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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天定九年东,一月六日。
杭州临安府,八荒城。
夜已经很深了,于凌云而上的八荒城向下看去,整个城市如沉睡中蜿蜒的巨龙,龙首攀至城顶。远远望去,远处街巷零星地闪烁些灯火。城头的北风凌冽,一身红色大氅临风翻滚。
“陛下不就寝么?”脚步由下而上,男人身着长袖宽袍,在红氅身后站定,微微弯腰准备行礼。
红色大氅反卷过来,走出一位褐发褐眼的男人,男人摆手打断了来人“这时候不必在意这些虚礼,钺儿。”
“是,义父”朱钺还是微微拱了拱手。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这八荒城这般冷涩,他们怎么就这般感兴趣”赫连景洪伸手摩挲着褐色的城墙。
“有柱国公大人在……”朱钺沉吟道
“对付虎狼可不能放松,他们都是饥渴久了的恶兽,稍微不注意我们便会被分而食之。”赫连景洪笑了笑“攘内还需安外,这些年大宋的安定,沫白功不可没。”
“义父,礼司传来上报,冬至的祭祀已准备就绪,但请陛下贵临。”
“你知道我对礼部的这些规矩不甚喜欢,让龙胤代我去吧。”
“义父,冬至阳气起,君道渐长,可谓大宋一年国之气运发端,实该慎重。”朱钺拱手道
“钺儿也信气运一说么?”百里景洪玩味道
朱钺苦笑“自我从军以来,流血漂橹的景象也不是没见过,但仗打的多了,越来越怀疑这冥冥之中有着一双搅弄风云的手。”
“义父可还记得钟离无常……”朱钺低声道
百里景洪怔了怔,道“那位亡命之徒么。”
“当时儿臣尚且年轻,对此枭雄人物不甚了解,只知此人是为干将之徒……义父可曾听闻干将?”
“略有耳闻,传言每一位干将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而且他们一些人有着莫名的伟力。”百里景洪道“你觉得他们有渗入朝廷?”
“儿臣不知,但是从钟离无常等一些干将身影看来,这些神秘之人往往对诸国间的格局变化起着莫大的推动作用。儿臣觉得,若不是介入朝廷,他们怎么有如此能耐。”朱钺道
百里景洪抿着嘴不说话,褐色的眼睛看向天地一线处,半晌道“来着是敌是友尚且不知,在没有弄明白干将这个团体来历不可轻举妄动,但也不可不防,此事你要注意。”
“是!”
“前日国柱公大人传来消息,说是西境雪国出现些奇怪现象”朱钺道
“嗯?”
“雪国星象师占卜发现,西方白虎星南移,角宿暗淡,认为并非吉兆。”
“源起何处?”
“天拓海峡。”
……
彩云镇南襄阳城,钟离府。
“胡闹!你郭伯母和我找了你多久”来人瞪着眼,一身气势耐不住外溢,如若山岳。
“郭叔叔,吕哥哥确实是为了帮我躲李莫愁的”程英忍不住插口。
“英儿?黄老前辈既然将你托付给我们,我就有责任照顾你,这件事你也难逃其责”
“郭伯伯,这位是白爷爷”吕守尘忍不住转开话题,回头对程英使眼神。
“对对,郭叔叔,白爷爷还救过吕大哥的性命呢”
郭靖也是注意到了,但见此人是位须发尽白的老人,一身月白素衣,手提一个两尺左右的古朴木箱。白江对上郭靖,郭靖觉得那双眼睛虽然有意掩盖,却还是犀利异常。当下不敢无礼,拱手道:“多谢先生救我侄儿性命”
“曾听闻雪国曾出猛虎,如今亲眼看到,确实不负传言啊”白江也是拱手“郭将军这一礼,不敢当”
“先生救我侄儿,这一礼,先生该收。”郭靖顿了顿,思索了片刻道“白先生不在八荒城,来我雪国是何意,却不知是否陛下授之?”
“宋宗事出大小,除却兵部,皇室成员并非有权干涉,将军难道不知”白江看着郭靖,低声道。
郭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局面顿时冷了下来,站在郭靖身后的钟离紫云见局势紧张,忍不住开口道“如今天气已渐转寒,郭将军,不进屋坐坐吗?”
郭靖伸手摸了摸吕守尘头,笑了笑“也好”
待郭靖与白江走后,吕守尘向人打听得知,原来当今大宋分为东西南北五大诸侯国,而这襄阳,乃是西方雪国的主城。除却雪国,其他四大诸侯国分别是北境卫国,南境南楚,东境阳国以及东南方向的蓟国。
而郭靖,是西境雪国的国主的第一主将,由于天拓海峡阻隔,雪国有一半土地常年冰雪覆盖,襄阳地处雪国中境,四季也因此算正常。
吕守尘虽然历史懂的不多,但也没有听过宋朝有过五大诸侯国。
两天后郭靖带着吕守尘和程英离开钟离府,临走前白先生隐在高出府门的捕风阁里,风帘翻动,吕守尘只模糊看见一个老人孤独自饮。
路上,吕守尘坐在车厢里,白江说吕守尘性寒,耐不住冬日里的寒气,只要熬过冬季就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上一年。
“尘儿,你是怎么认识白先生的?”郭靖低头思索。
“当日我寒疾发作,是钟离紫云引荐医治我的。”
“怎么认识钟离府的人的”郭靖从身上摸索出个白里透银的玉帛给吕守尘系上,吕守尘立马觉得血液中那股寒冷被压下大半“这是当年雪国主赠与的暖佩,对体寒的人益处尤为大,切记要时刻戴上。”
吕守尘点了点头,将那天救钟离紫云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隐瞒了自己混血种的身份。
“郭伯伯我们这是去哪?”吕守尘隐约觉得这次行程微微有些绕远。
郭靖没有回答,却是说“尘儿可知五国之事?”不待他回答,郭靖自说道“自轩辕皇帝分封五国以来,东有阳、蓟,西临雪国,南霸南楚,北驻强卫,而后中立天朝,形成五国巩立之势。”
“可是自轩辕皇帝之后几百余年,大宋虽然看似繁华,实则帝血稀薄,如今除却皇室血脉仍在,与五诸侯国的血亲关系已经浅薄之至了”郭靖叹息道。
吕守尘听的明白大概,郭靖大概意思便是皇室与诸侯国联姻越来越少,导致诸侯国与宋皇室的关系越来越是生疏。
“既然这样,宋皇帝再添几件联姻不就好了么”程英也是极为聪明,下意识问道。
郭靖摸了摸程英的头,笑道“哪有这般容易,赫连瑾炎只有赫连景洪一个子嗣,而如今虽有两位皇子,和个诸侯国的关系也虽然有着表面上的和睦,但要说联姻,诸侯国却常以三代人来搪塞。皇子身份如何要紧,岂是可以如此轻贱的。”
“诸侯国为什么这么做,是故意生分皇室么?”吕守尘开口道。
郭靖摇了摇头,低声道“各诸国国君都是乱世枭雄,我等又能猜度几分”
“那皇帝不能娶,还不能嫁么?”程英插口。
“赫连景洪就一个女儿,自是疼爱之极。而且赫连景洪老谋深算,如今各诸侯国间的态势他怎么不清楚,一个女儿与其给五个诸侯国分,倒不如以此挑拨各国间的嫌隙”郭靖嘲笑道。
“内耗么?”吕守尘低声道。
“是否还有另一种可能,宋天子看似在诸侯国间迂回拖延,实际上却是打算将公主下嫁蛮族,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吕守尘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郭靖一惊,看着帘子外的天地,怔怔无语。
“尘儿,老实与我说,你是否不喜欢桃花岛?”郭靖忽然问。
吕守尘沉默下来,低着头不说话,郭靖似乎并不急着回复,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帘外,程英有些担心的握着吕守尘的手。吕守尘冲她摇了摇头,随马车的一个宫女低头将程英抱向了另一辆马车。
待四下只剩时不时传来的马的响鼻声时,吕守尘小声道:“是大家不喜欢我吧。”
郭靖惊异道“怎么这么说?”
吕守尘忽然抬头看着郭靖:“我知道大武小武不喜欢我,芙妹妹也不喜欢我,这没什么要紧,我是个被遗弃的怪物,怪物就该被讨厌。”
吕守尘阻止郭靖继续说:“郭伯伯也看出我的不同了吧?”
郭靖觉得这时候应该找个话头避开这个话题,可是他笨的要紧,以前黄蓉老说自己木头他也不以为然,他觉得要是他真的木还能坐上将军这个位置么。可是如今对上吕守尘那双黑的像滴了墨的眼睛,他觉得什么话头都想不起来,笨的不能再笨的了。
“郭伯伯不用介意,我明白,郭伯伯认为我是干将对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干将这个组织的,以前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会有我这样的东西,虽然我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我一样的,以前有人跟我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注定要走到一起的。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会寻着血液里祖先的印记走到一起。我们的血液让我们只有狐裘一起才能安宁”
“果真是这样”郭靖苦笑道。
“郭伯伯也遇到过干将?”
“有啊……以前遇到过,是你母亲啊,你应该不知道,你母亲与我是有婚约的,从我见到你母亲的那一刻就……”郭靖突然像个小伙儿似的挠了挠头。
“可是你母亲却一直与杨康兄弟走的近,与我虽然也是熟络,可是总归让我觉得……”郭靖尴尬的笑了笑。
“觉得即使离的越近,都感觉不到对方的那种存在感”吕守尘突然不说话了。
可是郭靖再笨也听出这话里意思了,叹了一口气“其实是我太固执了,尘儿对我也是这样吧”
“不是的”吕守尘忽然强调:“不是的,郭伯伯对尘儿很好,从尘儿入住桃花岛开始,尘儿就懂得大家不喜欢我,郭伯母也是不喜欢我。”
吕守尘固执的打断郭靖“我知道郭伯伯要说什么,可我真的觉得郭伯母不喜欢我,虽然她有时会对我好,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她在乎你,柯爷爷也是这么想的吧。”
“其实我是很怕出远门的,老实说我以前还真没自己出去过”吕守尘的眼睛忽然有些失神。他看突然伸手掀开门帘,冷风吹在他苍白的脸上,吕守尘看着路上追着马车的几个小孩,轻声道:“有时候我会想着‘吕守尘,就留下来吧,郭伯伯不会不要你的,留在这里,虽然有嘲讽,有歧视,但是毕竟有吃有住有的穿呐,将来搞不好还能找到个漂亮的女孩。’”
“很蠢是吧,可我以前真的不奢求什么。我只想饿的时候有饭吃,冷的时候不会被冻死,被人欺负的时候会有人拉我起来算账去。要是能有个喜欢的女孩就更好了,我们冷的时候就抱着她互相取暖”吕守尘忽然笑了起来。
“可是他们都死啦”吕守尘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抽了脊梁的落水狗,冷的要死,又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蜷着身子在角落里求大家别看了。
他看着这个假小子缩在车厢角落,耷拉着眼皮,下巴抵在抱着膝盖的胳膊上,看着车厢的地板上愣愣不说话。
郭靖觉得心里咯的慌,他想对甩手给吕守尘一巴掌,大喝一声如今乱世当头,当是我辈大显身手,一展宏图伟愿的大好时机,儿女私情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可是他手刚伸出去,确实软了下来,顺势拍了拍这个小子的肩膀。
吕守尘突然抬起头,眼睛漆黑的放佛没有一点颜色。郭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连忙开口去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我想去找他们,从我在郭伯母的书房里看到有关这些人的记录时,我就想了。我觉得他们也在等我,虽然我们互相都不认识。”
郭靖突然觉得好累,他看着吕守尘的轮廓,恍惚间似乎又看见杨康冲自己摆手,他说什么郭靖依然没听清。然后画面一转,又转至铁枪庙,贤弟面色狰狞,眼孔里透着冰冷的金光。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游历过其他几国,就是天拖海峡也曾渡过。后来蛮族势强,我也曾领兵与天下名将涿鹿过九州。见过不少神秘力量,南楚的罗网,东海的鲛人,就是号称蛮族黑火的铁浮屠也曾较之一二”郭靖有些悠然神往。
“可是”他猛的肃然盯着吕守尘“唯有干将我是看不透的,我有时候觉得他们是极为团结的,因为面对莫邪的威胁他们比任何国家都要来的目标明确。可是有时候看着他们互相残杀我又会忍不住否认自己这种想法。”
“不管怎样,干将的每一个成员在我看来都不会有好下场。墨公子是,杨康是,就连当年那位把天朝搅的天翻地覆的钟离无常这样的人物也是。”
郭靖看着吕守尘“尘儿,郭伯伯自知自己终有看不住你的那一天,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多学些自保之术,如若有一天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了,你要走,我不留你……可好?”
说完他取出纸笔,就着摇晃歪歪扭扭写下几行大字,伸出手指狠狠咬破了按在上面,然后扭过头看吕守尘。
“好!”纸上又留下个小了正正一号的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