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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马车旁。
静候他人上山后,山脚下一直安静。
坐在马车身后的唐公子,忽然问了话:“老谢,你原来也是江湖上的人,难道真不对这场比试感兴趣吗?”
谢青山坐在车座上,低着头,忽而又看了看山上,说道:“山上人多,若是出事,便不好了。”
稍许沉默后,唐公子继续说道:“卫士十三人,还剩几人?”
老谢压低声音,答道:“九人。”
“厚葬那四人,其余人,先遣散了。”
“这?”
“没事,快到水云涧了,剩下的路途也不远了,再者,若是这群人不真的找到机会来试试杀一下我,反而会让人觉得,我爹对我很是关爱。”
“而且,何必让那么多人,为我的一条小命,拼生拼死呢。”
唐公子叹了口气,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了,小狗突然从车窗里跳出,蹿进唐公子的手里,用它柔软的尾巴,抚摸着唐公子的手背。
“我明明都说我不要那个位子了,留给我的弟弟,他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此事牵连众多,再者,”老谢轻轻叹了一口气,“若公子真能获得那个位置,也好。”
唐公子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可谁又会让一个瞎子当家呢?”
“当家管事,也并不太需要眼睛。”
唐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忽然换了个稍显严肃的腔调:“勿要多言。”
“是。”
“弟弟比我聪明,也更健康,以后让他管事是最好不过了。他现在只是年纪小,还需要教育,还需要一些机会去崭露头角,所以那群人才不看重他。但这也好,现在我走了,就会有几个人的眼睛一直追着我我,少了人看他,那他便能活得更自在一些,也更容易成长了。”
“听闻公子,拜托了迎春楼的那一位大人来照顾令弟?”
唐公子没说话,倒是走过去,用目盲的眼睛与老谢面面相觑,扑哧一笑。
唐公子说道:“老谢啊老谢,就算在天行监当差久了,你果然还是个江湖人。”
老谢也有些害了羞,双手摩擦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手痒,他左右看了看,却也没找到什么称手的东西,但又似乎,他本就不需要什么东西拿在手上。
他想了想,还是看向了山顶。
只觉山风呼啸,山间似有宝剑共鸣,一股剑气在山顶涌动,若大河垂天!
这回老谢直起了身子,认真地看向了山上,慢慢说道:“山上有一人,一步走到了盈虚桥头,应该是白云剑庄的庄主何关。”
忽然,老谢感觉一股飘逸的剑气飘过山顶,转瞬即逝,然后,满山松树抖擞,万千松树针化作十六把飞剑向上飞去!
老谢点点头。
“果然逍遥。”
再有一刹那,老谢只觉天地中的剑气,似乎被谁临摹了一番,三十三把剑,皆被拓下。
老谢笑道:“恭喜刘少侠,写出生平第一个符。”
……
……
山顶上,饭桌旁。
刘轩一直很安静。
虽然以前在丹凤镇的时候,偶尔会被王师傅叫着喝点米酒,但那毕竟也只是纯度极低的白酒,甚至沾不上白酒的名号,还带着糯香与甜味。后来出行之前,倒是被王师傅叫着喝了一次真正的白酒,那酒劲烧喉咙,而且说不上好喝,只是黄叔和王师傅可劲儿地灌,刘轩也不好制止,一来二去,就上了头,脑子里一团浆糊,嗤嗤地傻笑,说不出个啥,也想不出个啥,只知道第二天黄叔头上的酒碗,是自己放上的。
所以刘轩现在不太敢喝酒。
上白云剑庄问剑,这虽然不是自己的事,但自己脱不了干系。毕竟自己前不久才揍了一个剑庄的剑客,指不定别人觉得掉脸,找着机会把自己揍回来呢。再者,现在是叶大哥主事,自己要是做了什么麻烦事,不就是给他添麻烦了嘛。
所以刘轩谨慎得很,端坐着身子,在一旁小心地看着。
柳清涵则是个更守规矩的人,不过她主要守的是瘦师傅的规矩,而非胖师傅的规矩。
关于做客吃饭一事,瘦师傅只提了一句话——主人家没动筷子,自己也不要动。
所以柳清涵也不做声响。
同理,做事一向认真的吴梦蝶,自然也是很守规矩。
除了一个人,吴空蝉。
吴空蝉愣在那儿,安静得怪可怕,一改往日的跳脱顽皮。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若算上睡在棺材里的日子,那就不可计日了。
吴空蝉一直想吃点好吃的东西。
从棺材里醒过来后,她吃的第一顿是和尚的斋饭,而后,便是道士的斋饭,再然后,就是山间露宿,吃些杂粮,直到泰安,因为刘轩抠门,才只吃上一顿稍沾油腥的饭菜,而后又是一些简单的清粥小菜。
吴空蝉想吃肉,大肉,沾了辣味,香味的肉。
还有酒,不至于太烈,但要吊得起醉意,让她能忍不住扯着吴空蝉的脸蛋,让他喊疼的那种。
所以,吴空蝉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痛快吃肉,喝酒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自何关,来自叶一心。
她等着叶一心动那双筷子。
之后,你们吵架打架随你们,我只吃肉喝酒。
于是,叶一心动了筷子。
然后,立刻放下了筷子。
他直接拿起酒坛子喝酒,端起菜盘子吃肉。
吴空蝉瞪了一下,一句“你给我留点儿”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还好,叶一心也不算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剩下好几盘荤菜,几坛子酒,都摆在桌上。
所以,吴空蝉动了。
她端起碗,夹起菜,握起酒杯,就往嘴巴里塞,全然没有一副淑女的形象。
虽然刘轩,柳清涵,吴梦蝶三人,也从没觉得吴空蝉是个淑女,不过,这个阵仗,的确是之前难以想象的。
三人,坐在那儿,愣着看吴空蝉吞云吐雾。
她的确吐了雾,吃了一半,还打了个嗝。
刘轩倒也没提起来了点情绪,想到自己既然上了桌,自然得做点客人该做的事情,反正,打架有叶大哥。
于是刘轩也东起筷子,稍微随意地吃食了一些,但并没有饮酒,他还是怕误事。
……
……
何关这时,便敬了酒。
刘轩停了,吴空蝉停了,吴梦蝶和柳清涵,则根本没动。
但叶一心继续在动,他还在吃,喝。
然后,何关捏碎了酒杯,便是一番问道。
直到叶一心碰落了何关的剑。
刘轩扑闪地给其他人打眼色,其他人也扑闪地回应眼色。
撤?
怎么撤?
往墙角靠?
会不会给叶大哥丢面子?
要真打起来了,我们就容易丢命了!
刘轩把眼睛扑闪得生疼,但还没有起身。
叶一心则起了身,何关便说,“送客”。
刘轩又开始闪眼睛。
走?
怎么走?
跟着走啊。
不打架的话,那我们上来干嘛呢?
吃饭呀。
吴空蝉一脸的天真浪漫。
但刘轩最终还是没有起身,他没有起身,所以柳清涵,吴梦蝶,吴空蝉,也没有起身。
因为刘轩很相信叶大哥。
叶大哥说,要来给白云剑庄讲道理,那道理讲完了,那边总得意思意思地表示,我们会改。
如果不改,那就打到他改。
刘轩在等白云剑庄改规矩的那一刻。
然后,叶一心便折了根松树枝,走了回来,取下逍遥剑,放在桌上。
第一个看见了剑的人,是柳清涵,她说:“这把剑真漂亮。”
吴梦蝶也看见了剑,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剑。
是比无尘剑还干净漂亮。
他心中这么一想,背后的道剑,便发出了略微不服的嘶鸣。
追求不同,怎么相比?
然后是吴空蝉,她只是瞥了一眼,喃喃道:“原来也不怎么样嘛。”
顿时索然无味。
最后,刘轩也看见了剑。
虽然叶一心之前有说过他背着一把绝世无双的道剑,让众人都有心瞧一瞧,但却没有人张口。毕竟,这是挺宝贵的玩意儿,大家总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显得自己有些天真好奇的小孩子性格。
除了吴空蝉,她是真的小孩子性格,而正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她才故意作怪,逼着自己不看。
而现在,刘轩终于也看见了剑。
刘轩心想,原来,这把剑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块长一点的玉片。
刘轩真看不出什么稀奇传神的地方。
他反而更回忆起叶大哥那晚在天上画的那把剑了,一气呵成,荡气回肠,翔于天际,乍破苍穹。
那把剑更了不起。
刘轩之所以会想这么多,主要是因为,他想正式地画出自己的第一道符。之前画的“气”字符,乃是青蛇气领着自己,秀了一番笔法,算不得自己真正的笔迹。
而后一段时间,刘轩总是看着太阳,就想写一个“日”字符,看见火堆,就想写一个“火”字符,见水则“水”符,见山则“山”符。
但刘轩还是没有写出一个符,或者说,他甚至并不想动用青蛇气去写任何一个。
就算写了,也是残缺的。
而现在,叶一心的剑来了,他的剑道,刘轩瞧了一次,他的剑,现在也看到了。
刘轩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那晚在空中的那把剑。
此为重意,不重形。
老书斋的老先生,给了刘轩一个造化,让他写了一个“君子不器”,叶一心也给他讲了个道理,说“不器于物”。
刘轩便是如此。
再让我看一次剑,我便能写了。
刘轩做出了决定。
他要写的第一个符,是剑符。
于是,何关的剑来了。
然后,叶一心的剑来了。
接着,又来了十五把剑。
十五把剑后,又是十六把。
共三十三把剑。
吴梦蝶坐在那儿,守着众人,吴空蝉稍有些胆颤,但也吃着酒食,当看乐子,柳清涵一会儿看看前方的交战,一会儿看看埋头的刘轩。
刘轩取出黄纸,拿出毛笔,沾了沾青蛇墨。
而后,他看了看面前的众人,然后,他看了看众人的剑,接着,他又看了看天,最后,他又闭上眼,听了听风声。
三十三把剑,剑气荡漾,若波涛洪水涌入刘轩的心中,然后,又若一池清泉,点点滴滴,落在一块枯石上。
水落,石出。
刘轩抬起笔,不走龙蛇,不走风马,忘了任何一个笔锋,忘了任何一个字形,只是若儿童匆匆一划。。
想来书圣王敬安定会欣慰,那一日他随意看好的少年,偶见剑客比剑,一气写就三十三把剑符。
颇有他王敬安当年,见龙行洱海,凤飞苍山,便以字为画,不器于形,写出一副龙凤山河图的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