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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九州陆沉记 / 第十一章:雪夜

第十一章: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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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大雪,卞州城外。
  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披风的身影盯着朔风暴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进,脚上黑色的牛皮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人,却只穿了一件青色长衫,背后附着一柄长剑,颇有些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气质,奇怪的是,这人的身后却没有脚印,似乎是飘在雪山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座简陋的茅屋前,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走在前面的壮汉抬头看了看,这屋子虽然简陋,却挂了一块烫金牌匾,上书”随心居”三个字。
  他也不打招呼,推门而入,身后那青衣人转身侧立门前,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四周。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木床,上面铺着草席,一张陈旧的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一个中年人坐在桌前,正在看一本书。
  屋子的中央放着一个火炉,已经烧得通红,火炉上烧着一个黑色的茶壶,氤氲的热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湿润起来。
  桌子上放着两个茶杯,杯子里明黄的茶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看样子,他似乎知道有人要来,早早就准备好了。
  “吱呀”一声,黑色的皮靴伴着推门声踏进了屋内,狂风裹挟着暴雪也一同灌进屋内,将原本暖洋洋热腾腾的气氛吹得烟消云散。
  原本坐在桌旁的中年人此时早已经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进屋的壮汉赶紧伸手去扶:“元祐兄弟,你随我征战数十载,出生入死,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被唤作元祐的人缓缓起身,抬起头微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今日不同往日,无规矩不成方圆,您是皇上,我是臣子,容不得半点马虎,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如今做了皇帝,全天下都看着您呢,更应该讲究这些........”
  原来,这进屋的中年汉子并非旁人,而是如今的宋国皇帝赵开疆,被唤作元祐的人是他的第一谋士赵元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选择深夜在卞州城外的小屋见面。
  赵元祐还待再说,那边的赵开疆早已经开口求饶了:
  “元祐兄弟,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了,我是个大老粗,能当上皇帝也全靠的是兄弟们扶持,尤其是你,什么子曰诗云的我完全不懂,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赵元祐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做纠缠,将自己原本坐的位置让给赵开疆,又在木板床上坐了,赵开疆将身上厚厚的披风脱了挂在门后的钩子上,露出一身黑色便装,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用手摩挲着下巴,想着该怎么开口。
  赵元祐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所想的八九不离十,却又不便开口,只等着赵开疆问自己。
  小屋里的气氛一时变得静谧无比,只有外面的风声,雪声和大风吹动木门的撞击声。
  良久之后,赵开疆似乎下定了决心:
  ”元祐,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有什么事吗?“
  赵元祐深知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他这样身居高位,功高震主的人,既不能表现的太聪明,也不能表现的太笨,过慧易夭,情深不寿,聪明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赵元祐虽然知道他是来说秦王的事,却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
  宋国开国以来虽然号称一统中原,却丢了各代王朝最重要的地方——蓟州。蓟州不仅有高山大河,还有最重要的防御设施——长城,丢失了蓟州,中原就是一马平川,一旦游牧政权越过蓟州,靠着骑兵就可以横冲直撞,一日便可达到如今宋国的都城卞州城。赵开疆毕生梦想就是收复蓟州,奈何宋国立国不久,人疲马乏,国库空虚,加上蓟州易守难攻,想要夺取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目前局势来看,最好,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迁都,将都城迁到九河以南,横江以北,如此便可以九河为天险,南北贯通,方便控制江南地区,即使敌军真的攻破九河,还可以退到横江以南,万无一失。
  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有利的,赵开疆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原以为只需要在朝堂上提一下就可以达成,没成想却遭到了秦王赵开理的反对。
  赵开理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九个字“天下之固,在德不在险“,其实赵元祐心里清楚,赵开疆这个亲弟弟之所以极力反对迁都,并不是什么狗屁的”在德不在险“,而是单纯的不想离开卞州城,之所以不想离开,只是因为他的势力全在这里,赵开疆想迁都的目的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他想做的最重要的就是把秦王挪出卞州好下刀而已,天家无父子,真是触目惊心。
  赵元祐虽然心里明镜一样,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砸下来,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就算是他赵元祐也不行。
  想到这里,赵元祐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赵开疆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用手指着赵元祐,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你呀你,永远这么滑头,说起子曰来一套一套的,让你说点正事你却不敢说了。“
  他又收回手,两只手拄着自己的膝盖,眼神也变得有些伤感:
  ”元祐,你我曾经是最好的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很小就没了爹,经常受人欺负,如果不是我,你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后来你跟着我南征北战,好几次都帮我死里逃生,如果没有你,我也早就死了,咱们兄弟过命的交情,如今怎落得如此生分。”
  赵开疆说到这里,抬手擦了擦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这皇帝做的有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最重情义的人,尤其是家里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即便做了皇帝,我也从来没对他们用过什么架子,尤其是开理,他哪次生病不是我在一旁端茶送水,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到如今便闹到了这步田地?元祐,你说这是为什么?”
  赵元祐心里也涌上一阵伤感,数十年来的种种浮上心头,早就开始偷偷抹泪,两个大男人,一个宋国天子,一个尚书令,掌管着数千万人的生死,却在这个漆黑的雪夜,在这个简陋的茅草屋内相顾垂泪,这种事大概几千年来也不会有一次。
  过了良久,赵元祐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到:
  ”天下之事,有得便有失,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
  言语虽然简单,各种的含义却十分明显,赵开疆也叹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哪里还有一丝余热,凉茶顺着喉咙流进肚子,让他更加伤感。做了十几年的天子,赵元祐的话他又哪里不知道,最让他的痛苦的其实是这种孤家寡人的滋味,他虽然贵为天子,受万民拥戴,每天都能听到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心中的事情却不能对任何一个人透露,即使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妃子们不行,大臣们不行,即便是自己的孩子和母亲也不行,加上赵开理的事,更让他度日如年,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自己这个弟弟到底该怎么处理。
  如今赵开理早已经不是自己的小弟弟了,他贵为秦王,当着卞州府尹,虽然没有君权,但卞州城一切事物皆由他一手掌管,就连三司使曹彰和枢密使韩德让也跟他背地里沆瀣一气,自己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早就被这个亲弟弟架空,自己说的话没有秦王点头,连最简单的事也办不成,如今尾大不掉,再不除恐怕就要危及自己的皇位了。
  从内心来讲,赵开疆对皇位并没有多少留恋,如果让他选,他宁愿做个贩夫走卒,至少不用忍受孤家寡人的滋味,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坐这个位置。他之所以不愿意把皇位给弟弟,是因为他深知赵开理的为人,志大才疏,心胸狭隘,只知阴谋却不懂阳谋,如果宋国真的给他,不出十年必要覆亡,而且,他如今也有两个儿子,一旦赵开理篡位,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赵开疆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目露凶光,平日里看上去憨厚无比的脸也变得狰狞起来,他盯着赵元祐,一字一顿的说道”
  “元祐,让御史台明日一早参奏秦王赵开理!”
  赵元祐连忙起身,长跪在地,口中称是。
  赵开疆再不多说一句,起身披上厚重的披风,推门而出。
  朔风夹着暴雪从门口灌入,桌子上的书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就连炉子里的炭火也被这狂风吹得一滞,似乎它也知道卞州城明日的腥风血雨,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一串脚印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从小屋门口一路蔓延至卞州城,那是赵开疆的,也是宋国当朝皇帝的,只是谁也不知道,赵开疆还不会不会是宋国皇帝........
  赵元祐站在小屋门口,目送赵开疆远去,一股热血毫无来由的冲上心头,少年时期的一幕幕都从脑中浮现:
  ”你叫什么名字?“
  ”赵元祐。”
  “我叫赵开疆,以后我就是你大哥,跟着我,看谁敢欺负你。”
  “元祐,你快走,不用管我........”
  “元祐,如果我死了请帮我照顾好家人........”
  “元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皇帝了,你想做什么官?宰相怎么样?”
  “元祐........”
  赵元祐回到小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铺纸,研磨,一气呵成:
  臣
  太子太傅,天章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赵元祐
  弹劾秦王赵开理误国害法罪名十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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