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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九州陆沉记 / 第十二章:雪夜 2

第十二章:雪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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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州城,深夜,大雪。
  赵开疆的贴身太监王继恩在雪中疯狂的奔行,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雪地中,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往前狂奔。
  他要去的地方是秦王府,离皇宫只有短短的几里路,雪光映着星光,将卞州城的一切照的雪亮,秦王府就在不远处,王继恩已经能看到屋顶的飞檐和明黄的琉璃瓦,按理说,秦王府是不允许使用明黄色的,不过当今天子却不管这些,加上他极其宠信这个弟弟,用明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即使言官们在朝堂上吵翻了天,赵开疆也从来没有妥协过。
  王继恩远远看到秦王府门口站着一个人,当下也顾不得礼数,扯着公鸭嗓子大喊:“快,快,快开门。”
  那人似乎早就知道王继恩要来,连忙打开偏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府。
  漆黑的秦王府中只有前面的佣人房里还亮着灯,再往后走就是一片漆黑,两人穿过曲折漫长的回廊,连一句话也顾不得说,一前一后进了内院,此时秦王房间灯火通明。
  偌大的厅堂中坐着四个人,秦王赵开理,三司使曹彰,枢密使韩德让,让王继恩没想到的是,殿前督检点曹方平也在。四人坐在中厅,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赵开理坐在上首闭目养神,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也不看其他三人一眼,曹彰六十岁上下,捻着胡子,手上拿着一本古籍,看的津津有味,韩德让三十多岁,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持重,手中拿着茶盏,只是喝茶,曹方平是武人出身,自然没有这份定力,搓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显得焦急万分,大厅中的气氛显得诡秘而压抑。
  “吱呀”,王继恩的开门声打破了厅中的沉闷,四人齐刷刷的看向门边,王继恩也顾不得行礼,只是大声说着“成了,成了!王.......不对,皇上,成了!”
  曹方平面露喜色,恨不能立马跳起来,他激动的转向其余三人,却见他们还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在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文人”,再不多说。
  赵开理缓缓睁开眼,转头吩咐曹方平:
  “金门侍卫都安排好了吗?”
  “王.......不对,皇上放心,一切都以安排妥当。”
  他又转头厌恶的看了王继恩一眼,这个小人让他十分讨厌:
  “皇后和两名皇子都安排好了吗?”
  王继恩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皇上放心,万无一失。”
  赵开理又转头对着曹彰和韩德让点了点头,转身向府门外走去。
  深夜,皇宫,大雪。
  青衣剑士静静的站在寝宫门口,不发一语,他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命中注定要见的人。
  就在一刻钟前,他将剑刺进了宋国皇帝赵开疆的胸口,那个征战一生,杀伐无数的男人就连他的一剑也抵挡不住,显得那样脆弱,那样不堪一击,他临死前眼中的惊恐与愤怒与他掌管下的千千万万的生灵别无二致,青衣剑士轻蔑一笑,皇帝也不过如此。
  他跟着赵开疆已经整整十年了,一起出生入死,从枪林箭雨间滚爬摸打,共同造就了如今的局面,之所以要杀赵开疆,并不是因为皇帝对他不好,相反,赵开疆是极重情义的人,对他也极好,之所以没有建功封侯,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而已,跟赵开疆没有任何关系。
  世界上有没有无欲无求的人?或许有,但他莫十三绝对不是,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夫子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那些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人,因为他们的所求凡人给不起,包括皇帝。
  莫十三想要一把剑,这把剑在他眼里比什么皇帝,什么天下,什么九州更重要,这把剑名曰龙渊,剑上有无字天书,上面藏着以剑成圣的秘密。
  这把剑在赵开理手里,赵开理让他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莫十三就那样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甚至心里连一丝波动也没有,杀死皇帝对他来说跟杀死一只鸡没有任何区别。
  他甚至都不能肯定龙渊是不是在赵开理手上,或者龙渊上是不是有无字天书,又或者无字天书是不是有入圣的秘密,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就愿意尝试,大不了再把赵开理杀掉。
  可笑的凡夫俗子。
  远处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那是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听声音至少有三个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赵开理,曹方平,王继恩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视野中,紧随其后的还有数十名金门侍卫,金盔金甲,手上提着制式长枪,一进门便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开理对台阶上的莫十三拱了拱手,语气极其恭敬,他对这个表情冷峻,不喜欢说话的剑士有些发自内心的冷意:
  “十三先生......”
  莫十三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赵开疆在里面,已经死了,我的剑呢?”
  赵开理不敢多言,招手把王继恩叫了过来,把他手中的黄色盒子拿了过来,双手递给莫十三。盒子中发出一声龙鸣一样的啸声,接着便在赵开理手中炸裂,一支青色的裹着龙鳞一样的剑从盒子中飞了出来,径直飞到莫十三手中。
  赵开理对这种场面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站在一旁尴尬的笑笑,一句话也不敢说。
  莫十三将龙渊背在身后,他并没有打算将这把绝世名剑在这样的场合下扒出,也根本用不着检查,剑上充沛的剑气已经说明一切。
  他再也不看众人一眼,双脚踏地,拔地而起,下一瞬间便消失在皇宫。
  赵开理擦了擦额头的汗,率先走进了寝宫。
  赵开疆静静躺在明黄色的巨大龙床上,双目圆睁,嘴唇乌青,脸上的表情扭曲而愤怒,手直直的指向上方明黄色的幔帐,胸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眼看是没了生息。
  赵开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躺在床上的是他的亲哥哥,当朝皇帝赵开疆,那个从小便对他无微不至的男人,即便长大之后做了皇帝,依然对他宠爱有加,他清楚的记得哥哥对他的每一次关怀:小时候家里穷,赵开疆从来不敢吃饱,总是把吃的分给他这个弟弟,有一次他嘴馋想吃肉,哥哥从几丈高的墙上爬去张家院子里偷鸡,被人抓住打了个半死,后来哥哥从军,饷银一个铜板也舍不得花,都托人给他么带回老家,去年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御医说要用艾草来烧,哥哥怕自己烫伤,先把艾草点着去烧自己........
  皇家无父子,更无兄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赵开疆的感激越来越少,越来越淡了。
  大概是从赵开疆坐在皇位上,他站在殿中那天起,又或者是从赵开疆娶了曹皇后那天起,又或者是从他给哥哥下跪那天起,又或者是赵开疆决定放弃蓟州那天起.......
  那个高大的,伟岸的,如同山岳一样的背影在他心中越来越软弱,越来越让他看不起,就连一个小太监赵开疆也舍不得骂一两句,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兄弟两人在御花园游玩回去后,赵开疆端起碗整整喝了几大碗水,原来他是怕太监总管责罚背水的小太监,如此的妇人之仁怎么统领天下,怎么攻下蓟州,怎么统一九州,怎么让赵家千秋万代?
  他也姓赵,他也想当皇帝,他坚信自己绝对比赵开疆做得好。
  嫉妒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法铲除,杀死赵开疆的想法如同在罪恶的土壤中播下的罂粟种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为了坐上皇位,赵开理无所不用其极,但始终下不了决心,直到今夜莫十三来王府告诉他,赵开疆准备对他下手了,这个消息成为压死赵开疆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开理缓缓抬起头,抹掉眼角的眼泪,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站在台阶上,朔风更紧,雪也下的更大了。
  “王继恩,还不赶快通知两位皇子和皇后,愣着干什么?”
  雪地里的王继恩脸被冻的通红,搓着手大声应诺,转身向宫门跑去,在他将要出宫的一瞬间,赵开理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来啊,王继恩谋杀圣上,想要逃跑,乱箭射死。“
  金门侍卫轰然应诺,乱箭齐射,下一瞬间,王继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倒在厚厚的积雪中,没一会便被积雪覆盖,只留坟包一样的白色突起。
  宋乾德九年,高祖赵开疆于寝宫驾崩,死于王继恩谋杀,原因不明,王继恩逃跑时被金门侍卫乱箭射死,为保天下安定,赵开理于灵前继位。。
  大雪遮盖了皇宫,遮盖了飞檐斗拱,遮盖了地上的血迹,也遮盖了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
  江南江北旧山河,三十年来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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