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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异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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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茫茫,游小由和摆渡人一前一后地在天地间行走着,竟觉恍若隔世。
  游小由跟在他的身后。那瘦弱的少年,步履出尘,背影冷冷清清,竟一眼也未曾回头看过游小由。在这荒野之中,没有方向,没有指引,游小由步履蹒跚,脚下的杂草不时缠绕着他的脚踝,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向前行走。
  “小庚,我们能歇会儿吗?快累死了。”游小由拣了一处小丘,爬上去坐下。
  少年停下脚步,看看天空。乌云黑压压的,恐怕快下雨了。
  “翻过前面的小山,山脚下有个村庄,我们可以在那里歇脚。”
  “啊,还有那么远!小庚,你能不能和我聊聊天?快郁闷死了。”
  “想聊什么呢?”小庚难得面对着他,好脾气地问道。
  “说说你见过的有趣的事儿吧。”
  “好的。那你继续向前走,需要我搀扶吗?”
  两人终于并排行走。
  小庚依旧冷冷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低声地开始讲述起来。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有趣的事儿,只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很冷的一夜,我那个时候尚未成为摆渡人。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就像一个影子飘来飘去。
  那夜,我穿得很单薄,冷风灌进脖子里,冷得让人无法忍受。
  然后,我碰到了一个小男孩儿,大约五六岁。他对我说,你冷不冷啊?我回答说,一点儿也不冷。骗人!你的嘴唇都冻紫了呢!那个小孩儿刺穿了我的谎言。
  我恼羞成怒,便起了杀心。
  我捏紧自己的拳头,悄悄地运功,准备一掌将他击毙。
  谁知那个小孩儿竟然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这样就不冷了吧?他笑起来,真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回家的感受,不想离开那个孩子。
  那孩子翻开一本册子,指着其中一幅图画说,你的家在这里。
  我瞟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那幅图我根本看不见。
  小孩儿拍手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
  “原来你会笑啊!我以为你一直这么酷呢。”游小由兴致盎然,“后来呢?”
  “后来……”
  豆大的雨滴无情地砸落下来,暴雨如注。
  霎时间,雨雾缭绕,狂风掀起野草狂乱地舞动着。远远地传来阵阵野兽的吼叫声,脚下的路变得震动起来。
  雨雾中,一个庞大的影子朝他们快速地靠近。
  “小庚,那个东西,是冲着我们来的。”
  小庚不为所动,立定站住,扬起手臂,似乎在向那怪物打招呼。
  待那东西跑到面前来,游小由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匹类似白马的怪物,头顶长着一支独角,黑色的尾巴,爪子却像虎爪,怒吼时发出鼓鸣声,露出尖利的虎牙。
  “异兽驳,你的主人呢?”小庚拔出身后的长剑,指着那怪物叫道。
  “小庚,很久不见了。今日怎么有空途径我处?”那怪物的背上原来站着一个全身盔甲的男人。
  “我家主上要去‘知北游’,取道贵处,还望行个方便。”
  “小庚,取道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那男人不怀好意地朝游小由阴笑道,“他能行吗?”
  小庚皱起眉头,将长剑丢给游小由,又回过头对着那男人说:“我自然不会插手,你且稍等片刻,我家主上离开异域多年,圣物尚未觉醒,我须嘱咐他几句。”
  “啰嗦!”
  小庚走到游小由跟前,低声交代道:“主上,您须与那厮交战,且打败他,我们方可从此处过去。否则,那异兽驳却是要取您一件宝物。”
  游小由跳起来:“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打败此人并不难,您用我这把宝剑,刺他下盘,只要他跌倒,便作数。”
  “小庚,你替我上场吧?”
  “不行,异域的规矩,摆渡人是不能插手的。放心,您身体里有司徒霄的内功护体,他伤不到您半分,您且放手去攻击他便可。”
  游小由硬着头皮,举着宝剑,闭着眼睛盲冲过去。那人不屑地侧转身,一掌击打在游小由的后背上,游小由立刻整个身体飞起一米多高,重重地摔进草堆里。风雨大作,衣服灌满了水,游小由感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被那人翻来覆去摔打了不知多少回合,根本无法靠近他半分。
  那人斜觑着游小由,戏谑道:“小庚,我今儿要破记录了。”
  小庚淡定无比:“那可不一定呢。”
  那人笑道:“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那人从右肩盔甲接缝处拔出一柄匕首,炫耀地说:“如果他能击倒我,我便把这柄匕首送与他;如果他失败了,小庚的长剑便归我。这个赌注如何?”
  小庚冷冷一笑:“甚好。”
  “你就这么笃定他能赢我?”
  “那是自然。”
  游小由一次又一次向盔甲武士发起冲击,无奈二者武力值悬殊实在太大,根本找不出接近他的突破口。
  小庚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一边望向天边,丝毫不担心。游小由低声嘟囔着:“说好的内功护体呢?根本靠近不了那怪人,怎么将他击倒?简直命都快丢了,浑身痛得要死!”
  雨一直下,风渐渐住了,夜幕降临。草地湿滑黏脚,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皮的味道。异兽驳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不时地发出吼叫声,似乎在催促主人尽快结束战斗。
  游小由仰面躺倒在草丛里,身上的衣物污浊不堪,浑身伤痕,累得说不出一句话。这鬼地方到底怎么才能通过啊!他咒骂着,眼珠子朝上翻转,那盔甲人的倒影映在头顶的天空之上,让他心烦不已。
  “小子,认输吗?”那人哈哈大笑,叉着腰,笑容狰狞。
  游小由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喘着粗气道:“算了,我不和你打了。我们聊一聊吧。”
  那人笑得更大声了:“我和摆渡人已经约好了赌注,你若赢了我,这柄匕首便是你的了。否则,你手中的宝剑可要更换主人了。”他将匕首对着游小由晃晃。
  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匕首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玩意儿,居然和小庚的长剑作交换物。游小由对匕首毫无兴趣,意兴阑珊地回答:“这柄宝剑送给你吧。”说着,便用尽力气将宝剑掷了出去,谁知脚底却重心不稳,歪斜着身体迅速滑向那人。
  那身着盔甲的魁梧男人足足有两米身高,体型壮硕。游小由突然地滑向他的脚底,竟控制不了力道,直接两腿撞击到巨人的小腿。那人脚下吃痛,一时失去平衡,身体前后晃了两晃,如泰山般轰然倒下。眼看要将游小由压成肉饼,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地急速翻滚身体,连续几个后滚翻,逃出被压扁的命运。
  突如其来的胜利,让游小由惊呆了。
  运气,有时候真的比力气更重要。
  异兽驳慢慢地走到主人跟前,用嘴将他拱起,咬住那柄短匕首,径直甩给游小由。
  游小由抓住匕首,凑近眼前端详,突然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
  这不就是那柄插在母亲胸口的匕首吗?他记得非常清楚,匕首的造型古怪,把手部分雕刻了奇异的花纹。
  游小由浑身颤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将起来,扑向那泰山般的巨人。
  “凶手!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母亲,对不对!”他发了疯似的捶打那人的脑袋、胸膛,竟完全忘记了恐惧。
  “主上,主上,住手!”小庚冲过去,抱住游小由。
  “小庚,是他,是他杀死了妈妈!我要报仇!”游小由边哭边飞腿踹向那人。
  “主上,你且瞧一瞧匕首的锋刃,这柄匕首并没有开刃,不可能杀死人的。”
  游小由愣了一下,用手试了试刀刃,果然没有开过刃。
  那躺倒的巨人站立起来,深深地朝两人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道:“刚才多有得罪,请两位随我进入异域之门吧。”
  说来也怪,天空一下子放晴,黑夜迅速褪去,日出来临。
  前方光亮耀眼,却看不清路线,只觉雾气环绕,四周鸟语花香,仿佛进入另外一个境地。明明刚才还身处潮湿的荒野之中,此时犹如换了人间。
  游小由走在前面,小庚紧随其后。
  回过头,看看来时的荒野,那异兽驳和巨人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小由!小由!”
  迷雾之中,游小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接着是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游小由,你来啦!”“游小由!”“小由!”
  那些熟悉的声音,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一个的人影。
  游小由定睛一瞧,死党陆瑾竟站在眼前。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呢。还有,还有班主任柳老师,班花白锦诗,其他的同学们,居然都在这里。
  小庚上前几步,挡在游小由前面,抽出长剑,指着那些人。
  “小庚,你干什么呀!他们都是我的老师和同学,你别伤害他们!”游小由嗔怪道。
  “主上,这些都是镜像,你不要被迷惑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虚幻的人物吗?看起来,他们好真实啊!”
  “你的脑子里刚才是不是在思念着这些人?在异域之地,所有的你所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都是你脑子里假象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处于无欲无求状态。”
  “啊,那是,那是妈妈!”
  游小由几乎哭出来,无视摆渡人的警告,奋力奔向那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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