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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平一大把年纪了,走南闯北一辈子,晚年定居迟暮城,安心做一个说书先生。一辈子大出息是没有了,但大风大浪老人还是见过的,还不少哩。
风浪见得多了,对事物也就无了新鲜之感,岁月的流逝带来智慧的增长,他渐渐发现,这世间的一切匪夷所思,细想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
文人总是好讲宠辱不惊,张不平自认已经大半只脚迈进这个境界了。试想这世上还有何事能惊到他,恐怕就算是七国一统的消息传进耳朵里,顶多也就哼哼两声罢了。
人活一把岁数,张不平早就无欲无求了
如果有例外,那张不平唯一的那点欲求,恐怕就是守着这棵大榕树,说他的书。
故事正是精彩处,老人刻意吊吊孩子们的胃口,拿起茶盏喝茶。一边喝,一边睁大眼珠子向下面看。看到孩子们急不可耐的炙热眼神,他心里便颇有成就感。看来临时编的故事还算不错。
视野中突兀闯进一个少年,正提着铁皮桶从远处小步慢跑过来。
“这不是常老鬼捡到的小子么?也是来听我说书的?”张不平心里想着,忽然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在魏小阳提的水桶上。
越看越眼熟。
刹那恍然,一口茶水从嘴里喷出。
手一抖,茶盏脱落,茶水流了一桌。
“张爷,咋了这是?”
“没事吧张爷,是不是呛着了,您慢点。”
“张爷张爷,您悠着点。”
张不平手忙脚乱的收拾一通,抬眼见魏小阳已经来到了树荫底下,惊堂木一拍,继续往下讲,“话说那日药仙人被魂殿劫走,炎帝愤恨不已,遂打算去往武学圣地......”
“糖水,又冰又凉的糖水,一铜板两碗,小兄弟来一碗?”树荫底下,魏小阳弓着个腰,在听书的孩子中间穿来穿去,一手提着铁皮桶,一手端着盛糖水的碗,低声询问。
三伏天热得很,哪怕是树荫底下,也有滚滚热浪袭人。
“两碗糖水。”一个抱着弟弟的少女递给魏小阳一个铜板。
魏小阳接过钱,舀了两碗糖水给她。
井水本就清清凉凉,又加了些糖,解渴得很。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了,四周的人自然按捺不住,和要好的同伴商量商量,花一铜板买了两碗糖水。
魏小阳一连卖了十八碗糖水,赚了九铜板。期间,张不平自顾自的说书,唾沫星子横飞,动辄就是恐怖如斯,桀桀怪笑。
一个个小故事窜连在一起,大抵都是一个套路,剑仙受了侮辱,剑仙杀人,剑仙的家人受了侮辱,剑仙杀人,剑侠女人受了侮辱,剑仙杀人,剑仙的兄弟受了侮辱,剑仙杀人......
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中场休息。
孩子们或是回味着荡气回肠的故事,或是魏小阳这边聚来买水。
“糖水咋卖的?好喝么?”
“一铜板两碗,保准好喝!”
“给我来两碗。”
“好嘞。”
魏小阳都没想到自己生意这么好,只恨这碗才三个,只能一个喝完下一个用。
“这水真的好喝又解渴?”一个高大少年歪着个脑袋,走过来问。
“真的好喝,买了不吃亏。”
李牧牛点点头,笑着对魏小阳说:“你说了不好使啊,得我喝了好才算好。”
魏小阳道:“你可以问问旁边的人。”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说了不作数。我先喝一口,好喝我就买两碗,不好喝就算了。”
魏小阳心想这大家伙都在看着,要是给他开了先例,之后不得每个人都先试一试,五十号人一人试一次,解了渴好喝也不买,那还赚个屁?
他摇头拒绝。
“哟!派头这么大啊!先试一口都不让啊,这是王母娘娘的圣水啊,这么金贵!”李牧牛笑着嚷嚷道。
一少年将喝完水的碗递过来,李牧牛一把夺了去,“我还偏要尝尝,这王母娘娘的圣水得是什么滋味!”
他舀了一碗水,提碗时猛一用力,水撒了好多出来。
李牧牛仰脖子喝水,咕嘟咕嘟,咽下一口解渴。
腮帮子鼓起。
噗!剩下的水吐进桶里。
“啊呸,真难喝!”
魏小阳伸手,声音如常,说道:“剩下半桶水大概能卖十六碗,你这样一吐就糟践了,喝的那一碗就不要钱了,这八铜板你需要给我补上。”
“好啊,八铜板给你!”李牧牛往裤裆里一掏,手啪的一声落在魏小阳掌心上。
手挪开,魏小阳掌心中啥也没有。
“给个屁!”李牧牛睁大眼睛,顽戾地笑道。
一旁的顽童哄然大笑,拍手叫好。
魏小阳看着他,手往他手指上一抓,拽起,李牧牛的胳膊抻直,魏小阳发力猛压手指,咔嚓轻响连绵而生。
李牧牛啊的痛嚎。
再一发力,细密的骨碎声此起彼伏,魏小阳掰着他的手指往上提,李牧牛痛嚎声更加响亮,为身子被迫下蹲。
又一发力,李牧牛跪在了地上。
“赔钱。”
“不赔......啊!我赔,我赔!”
魏小阳松开手,李牧牛连忙抖了抖手,摸媳妇似的轻抚着手指。李牧牛站起来,伸手往兜里掏钱,右脚同时迅猛抬起,朝魏小阳踹来。
“赔你妈了个巴子!”
魏小阳身子一侧,一脚踹向李牧牛撑地的腿。小小的身子力气大得十足,魏小阳只是一脚,李牧牛那条腿向后一飞,加之飞踹产生的冲势,直接拉开一字马。
不过他韧性明显不好,一字马好不彻底,魏小阳抬脚一压,两腿稳稳地压在地上,干哑的裂帛声响起,李牧牛面色狰狞,一脸通红,嘴巴张得大如鹅蛋,但声音却发不出分毫。
魏小阳摊手置于他面前,如常道:“赔钱。”
李牧牛痛得浑身哆嗦,腮帮肉开始抽动,眼角溢出眼泪,似是要山洪决堤。
他要卖惨!
啪!
魏小阳一巴掌拍在他右脸上,李牧牛的脸留下一个清晰地红手印。
“赔钱。”
“我没钱!”
又是一巴掌。
落在左脸上。
“真没有?”
“真的没有!大哥,我刚才就是犯贱,对不起,我真没钱!”
魏小阳拿过一个碗,往石头上一磕,捡起一个碎碗片,抵住李牧牛的脖子。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碎碗片插进脖子里,一道血水蜿蜒流下。
“真没钱?”
李牧牛哭了,也湿了,大声道:“有钱有钱,大哥您冷静些。”
他哆里哆嗦的从内兜里掏出四枚铜板,又嚷道:“狗剩,牛蛋,给我凑四个来。”
人群中走出两个少年,凑了四个铜板交到李牧牛手上。
“大哥,八铜板,给您!”
魏小阳接过铜板,放下瓦片,扫视周围人群一眼,众人识趣的让出一条路来,魏小阳提着铁皮桶离开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让今日的说书少了几分味道,孩子们不在关注说书先生的故事,反倒是对那位少年津津乐道。李牧牛在狗剩与牛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了,一路上沥沥哒哒,留下一路不明液体。
“真解气,早看李牧牛这畜生不爽了!”
“妈的,一物降一物,李牧牛这回遇上克星了。”
“哈哈,姓李的天天吹嘘那套拳如何如何厉害,也就是三脚猫功夫。”
孩子们各种叫好,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
......
日暮西山。
大榕树下,已是空空荡荡。
说书先生从怀里取出一根平日打补丁的绣花针,往桌上轻轻一放,绣花针便直挺挺的立在桌面上。
他右手在身前轻轻滑过,光影虚动,一道长长的金色画卷浮现。画中的景象赫然是今日那场闹剧的景象,画卷并非静止,画中人物的一举一动都与半个时辰前一模一样。
看着画卷,伸手拍动桌面。
嘭嘭作响,桌面震动不已。
画卷中,魏小阳将碎碗片插入李牧牛的脖子,老人拍桌突然猛烈,如同壮汉击鼓。
可那根绣花针,却仍是一动不动。
“是心如静水,还是一潭死水?”
青石井旁,魏小阳已偷偷将铁皮桶还了去,暗自庆幸那灰袍老人不在。
他离去好远,灰袍出现在井口边处,摇上铁皮桶,试着解去铁链。
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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