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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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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王曙府,如同一张黑白速写,撤换下了往日的红烛,灯笼与帷幔。
  管家宁叔带着人挨个检查各院。手指扶着白绫,往两边挑一挑,并不是白绫歪了,只是想扶上一下,再送一下老爷。
  寇氏理着王曙花白的头发,见王益恭将寿衣取来,就示意他放在桌上:“你和益柔去把衣服换上吧,我再和先生说说话。”
  王益恭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换好衣服,寇氏用手抚平王曙身上的褶子:“我还是太赶了啊,这走线都有些不均匀。”
  正摸着,寇氏不自觉的笑起来了:“倒是先生你,早些年就把自己的棺材漆好了。”
  又从袖间掏出一个绣花荷包,拿在自己手里摩挲着。
  “当年的结发荷包还挺结实的,这还是郭姐姐临终前给我的。这你得带上,下去了,郭姐姐就能通过这荷包认出你,过些年我也带着另一个下去,也能相认。”
  将荷包贴身放好,寇氏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王曙,伸手捋了捋他的胡子。
  转身便出了屋子。
  王益柔换好白麻制的衣服,头上戴白,自己一人坐在院中,王曙那一双眼睛似乎依旧在眼前,随着自己的视线而转动。
  那一双眼睛慢慢的唤起了自己记忆里的另一双眼睛。
  虽然王曙那皱皱巴巴的眼周皱纹,以及癞皮狗似的眼袋怎么也和记忆中的眼睛都不像,但眼神一致。
  大概从高三开始的和家人的交流就少了,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迷茫、逃避。
  转而避免与家人交流,总是试图用没有计划,没有目的的忙碌来填充自己的时间。
  后来虽然也稀里糊涂的考上了大学,勉强全科及格的通过了考试,但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
  高三与大学,一本与三本,对于王益柔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换个地方用不同的事物填充自己的生活。
  那年背着书包,感慨自己终于毕业了的王益柔,第一次主动往家里打了电话。
  “爸,我失业了。”
  王父以往每次打电话都会小心谨慎的提醒王益柔,要注意自己的人生规划或者身体健康。但这次没有。
  “那就回家吃饭呗。”
  餐桌上的父母,一如往常的吃饭聊天。但眼神与王曙的眼神何其相似。
  王益柔回过神来,听见寇氏在叫自己,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寇氏冲他点点头:“官家一会要过来,你准备一下,和我还有你哥一起去大门迎接。”
  寇氏说完便看向了天空,王益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虽然时辰不早了,但夏天的夜晚总要来的迟些,夕阳的余晖从身后洒在青灰色的屋脊上,在两人对着的天边,彗星拖着它的尾巴挂在天空。
  “这星孛几天前就来接先生了,看样子他还想多看看你们啊。”
  “母亲,父亲一定会再待上几天,多看看我们的。”王益柔把卡在嗓子眼的妈生生咽了下去开口宽慰了一句。
  不多时,三人便带着随从,大开中门,在门前等候。寇氏作为命妇,自然是比兄弟两个白衣站的靠前的。
  巷口那边转过来一位玄衣老者,双手端在腹部,挪着步子,走到寇氏面前。来者正是同平章事王曾。
  寇氏带着众人向他行礼,王曾看着寇氏,好似陷入了回忆,半晌才说道:
  “现在晦叔还是走了,追寇相去了。天圣五年的那些老人,最后就剩下我了。”
  也不等寇氏答话,王曾的目光看向王益恭王益柔两兄弟。
  “达夫,你和你父亲晦叔很像,都性淡於荣利,我没有什么好嘱托的,希望你亦能有所成就。”
  王曾又转向王益柔:“胜之,你有志于官场,但你要记住你的父亲和你的外祖父。无论你是否认同新政,你都已经被打上了新政的标签。在近几年你就不要出仕为官了,安心读书。”
  最后,王曾从怀里取出一个葫芦,递给随从。
  “和给你父亲的那壶一样,天圣五年那天我们夜里没喝完的。放在棺椁旁边就行。”
  王曾又在大门口往里头望了一望。
  “我还是不进去了,看着伤心。一会儿陛下问起就说我来过了。”说罢,王曾又挪着步子上了巷口的那辆车,慢慢离去。
  王益柔看了看寇氏。
  寇氏微微颔首:“王曾为人方正。虽然他不认同新政,但也秉公持正可以信赖。”
  话音刚落,就见着皇帝的车驾从巷口转来。
  王益柔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面见一国之君,不免有些好奇,抬头望去。
  见一位穿着玄色袍服的男子,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就是后世所知的宋仁宗赵祯。
  寇氏在前面引路,兄弟二人和内侍一起,在后面跟着。就这样进了灵堂。
  一日内,接到师长去世的消息,又得知自己的母后不是自己的生母。
  赵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情绪,但在看见王曙的遗体之后,眼泪又充盈了眼眶。
  随意找个椅子,自顾自的坐下,赵祯对寇氏说道:
  “昔日,王相带朕出宫的时候,朕总想要揪他的胡子。范希文还对我说:‘王相的胡子是虎须,捋不得’,有一次,趁王相不注意,抓到了,果然被罚了两遍孝经。”
  说完,赵祯示意内侍,将晋升寇氏的敕书宣读一下。
  又起身走向兄弟俩说了些宽慰的话,又嘱咐道。
  “以后可要小心行事,好生侍奉寇氏,不要再出现母别子,子别母的情景了。”
  说完话,赵祯整个人都消沉了不少,嘴里缓慢吟诵着:“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的诗句,便带人离开了。
  今日虽然并不发丧,但依旧有其他人可能在今天过来。王益恭要守灵,王益柔便在前厅等着接待。
  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王益柔便吩咐人把大门关上,合上一半,仆役停下手上的动作。
  范仲淹还穿着早上的衣服。从半扇没关的门中走了进来,他也不说话。示意王益柔不必引路,然后自己往王曙的小院走去。
  王益柔在后面跟着,见范仲淹在床前鞠了一躬后,安静的站着。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回过头来,眼睛微微发红。
  范仲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王益柔:“都是早年王相问我的些问题,我都写在这上面了,你放在他棺椁里,让他一起带下去吧。”
  又回头看了看王曙的遗体:“早些收敛了吧,天热。”说完便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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