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修道者之本分

　　看着键盘侠们荒唐的举动、听着他们胡搅蛮缠的言辞，陆雨驰心说，本来现在凡间人和妖打得就凶、虎魄又丢了，多大浩劫摆在面前，这些人还有闲工夫满世界叫骂？
　　不过高傲的肥鱼精夹一片羊肉、放进嘴里，昂着头，根本不生那些键盘侠的气，而是对陆雨驰说：“你都多余搭理他们，给他们脸——他们更没完。来，喝酒。”
　　“肥哥，你怎么自己出来吃涮羊肉？”虽然陆雨驰也是一个人来的，但他一百多年没回家乡、哪还有熟人？肥鱼精就奇怪了。
　　“其实应该是两个，只不过我等的那人没来，说好了有重要的事儿谈，这个人啊……”说完，肥鱼精稍作停顿、略显迟疑，难得低下了头，又小声问陆雨驰，
　　“对了，我看你也是修道的，从你家的家风就能看出，你是个正人君子，跟你说说倒也无妨。你知道‘五眼’吗？”
　　“啊？！”
　　陆雨驰喜欢交朋友，也觉得可以交肥鱼精这个朋友，但才刚刚认识——远没到能分享自己下山是为了找五眼这么大的事，没成想肥鱼精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陆雨驰心想这肥鱼精是看出了什么吗？他怎么知道五眼？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昨天凡间就发生了一起命案，同时死了三个人，而且死得那么离奇、恐怖。到了今天，说不定会再有别的命案发生。
　　这件事想来不但凡间的警方已经介入了，应该也有不少的能人异士知晓。这些能人异士中，有知道“五眼”的，也不足为奇。
　　当时姜太公问陆雨驰是否知道五眼，他只当是佛家五眼。如果姜太公提前说是道家五眼，他虽然不能完全说出，但是天眼、神眼还是知道的。
　　“怎么了？发什么愣啊？”肥鱼精问陆雨驰。
　　“啊？啊——没……没什么。你刚才说——五眼？”
　　“嗨，我看你是修道之人、又不像那些江湖骗子的作风，应该有些本事，以为你知道呢。你要是不知道、也别打听了，这件事儿还挺危险的，别给自己惹麻烦。对了，你贵姓啊？”
　　“哦，你看，都忘了说了。我姓陆，叫陆雨驰。”听了肥鱼精的话，陆雨驰感觉这妖精应该没有什么不良的企图，还劝自己不要打听这事。这让他倒是放心了不少，他又说，“那个，肥大哥，我知不知道的——你也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唉！陆兄弟，不是信不过你啊，这事儿真危险。我今天约人来这儿，就是谈这件事的，可他没来，估计也是害怕吧。”
　　“他害怕、我不怕啊，你说你这起个话头儿、不接着说，这能憋死我。再说了，我真无能为力，这事儿我不参与不就完了，听听还能死人啊？你唉声叹气的，我怕危险连听都不敢听了？要是事关什么机密，那我不多问，可你要是觉得危险，那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那行吧。嗯——你看新闻了吧？昨天出了一起命案，当街就死了三个人，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啊。”
　　“我的三个师弟，当时就在命案现场。”
　　肥鱼精这么一说，陆雨驰心说，这倒是对上了，看那命案画面里，确实有三只妖精在路边吃着煎饼果子。他还为此问姜太公，会不会是那三只妖精所为，不过姜太公说不可能。
　　一来当时姜太公也在现场，能感觉到那三只妖精道行不深，不足以驱使虎魄。二来虎魄杀人，根本无需现身，那三只妖精又何必多此一举、惹人怀疑？
　　“我倒看新闻了，应该是什么妖怪隐身作案吧？”陆雨驰故意这么说，想看看这肥鱼精到底了解多少。
　　“不是妖怪，是妖物。当然了，现在说也是神兵了，那是虎魄所为。我那三个师弟就为了这件事儿被妖管局带走了，怀疑是他们做的，他们哪有那本事啊？
　　调查之后，昨晚倒是给放出来了。可警方不依不饶啊，说就是我们妖精干的，还说妖管局的敷衍了事、偏向我们，他们是一定要追查到底，让凶手接受你们凡人法律的制裁。
　　那他们愿意查就查呗，我三个师弟当时都吓个半死，他们招谁惹谁了？当时在场的多了，就因为他们是妖精就嫌疑最大啊？就算是什么妖魔鬼怪、邪魔外道干的，也不一定就关我们的事吧？”
　　“这倒是。”陆雨驰喝着酒、点着头说。
　　“结果他们还没追查到底呢，我们族里先死了一个妖精。”
　　“警方干的？”
　　“那倒不是，看迹象也是虎魄干的，不过这起码儿洗刷了我们这一族的嫌疑了。可这回我们就得追查到底了，不能让族妖白死！”
　　“那是、那是。”
　　“我们长老问了一个神仙。”
　　“神仙？”
　　“对，神仙。那神仙说想报仇、得先找到五眼，还说五眼不是小事儿，弄不好不但惹祸上身、还得天下大乱。所以他说这事儿得面谈，说好今天一起谈谈，我们长老就派我来了。”肥鱼精举起杯示意陆雨驰共饮一杯，喝完又说，“所以不是不拿你当朋友，我都不知道五眼到底是什么，但既然可能惹祸上身，何必连累你呢？”
　　“怎么叫连累呢？我陆家也是有传承的，我们祖师爷留给我们一句话，降妖……啊不是，这说的是作恶的妖精啊。”陆雨驰感觉真跟妖精做朋友，聊天还是挺苦难一事，偏偏他每次说这句祖师爷训诲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感慨激昂——声音特大。
　　“没事儿，我明白，你说你的。”
　　“嘿嘿，我们那个祖师爷说啊，这降妖除魔、匡扶正义、造福苍生、解救黎民，乃修道者之本分！当然了，不能伤害善良的鬼和妖精，也是我们祖师爷立下的规矩。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有人拿着虎魄作乱，既害人、又害妖，让两边互相猜疑，你说他这不是故意要挑起人和妖的矛盾吗？这事儿还谈什么连累？我作为一个修道之人，这是本分！再说了、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这次下山……诶？对了，你说那神仙是谁啊？”
　　陆雨驰话至嘴边、又停了，他倒不是想保留，可他得先问明白了。姜太公跟他说过，现在的天庭也分帮、分派——乱着呢，那个神仙会不会跟姜太公有什么矛盾？还是先问清楚了比较好。
　　肥鱼精却说：“嗨，不提他了，都不敢来，提他有什么用？这怕事儿的，都去当神仙了。你说得对，你是修道之人，我也修道，咱的本分，咱不靠那些怕事儿的神仙。”
　　“你这小妖精怎么说话呢？谁怕事儿？”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陆雨驰和肥鱼精都看了过去。
　　这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紧身骑行服，身材衬托得倒是前凸后翘，可陆雨驰看着直想吐。因为这人是个男的，而且陆雨驰还认识。
　　那人坐了下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吃了几口，然后又左顾右盼一番，才低声说了起来。虽是低声，却说得很有气势。
　　“你这个小妖精，居然说我怕事儿？三界里你打听、打听，我——堂堂的阴帅大人——谢必安，怕事儿？开玩笑，大不了就是个死！我都死了一千多年了，我怕什么？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陆雨驰低着头、也挠着头，感觉既亲切、又无奈。别说谢必安就坐在这，就是光听着他那杀猪宰驴般的歌声，陆雨驰就知道是他来了。
　　陆雨驰两百多年前就认识了谢必安，死后跟谢必安更是常一起喝酒、共事，他很了解谢必安三句话、必唱歌的习惯，只是没想到谢必安还在唱着这些两百多年前的歌曲。
　　真见了谢必安，肥鱼精那高傲的、昂起的头，也低下了，直跟谢必安赔礼道歉。
　　谢必安又说：“小事儿、小事儿，可你不知道情况，就别胡说八道。我说来、就肯定会来，不过我不是骑车来的嘛，稍微迟到了那么几分钟。”
　　陆雨驰心说，这“几分钟”啊，他跟肥鱼精一瓶酒都下去了。
　　谢必安又看向了低着头的陆雨驰，笑说：“你小子是个凡人，听了本阴帅的名字，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啊？”
　　陆雨驰抬起了头，笑看着谢必安，说：“我现在活着呢，您这让凡人一见生财的大阴帅来了，我怕什么？”
　　谢必安看着陆雨驰，愣了几秒、拍着头说：“诶？我看你这人很面熟啊。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什么修道者之本分？这词儿我听着也熟，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必安就是白无常，此时的陆雨驰是人是鬼，他当然一看就能知道。他俩一百多年没见了，谢必安又知道陆雨驰后来死了，所以陆雨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个活人，他一时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可他认不出来，又唱了起来。
　　“在哪来？在哪里见过你——你滴笑容这样熟悉……”谢必安突然问，“诶，你是不是姓陆啊？我可能认识你祖宗，我跟你祖宗是铁哥们儿。你说，你到底姓不姓陆？”
　　“是，我是姓陆——我就是我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