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俗话说：
　　“大恩不言谢。”
　　对于我来说，大连七十九中的这一年半时间也是我中学阶段最成功的一段经历了，但是我却并不想花费太多笔墨去叙述这段经历，回想起来，也确实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地方。如果说这一年半里面是什么让我的成绩取得如此大的飞跃，我只是觉得，在七十九中的这段日子中，自己终于做回了一名正常的中学生。其实我想要的，也只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不希望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不希望得到老师们的所谓“特殊关照”。可是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愿望，却成为了我中学时代最大的奢求。
　　在中考的成绩公布之后，我的成绩已经可以让我在大连市区内所有的高中里面任选其一，并且是公费录取。当时大连市并列前三的高中分别是八中、二中和育明高中，这三所学校也被称为大连的“前三甲”。其实在中考之前，学校里面学习成绩靠前的一些孩子们就已经提前开始琢磨起了这三所学校，每所学校相比较其它两所有什么优势、缺点又是什么，大家纷纷列举，相互间出着主意并互相鼓励着。因为当时的我十分不喜欢古板、封建的老古董教师们（我相信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老师吧！），再加上七十九中这一年半的经历，我非常渴望高中能够再次进入到一所这样的学校里面。正好当时听班里一个叫李端行的同学讲起，大连二中刚刚换了一个年轻的女校长，准备在二中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教学改革，抛弃老一套普通公立高中的那些陈旧的理念，反而把一些比较开放、先进的西式教育手段引进这所学校，从而将二中打造为公立高中队伍里的“国际学校”。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造对于一所已经建校几十年的重点中学来说，是否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谁也不敢保证。但是当时这位新上任的年轻校长刚刚掌舵大连居于首位的重点高中，就能提出这样大胆创新的办学理念，不得不说，这位女校长确实是非常有魄力的一位年轻人，并且这样的想法也让各个初中里面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和家长们纷纷动了心。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了。中考那段时间里，我在心里面基本已经为自己定下了考入二中的目标，直到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还在为自己达到了目标而欢欣鼓舞，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选择，却又一次在我身上出了问题，让我与这所梦寐以求的学校失之交臂。
　　公布成绩的那天早上，我和妈妈早早就守在了电脑前面，一遍一遍地刷新着中考成绩公布的那个网站。在得知成绩的一刹那，妈妈喜极而泣，抱着我又跳又叫，然后突然又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了起来。初中三年，我却花了四年时间、换了四所学校才完成了学业，回忆起了这其中种种过往的经历，我心中五味杂陈，鼻子一酸，掉下了几滴泪水。可是我和妈妈还没高兴太长时间，就因为报志愿的事情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也许是因为母亲和孩子考虑问题的角度永远都不可能存在交集吧，对于我的高中究竟应该选择哪所学校，妈妈认为应该就近选择离家最近的八中，走路几分钟就到了，非常方便。但是我却觉得，我并不在乎学校距离家里到底有多近，而是应该选择一所最适合自己的学校。当时的八中和二中，虽然并列于大连的“三甲”高中，可是两所学校的风格迥然有异。不同于二中，八中在大连市的重点高中里面一向以严谨、守纪甚至有些死板的面貌示人，就连学生们的发型，八中的校规校纪中都有着明文规定：
　　“男生发型：前、后不能超过一厘米，头顶、两边不能超过三厘米，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刘海、鬓角和岁尾。女生发型：长发者必须将头发扎成马尾辫，用黑色的发卡固定，发卡颜色必须是黑色而不能出现其它任何颜色；短发者两边不能过耳，后不能过衣领，同时女生不允许出现任何形式的刘海、鬓角。任何同学发型一旦被发现不合格，学校会要求立刻进行整改，直至合格时候方可进入学校继续上课…”
　　所以对于这样一所学校，我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可言。所以在填写志愿的那张表格上面，我一心只想将二中写上去。但是妈妈一遍遍将我拦了下来，软硬兼施地要我一定要填报八中。我于是跟妈妈商量道：
　　“那第一志愿写二中，第二志愿写八中行不行？”
　　我这样跟妈妈说道。但是妈妈当时的态度非常坚决，坚持道：
　　“不行！你的成绩进哪所学校都足够，这样一写，你肯定会被二中直接录取了，第二志愿就没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对选择学校这件事情上和我的态度截然相反，并且对于她自己的意见异常地坚定，丝毫不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利。我不明白，同样都是大连最好的中学，如果选择了二中难道对于我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难道就仅仅因为八中距离家里更近一些，妈妈就这么坚决地否定了我的意见？还是根本就因为，八中的鞠校长和妈妈是老乡、是老熟人的关系？就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妈妈吵了几天的架，两个人都喊破了嗓子，可是最后还是我选择了让步，闭上了嘴，默默地看着妈妈拿起了笔，在填报志愿的那六个格子中写下了六个“八中”。对于这六个一模一样的名字，至今仍然像一把血迹未干的刀一样插在我的心脏上面，每当我就快要忘记的时候，伤口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让我一瞬间疼得清醒过来，想起来我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刀子，而这道伤疤也许一辈子都将留在我的身上，不会愈合。。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尤其是小时候对于我的种种教导，妈妈做的大多是对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在我长大之后、甚至今天已经完全成人的时候，妈妈仍然认为她对我做的都是正确的，她替我做出的也都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在选择我的高中的这一次，我知道，她错了。中考志愿报了八中之后，由于八中的校长和妈妈“关系匪浅”，妈妈提前就得知了新一届高一年级的师资配备——八中新的班级设置中，高一1班和高一2班成为了八中新一届高一的两个重点班级。即将出任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老师中，1班的班主任许老师是一位教数学的中年男人，刚刚从辽宁铁岭下属的小县城开原调到大连，由于曾经在当地的教学业绩十分突出，调入大连市之后直接就被安排到重点高中八中，担任重点班级1班的班主任；2班的班主任同样是一位中年男人，姓李，教授语文。在对于这两个班主任的选择上面，妈妈事先也没有跟我商量，就和校长打好了招呼，提前将我安插进了许老师手下的1班。那时候的我对于班级的选择上面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心里想着，反正这几个老师我都不认识，也没办法提前了解到究竟哪位班主任才适合自己，所以就无所谓了。想到之前初中换过的四所学校里，我的每一任班主任无一例外都是语文老师，那么这次换一个教数学的班主任“尝尝鲜”也未尝不可，唯一让我心里面隐隐有些担忧的是，这位许老师是刚刚从小城市调任过来的，如果成为了我的班主任，那么我在辽宁阜新念初中的那一幕幕会不会再次在大连八中上演？
　　一转眼，中考之后轻松的一个半月过去了，很快就到了高中开学的日子。和其它高中一样，八中的新学生们正式开学之前也会进行为期五天的军训，各个班级的班主任也纷纷和自己的学生们一起登上大巴车，一起来到了军营。这时候，大家对这位班主任的称呼，也从许老师正式变成了“老许”，而我和这位新班主任老许的矛盾，便是从这次军训就已经结下了，我之前所担心的，到底还是变成了事实，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问题严重得无以复加，让我无法化解，最终直接导致我不得不离开了这所其他人眼里的“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