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义举

　　见实在没有办法，木漆不由心一横，自己总算是个带把的爷们，怎能让一个柔弱女子来揽着这档子鸟事，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嘻嘻！”木漆正欲开口，耳旁突然传来了吴氏的轻笑声。
　　木漆连忙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父亲木渭和叔父全续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而坐在对面的吴氏正掩嘴轻笑。
　　木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发懵，被现场古怪的气氛，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那块凰玉坠，正被全雯月拿在手中，才算明白了过来，心中一阵叫骂，刚才自己这冒冒失失的行为，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吴氏正了正色，起身来到女儿身边，将羞地不知所措的全雯月，引向后堂内房。
　　木漆看着全雯月像提线木偶一样，跟在吴氏身后，心里一阵感激，虽说她平时性子直爽，但要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做出这样的行为，实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但眼下又不好贸然上前，只好下次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当面表示一下谢意。
　　当吴氏领着全雯月转入内房之后，全续好像突然从老道入定中，清醒了过来，接过身旁侍女递来的清茶，左手托住杯底，向木渭遥遥一敬，两人都抿了一口茶汤后，心照不宣的哈哈一笑。
　　全续将茶杯，慢慢放在身旁地茶几上，盖上茶盖，缓缓说道。
　　“漆儿的事，我已和司马谢玄大人打好招呼，按照以往惯例，只要我和谢大人都同意，这事就算是定了，但今年后周旧主新丧，最近王爷对州府的事，询问甚多，因此漆儿还是要走一走过场，不过也不用担心，出不了什么问题！”
　　“真是辛苦元德老弟了！”木渭站起身，向全续拱手一拜，木漆也连忙跟着父亲躬身拜谢。
　　全续一把抓住木渭的双臂，抬起就要下拜的身子，笑道：“隆演兄，哪里的话，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明早我就去一趟王府，敲定觐见的时间，也顺便探探风声，以防万一。”
　　话说完，全续看着正在行礼的木漆，欣慰道：“漆儿这次在洮县的所作所为，我亦有所耳闻，沉稳内敛，处事果断，大丈夫当如此也！”
　　刚刚起身的木漆，闻言，忙自谦道：“叔父抬举了，此事还是多亏叔父，帮我分析情势。”
　　全续笑着摆了摆手，又招呼众人重新落座，思考了一下道：“隆演兄，助兵饷的事，还是要越早办越好！张玄明长袖善舞，与兄又是相熟，早前我与他通过气，他亦应承了下来，我这就写一封书信，请他明日陪兄一同前往司兵部。”
　　说完，接过家仆递来的笔墨，全续立刻下笔如飞，一气呵成，不过一会，一封书信就已经写好，再封上火漆，叫来一名颇为机灵的小厮，吩咐将书信和拜帖贴身放好，出门往张府而去。
　　见正事办完，全府的管家便掐着时间进来，请众人移步大堂，吴氏已在此设宴等候。全续笑着站起身，向木渭做了个“先请”的手势，木渭稍稍推脱了几下，便拉着全续一同向外走去。
　　等两人从身旁走过，木漆起身跟在木渭身后，转过头，借机向后堂内房望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无奈只得随着二人离开。
　　一行人来到大堂，吴氏早已将家宴准备好，只等众人落座。木漆向四周望去，果然没看见自己想见之人，片刻，全雯月的贴身侍女出来禀告：“小姐身体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向大家请罪。”
　　众人听完都不以为意，认为是小女孩脸面薄，躲在房中不敢见人，便各自入席。木渭与全续已好久未见，再加上刚才那个寓意某些象征意义的玉坠，二人在酒席上，是性子极高，频频举杯，弄的木漆也只好陪饮，一时间觥筹交错。
　　第二天，清早。木漆父子乘坐马车亲自前往张府，拜见张任，两人本就相熟，以前也时常相互走动，见面之后难免一番嘘寒问暖。
　　聊到兴起，张任便拉着木渭让其搬到自己府中，木渭见实在拒绝不过，只好附在他耳旁轻声低语几句，话说完，还向木漆那边挤了挤眼，两人顿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惹得张任连声高呼“该如此，该如此”，这才作罢。
　　木漆一看两人的眼色交流，就知道又在讨论自己，也颇有些无奈，见时辰不早，便吩咐格列布备车，借机催二人启程，免得一会自己更加难堪。格列布驾驶着马车驶出张府，先去了趟南通银号取出备好的进献金，再调头向北驶去。
　　兴元府的府兵驻扎在城外北大营，为了来往方便，司兵部便放在了城北。木漆透过车窗看去，路上行人川流不息，沿途小贩叫卖不绝，一副兴兴向荣的景象，不得不承认，孟贻矩坐镇兴元府这些年来，在民生上还是多有建树。
　　见目的地已不远，张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司兵部的情况和一会办事的流程。
　　待张任介绍完，木漆发现这个司兵部的主官，自己还真不陌生，正是昨天刚刚见过的胡狄，不过今天只需要将进献金，交给司兵部主管后勤的小吏即可，这种事还劳烦不到司兵大人。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司兵部门前，张任缓缓下车，木漆扶着木渭落在后面，吩咐格列布看好马车，在一旁休息等待，勿要惹事，便随着张任走进了司兵部的大门。
　　木漆走进司兵部，才发现内部空间很大，只怕占地有几十亩，前后阁楼无数，放眼望去，层层叠叠。一路上，所遇大大小小官吏，都与张任极其熟络，纷纷抱拳行礼，可见其长袖善舞之名，果然非虚！
　　众人行了小半个时辰，估摸到了司兵部的后段，张任才领着木漆父子踏进了一所小别院。
　　院中，两个身穿皂服的小吏正坐在石凳上，在冬日的暖阳下，打着小盹，众人进院所发出的声响，估计惊醒了二人，都微微的睁开眼睛，向众人望来。
　　“赵三哥，李五哥，好快活啊！”张任冲着两人抬手行礼，木漆父子也随之抱了抱拳。
　　“啊，是张爷！失礼了，失礼了，走，走，请里面坐。”市侩一些的赵老三，忙起身，将众人迎进了公房内。
　　其实二人早就收到了风声，今天会有人前来办理进献金，却没料到来人的背景这么大，由张任亲自陪同！
　　众人在公房内落座好，赵老三又亲自到上了茶水，热情至极，一旁没有说话的李老五，仔细打量了木漆几眼，见木漆抬头望来，马上讪笑的转过头去。
　　木漆看着二人的模样，心里晒然一笑，这二位如此热情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张任，如果换成自己父子前来，估计还在院中被他们拿捏，怪不得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哪怕自己是上门送钱的。
　　木漆正在感慨，一个明知故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张爷今日前来，可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力？”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大家都不点破，张任转头示意了一下，木漆便起身道：“闻伪周贼首郭荣猝死，小民欢欣鼓舞，特来敬献家财，以供我大军讨贼伐逆！”
　　话音刚落，赵老三便耸然动容答道：“没想到我大蜀乡间，竟有如此义士，何愁国运不兴！壮士放心，你的义举，我一定秉公上奏！”这惟妙惟肖的演技完全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
　　李老五领着木漆来到旁厅，简单询问一下户籍信息后，就收下了进献金，整个过程，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办理完正事，木漆实在不想继续与两人虚与委蛇，便找了个入厕的借口溜了出来。
　　木漆走在众横交错的小石路上，欣赏着两旁的景致，转过几个弯，刚才的小别院就再也瞧不见了，抬头望向左右，印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坏境，不得不承认迷了路，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仍然没见一个人影过来，只好随便选了一条小道继续走了下去。
　　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劲，办公的阁楼与别院已经远远地落在了身后，道路两旁，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腊梅，洁白的梅花正迎着寒风怒放，让人赏心悦目，路的尽头，还有一座精致的小亭，木漆依稀发现亭内还有正在读书的人影。
　　木漆立马继续沿小石路走了过去。待自己走近，往亭内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眼前这人正是刚刚说起过的兴元府司兵胡狄。
　　见到木漆，胡狄一脸诧异，不过马上就严肃了起来，将书卷卷起，厉声道：“你是衙门新进的人？不知道这个地方不能随便乱闯吗！”
　　木漆正欲开口解释，忽的，觉得自己右肩一紧，立刻伸出手，搭在来人的手腕上，一发力挣脱了出来，急忙左移两步，刚稳住身形，就听见了右侧传来一声惊奇“咦”，随声望去，只见刚才发声的，正是胡狄的贴身侍卫牛大。
　　此时，牛大正一脸惊奇的看着手臂上的红印，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茶壶，看样子刚才是回房取茶具去了。牛大回过神，自己竟然栽在一个年轻娃子手上，将茶壶往石桌上一放，张开双臂就欲扑来。
　　就在这时，小石路木漆来的方向，急急忙忙冲来几人，当先之人正是张任，边跑边喊道：“悦先兄，请住手，那是小侄！”
　　胡狄寻声望去，看清来人，向牛大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收手退到一旁。
　　张任气喘吁吁的跑进亭内，拱手向胡狄作了个揖，道：“悦先兄，多有得罪。小侄有冒犯之处，我在这里给你个赔不是！”紧随其后的木渭也连忙鞠躬道歉。
　　见此情景，木漆也立刻解释道：“胡大人，我刚才只是迷路，误入此地。”
　　胡狄抬头向后看了一眼，赵老三忙小跑到他跟前，低下头轻语了几句，
　　片刻之后，胡狄转过身先是向张任回了一礼，然后仔细地打量了木漆半天，说道：“你就是全元德的侄儿，他对你可是期望甚高啊!”话说完，向张任告了个罪，以公事为由领着牛大和张老三等人离亭而去。
　　事情总算过去，木渭长舒一口气，见要事已经办完，便不想继续留在此处，以免滋生什么意外，与张任商量了一下，众人就出了司兵部，乘上早已等在一旁的马车，返程而去。
　　一路上，张任又是几番热情邀请，木渭也有心联络一下感情，便决定下午就留在张府叙谈，让木漆乘坐马车先行回去，不用担心自己，木漆自然是不肯，直到木渭答应将格列布留下，才放下心来。
　　木漆一路朝全府的方向走去，刚拐到全府门口的大道上，就看见几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府前，几名身着华服的少男少女，围着全雯月叙说着什么，便稍稍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人群当中，有一颗小脑袋晃了出来，朝木漆看了一眼，旋即又缩了回去，那是全雯月的贴身侍女小红，瞧见木漆，自然是去告诉全雯月。
　　这两天木漆与全雯月之事，可以说传遍了全府，下人们都私下里将木漆的称呼，由木少爷升成了姑爷，身为小姐贴身丫鬟的小红，自然对木漆甚是上心。
　　等木漆走近，才看清这群人中有三男两女，其中一人，自己还记忆犹新，正是前次拜访叔父时，差点将自己纵马撞伤的年轻公子哥，后来听门卫小四说叫胡公子，提起姓胡的，不禁想到了胡狄，不知道两者有没有联系。
　　“木漆哥哥。”全雯月探出头，娇羞的叫了一声，刹那间，两朵红晕迅速爬上了脸颊。
　　其实昨天之事，全雯月并不责怪木漆，不然也不会接过玉坠，替木漆解围，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少女，自然知道父母和木伯父的心意，但两人太熟且以前都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思，就导致了现在这种亲密无间但又非情人的关系。
　　而且，全雯月的小鼻子动了动，她很喜欢木漆的这种宠爱，只要对方出海归来，总会带给她很多新奇的玩意，陪着她打发许多无聊的时间，她也怕，怕这种关系打破后，再也回不来！
　　“雯月妹妹，怎么不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见到全雯月主动招呼自己，木漆心情大好，就是担心玉坠的事，让她受到了难以愈合的伤害。
　　全雯月稍稍抬起头，看了木漆一眼，又立刻低下，满脸羞红的介绍起众人，呢喃细语，声如细丝，木漆只得又往她身前靠了靠，弄得小女孩脸红的更加厉害。。
　　这两位女子都是全雯月的闺蜜，左边打扮文静的少女叫谢檀儿，是司马谢玄之女，另一位颇有些英气的女子，是云竹阁的阁主李云竹，乃琴艺大家，在州府内颇为出名。
　　而胡公子果然是胡狄的儿子，名胡翼，至于另外两名年轻男子是他的跟班，一个叫王超，一个叫李仁，都是城中大户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