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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常老鬼不知倚在哪家的坟头上，两手交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浑浊的眸子望天，不晓得在想啥。
不远处有一簇篝火，魏小阳正借着火光一板一眼的看书。认真的架势，像是学堂里最刻苦最勤奋最听话的孩子。
魏小阳看过一遍，合上书，开始走步。
第一遍扭扭捏捏，像是小孩子的蹒跚学步。
只是简单走了数步，身上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的筋骨肌肉像被火焰炙烤，双脚沉重如同拖着死囚犯的脚镣。魏小阳竭力稳定自己的呼吸，按照书中的运气法则运转气息。十步之后，衣袖上缭绕起丝丝缕缕的罡风，灌入体内，淬筋锻骨。
一遍过后，魏小阳已然满身大汗。那本是白衣的灰衣服，被汗水一浸，就像是女子花了妆，泥泞纵横，污浊不堪。
魏小阳休息片刻，接着开始第二遍。
比之第一遍，这次轻松了很多，步履尽管还有阻滞，但已经流畅不少。
一步步踏出，衣袖上缭绕的罡风越来越盛，筋骨肌肉噼啪碎响连绵不断。
坟头上已经响起如雷的鼾声，时而像壮汉击鼓，响声如雷，时而又像是女子拨琴，细而婉转，偶尔还会像钢丝摩擦，尖锐刺耳好比向天飞去的箭矢，倏尔又一个坠落，滑至谷底。起承转合，吵死个人。
鼾声虽大，却影响不了魏小阳。
篝火旁，少年一次次踏步，偶尔翻阅典籍加以矫正。
十遍之后，魏小阳一抖袖子，淅淅沥沥的汗水滴落于地。
魏小阳拿过典籍翻动，下巴上的汗水啪嗒滴落，在书页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水滴。他仔仔细细翻阅一遍，有些失望，貌似再没啥东西了。
魏小阳又走了三遍，然后便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把常老鬼摇醒，问他现在什么境界了。
常老鬼皱着脸，眼睛掀开一条缝，草草应付道说：“银骨，还是银骨，别来烦我，让我再睡会儿。”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魏小阳烤好土豆，香气勾着常老鬼爬起来。瞥了眼魏小阳，见他有些落寞，常老鬼心里就开心的不得了。
看来是被这套步法给刺激到了，我就说嘛，我还治不了你！这《蛟龙走》可不是之前那套王八拳能比的。初学者没有人在一旁辅助，那灌体而入的罡气，带来的痛感不亚于老虎钳掰手指的酷刑。嘿嘿，让你小子狂，吃瘪了吧！今天就要告诉你，没烧鸡，就别想从我这里搞到真才实学！
他抓过一个土豆，一边撕皮，一边煞有其事的关切道：“学的怎样？这套《蛟龙走》是不是有点困难？哎呀，不要难过，你本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学不会那不太正常了？勤能补拙嘛，多练练，总归是能抓到其中门路的。比如说，练它个一万遍两万遍。到时候呢，你就会发现，这套《蛟龙走》，你......”
“还是学不会！”
常老鬼忍不住咧嘴大笑，伸手狂拍魏小阳：“不要难过啊！人嘛，总要努力之后，才知道自己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常老鬼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伤了这小子自尊就罢了，恼羞成怒不给我饭吃，岂不太吃亏了？想到这儿，常老鬼收敛笑意，板着脸道：“但也总是要努力的，不能像二傻子一样，因为害怕努力暴露了天赋不足而选择不努力，整日吹嘘自己似有实无的天赋。比起这种傻子，努力而又不成的人要好太多了。”
魏小阳望着篝火，问道：“常老鬼，我真的有那么笨么——”常老鬼就要点头说是，“昨天走了十三遍，感觉这《蛟龙走》里已经没啥新东西了。是不是我太眼高手低了？可我觉得我已经很用心的在温故了，可就是不知新。”
常老鬼笑容僵住，问：“你啥意思？这《蛟龙走》你都学会了？”
“大概吧，书上写的我都会了。”
“那你走两步，我看看！”
“走一遍好累的，我先吃完土豆的。”
魏小阳吃完，在常老鬼眼前走了一遍，脚下步法如游龙走蛇，衣袍罡风滚动，只是一遍下来，魏小阳便浑身热汗，有筋痛骨裂之感。
“浑身疼，骨头散架了一样，是不是我练的法门不对？”
“这是罡气倒灌所致，虽然痛了些，但对体魄大有帮助！忍着就好。”
常老鬼一边说，目光上下打量他，死活没看出他有哪里与众不同来，血脉平平，七窍不通，就是这心境如古井幽潭，不起波澜，可物极必反，走向极端的心如止水就是一潭死水。
从修道角度来说，魏小阳已是朽木中的朽木，烂泥中的烂泥。
可不论是《镇山拳》，还是《蛟龙走》，都只是一晚上的时间。
两部武技的难度，严格来说，都不低！
本应是登山跨江的修炼苦旅，结果到他这里成了拉屎撒尿般简单的事情。
一个武学奇才？
“老常，我这走的是不是和我的拳法一样，勉勉强强啊？教教我呗，怎么改进，我请你吃烧鸡。”不远处，魏小阳抓抓脑袋，惭愧地说道。
常老鬼睁大眼看他，见他一脸的诚挚与失落，真想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常老鬼就奇了个怪了，他是真觉得自己学的很差？还是在故意恶心我？
常老鬼招呼他坐过来，与他说：“小阳啊，你口中的白老头有没有教过你这样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过分的谦虚，其实是极致的装逼，让人恶心的慌。”
魏小阳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这个人挺爱炫耀的，不怎么谦虚啊，每次偷来一个鸡腿，总要在白老头跟前显摆好半天。白老头就要竖起大拇指夸我，夸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想蹭口肉。我呢，就想馋馋他，偏不给他肉！”魏小阳说得开心，眼里有光。
像是洪水开闸，一口气说了好多说，魏小阳好久才意识到话题扯远了，连忙做个总结，道：“不过我这个人嘛，虽然爱炫耀，但有一点是很好的。我魏小阳实事求是，有一说一！你看，我这步法学得就是不好，我一点都没给自己找理由吧！你说我说的对吧？”
常老鬼：“......”
魏小阳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不说了，难得今天学堂没课，我要抓紧时间修炼！”
魏小阳跑到远处一块平地上，脚下蛟龙走，手上镇山拳，两者相合，天衣无缝。
这是第一次！
常老鬼远远望见，碎了口唾沫，“真他娘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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