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待价而沽

　　木漆两人来到全府大门口，便下马整理了下衣袖。门口小厮早已识得木漆，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接过木漆手里的缰绳将马拴好道：“木少爷好！”
　　木漆顺手丢过几两碎银，笑嘻嘻看着小厮说道：“小四，越来越富态了，这模样勾引府里的丫鬟算是够格了！”
　　“谢木少爷夸赞，木少爷就别寻小的开心了，老爷和主母前几天还在念叨木少爷。”小四赶忙接过银子，眼珠子又是一转说道，“小姐也是天天都记挂着木少爷，这茶不思饭不想地。”
　　木漆看着小四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由得一阵莞尔，自己和这位全府表妹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心里有数，至于自己这位小表妹到底是记挂着谁，从昭海尔打死不肯前来的情况，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木漆举步向全府大门内迈去，边走边随口问道：“小四，刚才可有一位年轻公子拜访叔父？”。
　　小四停下脚步回忆了一下说道；“木少爷，刚才只有胡公子来找过小姐，结果主母两句话就打发了。”
　　木漆又问问了那位胡公子的衣着和相貌，听小四说了几句，便心中有数了。
　　众人刚走进大门，突然一阵蓝色旋风由内而外直冲过来，停在了木漆前方一米处，显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女来。
　　蓝衣少女面容清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裹在她玲珑曼妙的身体上，显得婀娜多姿，手上还持着柄女儿用的越女剑，红红的剑穗还在左右摆动，配上少女修长的身材，竟然还显露出三分英武出来。
　　“小姐。”小四一见来人，立马躬身退到一旁道。
　　可是少女却好像没有听到小四的声音一样，对着木漆身后左右望了望，然后露出了失望表情。
　　木漆心里一阵暗笑，当然知道少女失望的是什么！
　　木漆假装面带嫉妒的走到少女身前，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簪递给少女道：“雯月妹妹，这是昭海尔特意让我带给你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特意嘱咐我，一定要随身携带别弄掉了。哎，想我也给雯月妹妹准备了很多礼物，估计在妹妹眼里是顶不上这件了！”
　　“木漆哥哥！”少女娇羞的跺了跺脚，一时楞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少女想了良久，还是一把抢过玉簪说道：“小红前几天正说还差一个玉簪，木漆哥哥我先给小红送去，一会木漆哥哥给我准备的礼物我要仔细的打开看看。”说完少女觉得自己的耳朵就像火烧一样，转身又冲进了内堂。
　　看着少女娇羞的跑向内堂，木漆发出一阵阴谋得逞的坏笑，弄得前面奔跑的蓝色背影连忙加快了速度，等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木漆才收住了笑声继续向内堂走去。
　　木漆刚进内堂就看见叔母吴氏站在内堂门口迎接，赶忙走了几步假装面带惊讶的说道：“怎劳烦叔母亲自相迎，侄儿不胜惶恐，心里感激之至。叔母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这次我还特意从朱罗国带回来了深海大珍珠，细磨成粉，准备献给叔母，哪晓得侄儿是多此一举，叔母哪里还需要得到。”
　　说完，木漆还真从备好的礼物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恭敬地递了过来，吴氏一看实在是忍不住，用手帕遮挡下樱桃小口笑道，“好啦，小鬼头，你这张嘴啊！以后这话还是多对着我女儿说吧！”
　　吴氏的年纪大概三十来岁，本是江南人士，江南多出婉约美女，吴氏就很好的呈现了这一点，一张清丽雅致的瓜子脸，秀眉如黛，气质出众，这一点她的女儿全雯月却没继承到，反而其性格更像其父一些，多了一份侠气。
　　吴氏令家仆收下了礼物，再让身旁的侍女带木良去偏厅休息，将木漆引入后花园指了指前方的竹亭道：“你叔父正在接待同僚，得知你来了，让你过去。”
　　木漆望了望前方的竹亭，依稀看见几个人影，便转过身微微向吴氏躬身道：“侄儿这就过去了。”
　　木漆走向亭内，只见叔父全续端坐在主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目光充满着慈爱，全续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人，左边一人面白无须，年约三十许，一袭文士巾自头顶垂下，目光深邃，举止文雅，正在侃侃而谈。
　　另一人年纪稍长，一袭白袍洗的干干净净，但头发却随意束了束，看到木漆往自己看来，也未成有任何表示，只是喝着放在自己身前的美酒。
　　见到木漆进亭，全续连忙招手让木漆立于自己身旁，细细介绍起自己的两位好友。
　　左边这位面白无须的文士便是城内大户张家家主张任张玄明，张家世代皆以诗书传家，到张任，其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再加上能言善辩乃不可多得良善君子，现添为兴元府录事，与全续为友。
　　右边这位好像只爱美酒的酒客却是全续同乡，姓邱名行，字似之，本一直读书于乡里，但耐不过全续热情的劝说和大力推荐，刚刚接任兴元府司士一职。
　　介绍完两位好友，全续又向好友介绍起自己的侄儿起来，只见全续刚介绍完，张任已起身拱手说道：“今日得见隆演老哥之子，实在幸甚，隆演老哥有子如此，真是羡煞我等！还是全兄慧眼识英才，一下就得到一个如此英武的子侄后辈。”
　　木漆一见张任如此热情，正要作揖回礼，却不想坐于右边的邱行却不慌不忙的接道：“谁叫你张玄明生不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好你个邱毒舌，真该把你的舌头泡在在酒里！”许是两人已经熟悉，张任也不见怪只是笑骂起来。
　　木漆陪着叔父全续落座，回答着全续一些细碎的家常和讲述着这次出海所见所闻，估计张任与邱行也没有听说过这些奇人异事，都停下来声不禁细细的聆听了起来。
　　酒过三巡，木漆见在座各人都渐渐地熟络起来，便转身向全续问道，“叔父，可知道胡狄胡大人？”
　　全续听到木漆有此一问，脸上有点奇怪反问道：“怎么，连漆儿都知道胡狄了？”
　　木漆见众人都向自己看了过来，便将自己进城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话音刚落，就听见右边传来邱行重重的落杯声，“狼子野心，其人可诛！”
　　听到这话，全续和张任两人对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都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司士大人在上任第一天就进言罢黜胡狄，可胡狄虽然不像自己两人已跟随王爷十几年，但也有四五年光景了，并且名声极好又善出奇谋很是帮王爷解决不少难题，深的王爷的看重。
　　王爷当时虽然笑着赞扬邱行忠心任职，可这事就这么打着哈哈过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王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当时全续在台下可是有点站立不安，邱行是自己大力推荐的，估计别人还以为是自己要对付胡狄，邱行性格自己是知道的，无法责怪于他，后来还是专门找了机会向胡狄解释一下，这事才算了结。
　　全续抬头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都不说话，一时也有些尴尬，但此时毕竟身在自己全府，只好先向邱行敬了一杯酒，然后转过身对木漆说道：“胡大人才智卓越，是王爷的左右手，但与叔父交情也只是一般。”
　　木漆见叔父如此说，便知道有些话不宜再问，拿起酒杯频频开始向张任、邱行两人敬起酒来，一时间宾客皆欢。
　　日暮下垂，天色渐暗，酒席散后，张任与邱行辞行而去，木漆却被全续与吴氏强留在了全府过夜，木漆只好让木良自行回客栈去通报一声。
　　月上柳梢，热闹喧哗了一下午的全府也清净了下来，用过晚膳，全续和吴氏拉着木漆在内堂大厅里叙旧，众人聊了一会，吴氏便带着侍女退下，前去收拾一下木漆今晚居住的别院，将大厅留给了两叔侄。
　　木漆见吴氏走远，便将手里的醒酒茶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在椅子上端坐好，作出聆听状，等待着叔父全续的开口，从刚才吴氏带着侍女退下的那一刻，木漆就知道，全续有话要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全续重重抿了一口醒酒茶，浓浓的苦涩让全续稍稍的皱起了双眉，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木漆说道：“隆演兄给你的信，你应该看过了吧！”
　　木漆一听就知道果然正戏来了连忙回话道：“看过了，家父想给侄儿捐个本县的县令！”
　　全续听木漆说完，又拿起茶盖轻轻地吹了吹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木漆被全续这句话弄得有点糊涂了，心里想道：“想法？还能有什么想法！肯定是想回去做这个官啦，但又觉得既然全续拿这问自己估计没这么简单。”仔细的想了想后轻轻地回道：“叔父的意思，是说这个县官里面还有些问题！”
　　全续放下茶杯，满意的看了木漆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个侄儿长年出海在外，回来居住的时间太少，情况自然摸得不是很清楚，但马上能从自己的话语中，看出问题的所在，还是颇为不错的。
　　全续又喝了一大口浓茶，才缓缓的说道：“洮县的情况，你在家的时间太短，估计不太清楚，我来给你讲一下。”话说完，全续便继续给木漆叙述起了洮县的现状。
　　洮县的现任县令名叫欧阳明，是后蜀大臣欧阳迥的远房族弟，欧阳迥本为前蜀后主王衍的手下，后高祖孟知祥入川又改投高祖门下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孟昶即位，因辅佐之功，官至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可谓是后蜀朝廷中位高权重之人。
　　当初孟贻矩初掌兴元府，为了顾全大局，对于已经在兴元府治下任职的高门子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但现在兴元府已经相当于割据一方诸侯势力，自然把这些人都清除出去，所以就有了洮县县令欧阳明告老还乡之事。
　　人是走定了！孟贻矩的心愿也就了了，但这县令由谁来接任却成了州府衙门比较头疼的问题，州府里有资格的大员，没有人愿意去洮县这个兴元府最穷的县里受这份罪。
　　资格不够的小吏，到是挤破了头，但一来是能力问题，二来没有足够的资历和威望的小吏想要压服当地的大户，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又不能一直让县令之位空悬着不然放任朝廷派人过来，那不是前脚送虎，后脚进狼吗！
　　最后，州府衙门思来想去，决定从洮县本地的大户中选出。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洮县就像炸了锅一样，特别是身为最有资格的三家本地大户—秦家，李家和还有木漆所在的木家，为了这个县令一职闹得是势同水火，不可开交。
　　即将离任的县令欧阳明也是看准机会，参合了进来，拿着推荐文书待价而沽，等着三只肥羊自动送上门来。
　　全续的一番话，让木漆的心里是大吃一惊，原以为这次回来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个县令老爷，没想到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细细的思考了一会看着全续说道：“叔父，是不是县里没有问题，州府里就没有了问题？”
　　见木漆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全续心中甚是满意，点点头说道：“不错，只要填着你名字的推荐文书能发到州府里，那叔父就能安安稳稳将你送上县令的位子。”
　　木漆听到全续的保证，行了一礼说道：“叔父，请放心，县里推荐书的问题就交给侄儿自己处理好了。”
　　全续见木漆有如此担当心里更是有股说不出的欢喜，就像一个看女婿的丈母娘一样，眉开眼笑。
　　正事谈完，全续欢喜之余便让吴氏把女儿全雯月叫来给自己与木漆煮茶，木漆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父亲和叔父全续的心思，可就算自己无所谓满足老人们愿望凑合一下，但神女无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木漆就回到了客栈房间，正挂在房梁上学着木漆新颖的动作做引体向上的昭海尔一看见木漆回来就赶忙咧开嘴跳了下来，连忙请安。
　　木漆看见这厮心里就来气，跟上去照着昭海尔屁股就是一脚，这叫什么事！虽然自己平时也拿这事取笑雯月妹妹与他，可每次最终受罪的总是自己。
　　想起昨晚在叔父的特意关爱下，自己的屁股在茶具专用凳子上坐的是无可奈何，如坐针毡，就想再上去踢几脚解气，可这小子也是聪明伶俐的很，连忙爬了起来一脸讨好地接过木漆手里的披风，将其挂了起来。。
　　“我和雯月妹妹只是老一辈的意见，你可千万不用在乎我的感受。”木漆整理下衣服，撇了昭海尔一眼。
　　看见昭海尔不回话，木漆继续说道“虽然你和老黑都是我买回来的，但这几年我们一起数次出海同生共死，你们在我的心中那都是家人。你要同意就由我和父亲去说，父亲一向开明，他不会不理解的，如果你怕是我叔父那边的问题，实话告诉你父亲其实早已来信言洮县县令年事已高即将去任，想为我捐这个县令老爷，我此次拜访叔父也是为这事打个前站，到时候你就是县里的位子任你挑选，再奋斗个两年还怕门不当户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