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莲出,紫焰生

　　“善哉！”南烛嗓音洪亮，猛然一跃上了殿顶，与白衣少女对面而立，檐旁嬉笑的女童身子一欠，灵巧地躲到少女身后，探着脑袋笑看着南烛。
　　“老僧等待狐歧一族多时，女施主能否代为引路？”南烛双目慈祥地看着白衣少女。
　　玉衡皱皱眉：“大师莫不是要与女子动武？”
　　“东王西相，南玄北仙。这位姑娘有紫焰莲华真气护体，必是北仙的高徒，虽是女子，身手岂是一般高手可比的！”南烛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玉衡点点头，拱手道：“在下玉衡，家主易观云与尊师乃是好友，对面可是楚师妹？”
　　“对呀对呀，我师姐就是楚竹仙，我叫方芸遥！”方芸遥从楚竹仙身后跳出，兴奋地叫着，没有一点害怕。
　　“芸遥！”楚竹仙有点气恼地看向方芸遥，方芸遥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又躲回她身后。
　　“楚师妹不必多疑，在下随身带有家主名帖，可辨真伪。”玉衡从怀中掏出一张金帖双手递上前。
　　楚竹仙还未接帖，方芸遥便接了过来，一看上面所写，连连拽着她的衣袖，嚷道：“师姐，你看果然是易师伯的名帖。”
　　楚竹仙瞪了她一眼，开口道：“玉师兄既是易师伯的门徒，就请马上离开，免得动手伤了和气。”
　　玉衡摇了摇头，道：“非是玉衡不想离开，院中站着的乃是家主的故人，而南烛大师也与家主有过交情，他二人若是不走，玉衡份属晚辈，不敢造次。”
　　“说那么多废话，要打就来打吧！”曲弦手中翠笛拨弄，玉衡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阴云滚滚，风势骤然变大，将楚竹仙的衣袖吹得更加飘扬。
　　“恩？一直还未请教，阁下是……”南烛扫了一眼天象，眼光落在院内的曲弦身上。
　　“一品白衫曲弦。”楚竹仙的表情依然冷漠，“隐循东瀛多年，前辈此次重出江湖是为报恩还是寻仇？”
　　南烛僧手中念珠停止了转动，双手套进宽大的袖子里。
　　“曲弦，真是一个久违的名字。”南烛僧叹息一声，语气里竟有一丝忧愁，“八年前，老僧来中原遍访中原才俊，闻听人言，雨师后人曲妙音，以布衣交天子，琴技冠绝天下，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也是了却生平一愿，老僧南烛，自西疆圣天佛境而来，奉世尊之命……”
　　“东夷西戎，包藏祸心，统统该死！”楚竹仙一声怒喝，将方芸遥推在一旁，手中长剑出鞘，无边剑气夹带着龙吟虎啸之声，冲着曲弦倾泻而下。
　　南烛僧腾空而起，挡在曲弦面前，声音洪亮：“阿弥陀佛，女施主未免太武断了！”
　　“好强的杀气！”玉衡心中暗暗吃惊，楚竹仙所修莲华功体，能将所有杀气完全隐藏，故而方才一直未有感觉，可只一出剑，剑气中的杀气便像是决堤之河，浸满了整个院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此等武学修为在江湖上实属罕见，更何况出自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
　　南烛僧提元凝掌，掌上散发着金色的薄光，比起楚竹仙滔天的剑气如同沧海一叶，他单掌直劈楚竹仙的长剑，楚竹仙以剑身相挡，掌与剑发出一声锐利的错音，楚竹仙所立之处的瓦片瞬间被震裂了一大片。
　　“金刚掌。”楚竹仙带着方芸遥退了几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南烛僧。
　　“女施主好眼力，正是卧佛寺的大力金刚掌。曲施主，老僧此行专程解决狐歧族一事，你不必插手。”南烛僧笑了笑，随手取出念珠，拨弄起来。
　　“不必掩饰，你手上的经脉已被我的青莲剑震痹，暂时使不了了。”楚竹仙挽起一个剑花，便要再攻。
　　“大师放心，有曲某在！”曲弦两步上前，与南烛僧并肩而立，“大师慈悲为怀，解救百姓于狐祸之中，曲弦虽然学艺不精，也愿助大师一臂之力。”
　　“你呢？”楚竹仙剑指玉衡，冷冷地说道。
　　“如果师妹不伤及弦君的性命，那玉衡就不会插手。”说罢，玉衡轻功一纵，退出数丈开外，稳稳地落在院中香炉之上。
　　“那倒是简单。”青莲剑寒芒一转，紫焰之息游走全身，楚竹仙一股天罡正气护体，不怒自威。
　　“青莲出，紫焰生。”玉衡虽是蒙眼，但却像是亲眼得见一般，“世间最美的武功和兵刃，由芳华绝代的美人使出，真是妙。”
　　“年纪轻轻见识不浅，青莲剑从不滥杀无辜，今日，请玉师兄不要破了我的规矩。”楚竹仙一跃而下，冷光一闪，三尺剑锋直逼南烛僧胸口而来。
　　“天真！”南烛僧侧身闪过，左手二指运劲敲击剑身，金刚指力反震楚竹仙虎口。
　　楚竹仙冷笑一声，右手松开剑柄，掌中真气却黏在剑上，身子横空一斜，剑交左手，反手便又是一剑。南烛僧连忙弯身闪避，楚竹仙不留余地，手中青莲剑挽出十数道剑花，道道剑气凌厉，逼得南烛僧连退十余步，手中念珠断落一地。
　　“卧佛寺武学以刚猛闻名天下，没想到大师的轻功也是一流，两个回合竟然连大师的僧衣都没碰到。”楚竹仙微微一笑，将剑鞘插入泥土之中。
　　“阿弥陀佛。”南烛僧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弯腰拾起地上滚落的念珠，“姑娘的剑气之强，老僧也是头回见到，再加上神兵之利，真是好生厉害。刚刚老僧的金刚掌，实在是怠慢了……”
　　话音未落，南烛手上金光大盛，曲弦感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向外推了一把，紧跟着南烛一掌推出。
　　他的轻功快，掌风更快，还未到眼前，掌风已将楚竹仙身后的枯树，拦腰劈断。就连树后那片围墙也被震破了一个大洞。
　　楚竹仙身影如同鬼魅，轻盈闪过，掌中不知何时已凝起一团紫色焰火，紫光耀眼夺目，刺得人双眼难以睁开，楚竹仙轻笑一声，焰火“簌簌”射出，众人纷纷闪过，那焰火在院中不断爆炸，紫色的烟霞弥漫四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南烛僧想要跳出迷雾，刚一跃起似有数道剑光从头顶飞过，让他不得不落回地面。
　　“当年，卧佛寺以此招在论剑阁武评上拿下天下第一掌的称号，我还奇怪，果然，刚刚大师只是试探，未尽全力。”突然之间玉衡的声音响起，南烛僧、曲弦心领神会，立刻向声源靠拢。
　　“玉师兄，还是忍不住要插上一脚吗？”头顶之上传来楚竹仙的声音，虽是责怪，却并不气恼。
　　玉衡笑道：“楚师妹不要误会，玉衡只是担心刀剑无眼，伤了家主的故人。”
　　紫烟渐渐消散，楚竹仙站在大殿前，静静地看着三人。
　　“弦君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到一二。“玉衡跳下香炉，走到楚竹仙和曲弦的中间，笑道：“弦君是想助南烛大师退敌，然后用这份人情驱逐在下，好逃离家主的掌控。其实，弦君大可现在逃走，然后再杀了我，想必楚师妹对我的死活是不在意的。”
　　“小兄弟真会开玩笑，国相的势力遍布天下，杀了他的侍从，曲某还能活着离开中原吗？”曲弦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被人当面说穿心思，还是略感意外。
　　“那就麻烦二位师妹了，在此杀了弦君，也省去了玉衡长途跋涉之苦。”玉衡悠悠地抱臂转入檐下。
　　“既如此。”楚竹仙再次提剑，紫焰真气贯注剑身，数道寒光扫向四面八方，瞬间兴起一阵气旋，吸引漫天落叶，如大雨般纷纷扬扬，将整个二人团团围住。
　　一直未出手的方芸遥突然喝道：“看我的流光短剑！”
　　随之而来一道红光飞出，直奔曲弦而来。
　　剑光时快时慢，在空中自由飞舞，方芸遥坐在高处指挥如同玩耍一般，曲弦左躲右闪，地上的岩石被锋利的剑气击得粉碎。无论曲弦如何躲藏，那剑都不远不近地离他两尺远。
　　任何飞剑都有它的死角，也有它的范围，只要能找到飞剑的死角，就能有时机发动见雨的力量，飞剑的操控不可能是无限远的距离，但是见雨可以！
　　曲弦跳出庙外，两道登时飞剑回转。
　　“好机会。”曲弦见雨上手，妙音再现，一声沉重音波如泰山压顶，方芸遥心中生出莫名寒意，手中流光短剑应声而出，一道红光剑影如飞蛇般挡下音波之力。
　　另一边，楚竹仙宝剑一晃，只听一声剑啸，剑尖轻点，三道寒光分刺南烛僧身上三大要穴。
　　南烛僧以掌代刀，双掌上下翻飞，交织成一道绵密的防御网，脚下施展上乘轻功，旋跳出十余步远，化解楚竹仙攻势。
　　好厉害的和尚！
　　楚竹仙不由暗赞，再提真气推剑横扫，虚空中飞出数十道剑影，与南烛僧金刚劲力相抗，平地激起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双方都已看不见对面所立之人。正在此时，音波声陡然袭来，楚竹仙没料到曲弦已摆脱飞剑，再运紫焰真气却已是猝不及防。
　　“阿弥陀佛！”南烛僧突然转身，在楚竹仙身前筑起一道金色的无形气墙，音波虽强却被牢牢挡在气墙之外。楚竹仙只觉得地面下沉了一寸，身后的殿门飞落的东倒西歪。
　　“传说中金刚结，以气筑墙，凡兵无伤。真是名不虚传，大师有如此修为，倒显得曲弦多事了。”曲弦拍手赞道。
　　南烛僧揖礼道：“弦君息怒，老僧只是想与狐祖师一谈，并非伤人之意。”
　　“既如此，曲弦也不再趟这浑水了。”曲弦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流光短剑掷还给屋顶的方芸遥。
　　“怎么不打了吗，大叔？”方芸遥收剑看着曲弦，又伸出脑袋看着楚竹仙，嘟嚷道：“刚刚阿遥可没有认输哦！”
　　楚竹仙叹了口气，右手微微抬起，“看来不动真格的怕是交不了差了。”
　　说罢，楚竹仙身后突然现出一朵紫色莲花，她的身影瞬间化为上百个幻影浮在空中，整个狐庙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不真实，不自然起来。
　　“这……”曲弦和南烛僧俱是一愣，二人从未见过这么神奇招式。
　　“狐祖师在十里外的鹊林恭候南烛大师法驾。”一个声音响起，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回荡在空气中。
　　“芸遥，走吧。”楚竹仙收起招式，跳上屋顶，对南烛说道：“既然狐祖师已准了见你，在下也没有理由与二位为难，请了。”
　　南烛点点头：“多谢女施主。请。”
　　“等等。”曲弦猛地想起什么，突然叫住二人。。
　　“啰嗦！”楚竹仙剑身渡气，一道紫焰射向曲弦，这道焰火不似方才那般艳丽，但速度却快了不止一倍，等曲弦反应过来，这焰火离他胸口只有寸许，隔着衣服也能清楚感到皮肉和骨骼上的压迫感，而护体真气如同被捅破的窗户纸，没有丝毫作用。
　　他想躲，但已然躲不开了！