
　　“大鱼吃小鱼嘛，我常吃。再说了，许咱们吃羊肉，就许人家吃鱼肉，就算我不吃，别人吃是人家的权利，我有什么介意的？”
　　陆雨驰心说，这妖精不但大方、还挺通情达理的。他倒是这么想着，可突然窜出来几位不速之客，就不这么想了。
　　这几人头戴宋朝官帽、一身暗红长袍，看着就跟地府里的判官似的。这在追求古风的今天，倒也不算另类，可他们手里还都捧着一个电脑键盘。他们突然窜了出来，倒也不是只针对陆雨驰和肥鱼精，而是边敲着键盘，边转着圈地骂着饭馆里的各桌客人。
　　两百多年后的今天，键盘的功能越来越强大了。不用连接电脑显示器，打出的字就能通过投影技术显现在键盘上方一尺处，而且可以转换各国、各种字体，还能够生成声音、图像、动画，并投影播放出来。
　　这项发明本是为了方便一些语言残疾人士，也是为了双方言语不通的时候便于交流，却被一群人用来方便他们到处去骂人。他们还给自己的群体，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键盘侠。
　　这群键盘侠在各桌骂着顾客，终于骂到了陆雨驰这桌。
　　“你是鱼，怎么能吃鱼呢？一点儿都不善良，一看你就不是个好鱼。”说完，也没等肥鱼精解释，那键盘侠又看向了陆雨驰。
　　“诶！我可不是鱼啊，我是人。”
　　“你是人，怎么能吃鱼呢？鱼是人类的朋友啊！你一点儿都不善良，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那我吃菜行吗？”
　　“植物对地球环境的贡献多大？给我们补充着氧气，你怎么能吃菜呢？”
　　陆雨驰心说，那还能吃什么呢？然而那个键盘侠也没给陆雨驰解答，便接着去别的桌跟前叫骂了。
　　陆雨驰心想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吃肉、吃菜。本来现在的凡间人和妖打得就凶、虎魄又丢了，多大浩劫摆在面前，这群人还有闲工夫满世界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